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朵黑蓮
第六朵黑蓮
梁王這半個月來也不知怎麽回事，睡夢間，總是噩夢連連，以致身子總是歇息不好，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親自去城外的青山寺拜一拜。
這一日的朝會結束後，他便攜着梁王妃一同去了城外。
但是，他大概沒有想到，宮裏的季橙公主會突然來王府拜訪，若是他早些知道，他今日大概也不會去了。
王府後宅的東次間，一鵝黃衣衫的婢女手捧着油紙包，匆匆的朝廂房走去。
臨到了門口，她又一次摸了下油紙包，還是熱乎乎的，她的心登時放下了幾分。
“小姐，奴婢回來了。”纖手掀起湘妃竹簾，侍女秀兒從門外走了進來，她一進來，就看見自家小姐懶懶的坐在窗前。
“怎麽回來的這麽慢？”聽到聲音，梁若華蹙了蹙眉，很不高興的樣子。
“奴婢出府的時候，王爺和王妃剛好在門口，奴婢等了他們離開後，才偷偷去的街上……”
王府裏的小廚房裏什麽好吃的都有，可不知四小姐怎麽喜歡上了外頭的吃食，王妃不許四小姐吃外頭不幹淨的東西。
因此，侍女秀兒每次都是避着王妃，一個人偷偷摸摸的去買。
“好吧……父王和母