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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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夢由心生，曉星塵進入薛洋的夢境時，才知薛洋內心究竟有多糟糕。

夢境還是發生在義城，但薛洋的夢裏黑磚焦礫，全是一片黑灰，見不到半分顏色。天陰的似要滴出墨來，陰風號號，像是鬼哭狼嚎。

宋岚說，夢境越凄涼，夢主人的心境越悲涼。

曉星塵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心裏對薛洋的愧疚和愛意便更多一籌。拿着霜華的手緊了緊，曉星塵推開義莊的門……

院子裏很靜，沒有一絲聲音。

正堂的門微微掩着，曉星塵走上前，透過門隙卻見正堂裏擺着一口棺材。曉星塵一眼便認出那副棺材是薛洋先前存放自己屍體的。

但屋子裏靜的出奇，似乎沒有人。

曉星塵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果然沒有人，可是沒有人，阿洋又會去哪裏呢？

這見屋子是薛洋最有可能待的地方。

想到這裏，曉星塵還是推門進去了。

棺材裏放着一具和曉星塵一模一樣的屍體，曉星塵這時才明白，薛洋的夢魇應該是自己死後的那八年。

曉星塵不禁想起紅衣給他看的在他死後的八年裏，薛洋瘋魔的狀态，曉星塵心底湧起苦澀。

他進屋子找了一圈，卻不見薛洋的人影。

正要出去時，發現棺材角落縮着一個小小的人，正怯生生警惕地望向曉星塵。

——是薛洋。

曉星塵大喜，上去将人擁住。

失而複得的喜悅，曉星塵開心極了，“阿洋，你怎麽躲在這不吭聲？走，跟我回家。”

可薛洋卻愣怔地看着他，而後，推開他。

薛洋垂下眼簾，“我不回去，你走吧。”

曉星塵不解，“阿洋，待在夢裏你會死的。”

薛洋笑了笑，“那就死好了。”

薛洋趴在棺材沿上，目光投射到棺材裏的曉星塵屍體身上，“我要陪着道長……”

少年垂淚，曉星塵的心狠狠一顫。

“阿洋，我就是道長啊！你看看我，我是曉星塵啊！”曉星塵蹙眉，将薛洋拉正，逼迫他正視自己。

薛洋看了半晌，卻搖頭，“我不認識你。”

就在這時，一團黑霧出現。

曉星塵握緊霜華，将薛洋拉到背後。

黑霧長着一張和薛洋一模一樣的臉，曉星塵了然，是薛洋的心魔。

“想帶他回去，曉星塵，你問過勞資的意見沒有？”黑霧咂舌，唇角彎起邪笑，“你們這轟轟烈烈的愛恨把勞資看的難受，薛洋再怎麽說也是勞資的宿主，結果被你一個道士生生整的一心求死。他死了勞資還怎麽活！”

心魔說罷，黑氣大綻，趁曉星塵不注意，心魔用黑霧将薛洋卷走。

薛洋似乎跟着誰都無所謂，以至于心魔将他帶走，他也一聲不吭。等到曉星塵發覺時，人早沒了蹤影。

“薛洋呢！”曉星塵握着霜華的手青筋暴起。

心魔無謂道：“嚎什麽嚎，勞資的宿主勞資愛帶哪帶哪，你是他什麽人，他去哪裏關你屁事？！”

心魔掐着腰，潑婦樣兒十足。

曉星塵攻上去，心魔的招式卻和薛洋一模一樣，惹得曉星塵不免心氣浮躁。

“道長～你要殺我？”心魔收斂一身魔氣，看向曉星塵的眸子裏充滿委屈，曉星塵的手一抖，霜華陡然被心魔鑽空子打掉。

心魔得逞，在胸前搖着花手大笑。

“啧啧啧，曉星塵你不覺得虛僞麽？事後諸葛，每次都等人死了才開始說什麽情愛。聽沒聽過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要我說，薛洋一心求死，你倒不如給他一劍來的痛快。這樣，他死了，你也少個麻煩，多好。”

曉星塵一言難盡地看向心魔，覺得他是瘋了。剛才他還說什麽薛洋是他宿主，這會兒又開始竄梭曉星塵去殺了薛洋。

當真可恨！

心魔正得意，曉星塵不動聲色撿起霜華，掐手捏訣，霜華霎時挽出一個劍花朝心魔攻擊去。

心魔不做防備，被曉星塵一劍刺了個透心穿。

心魔笑嘻嘻看向曉星塵，又将霜華往自己身上戳深一分，“曉星塵，今日你敢殺我，明日你依舊敢殺薛洋。你這種人，口口聲聲說着愛，其實在大義面前，你所謂的情愛根本不值一提。薛洋，更是不堪。”

“你今日殺我，薛洋日後必為你所殺。”

“曉星塵哈哈哈哈哈曉道長！我等着那一天！”

心魔逐漸散去，義城卻依舊一片灰蒙。

曉星塵将義城翻了個遍，終于在義莊不遠處的破廟裏找到了薛洋。薛洋抱着雙膝倚坐在佛像的供臺下，小小的一團，一動也不動。

曉星塵心疼極了，将人緊緊抱在懷裏。

“我不想回去。”

薛洋只淡淡道。

曉星塵抱着薛洋的手一僵，“阿洋，你随我回去，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

薛洋搖搖頭，“不好。”

夢裏的薛洋情緒沒有真正的薛洋會隐藏，但固執的勁頭卻和薛洋一模一樣。

曉星塵忍不住，往薛洋唇上又親又咬，薛洋也不推開他，被迫承受着。直到曉星塵松開他，他才軟下身子大口呼吸。

薛洋眼睛裏噙着淚，看向曉星塵時卻依舊死氣沉沉。

曉星塵将人揉進懷裏，“跟我回去吧……沒有你，我會死的……阿洋，整整八年了，我每天想你想的要死。我真的錯了，我不該不信你的……阿洋，我保證……”

薛洋蹙眉，推開曉星塵，“想死就去死，沒人攔着你。你與我保證什麽？保證了就一定會做麽？不過是一段空口無憑的文字，誰稀罕呢？”

話罷，薛洋推開曉星塵，一個人回了義莊。而曉星塵還愣怔在方才薛洋說的話中。

薛洋回了義莊，無事可幹。

曉星塵回去的時候，發現他又趴在了曉星塵的屍體前，就那樣面無表情地托腮看着。薛洋明知道曉星塵已經活了過來，且此時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可薛洋還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看向了棺椁裏躺着的人身上。

薛洋不願意回去，可曉星塵卻不得不回去了。若曉星塵再不回去，他也便會一直困在薛洋的夢境裏。

宋岚用法術喚曉星塵回去，曉星塵掙脫術法，道：“阿洋不願跟我回去，子琛，你有什麽辦法把他帶回去麽？”

“夢主人不願意醒，一定是夢境中有沒事東西蠱惑住了夢主人，星塵，你的時間不多了，要想帶薛洋出去，必須得先把困住薛洋的東西清除掉。”

困住薛洋的東西……

曉星塵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屍體。

是了，整個義城，能困得住薛洋的，除了曉星塵再無旁人。

曉星塵走到棺材前，祭出靈力，一把火将自己的屍體點燃。

“你幹什麽！”

薛洋又驚又恐，莽着勁往火海裏沖！

“道長！”

他聲嘶力竭地吼出一聲，而後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夢境逐漸坍塌崩潰，宋岚送來一道靈符，将曉星塵和薛洋二人接了出去。

曉星塵剛從身體裏醒來，薛洋便猛地吐了一口血。整整昏迷一個多月的人，在此時此刻終于有了點活着的跡象。

可不待曉星塵欣喜，薛洋的手便即刻掐在曉星塵的脖頸上，他雙目通紅，厲聲質問，“為什麽帶我出來！為什麽不讓我去死。曉星塵！！！”

這樣的薛洋讓宋岚都為之一懼，薛洋的神情真的太可怕了，萬念俱灰又怒到了極點。

宋岚怕曉星塵出事，一個刀手将薛洋打暈，曉星塵眸子裏透着痛楚，宋岚見狀也知今日是在義城住不下了。

宋岚簡單辭別時只對曉星塵說，有事來白雪閣找他，之後便背着拂雪劍一路南行。

薛洋醒過來後情緒穩定不少，卻是更不願理睬曉星塵了。

一日，曉星塵在南城阿婆哪裏帶回來了兩只貓崽，一黑一白。貓崽剛出生不久，毛還沒長齊。

貓崽是阿婆不要的，可送人沒人要，丢了又不忍心。趕巧遇上曉星塵那個傻子，他見貓崽可憐，便一通帶回了義莊。

貓崽沒了娘親，剛來義莊的時候，總是要叫，且叫聲凄厲洪亮。曉星塵怕貓崽擾了薛洋休息，便偷偷将它們養在廚房。

貓崽長大後便開始才義莊活動。

那只黑色的膽子大些，有次趁着曉星塵不注意，竟偷偷溜到了薛洋面前讨巧賣乖。

曉星塵不太管這兩只小家夥，但也深知黑貓抓起人來兇的狠。曉星塵看見的時候，黑貓已經跳到了薛洋手邊。

薛洋聽到了動靜，但因看不見東西，并不知道手邊的是個什麽東西。

“阿洋，小心。”

曉星塵話剛說出口，薛洋的手便已經搭在了黑貓的脊背上。

毛絨絨的觸感令薛洋一驚，直到黑貓破天荒沒有兇着露出尖銳的爪子反而沖着薛洋撒嬌似地喵叫一聲，曉星塵才放下心來。

曉星塵走過去，揉了揉薛洋的頭，“是只黑貓，兇的很，阿洋少碰它。”

薛洋沒說話，曉星塵用唇蹭了蹭薛洋的眉心，才順手一撈，将貓兒抱走。

但是黑貓似乎很喜歡薛洋，每每一見曉星塵不再，就往薛洋身邊蹭去。薛洋本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整日枯坐在榻上，無聊的緊。

有只貓陪他玩兒，他也漸漸接受了黑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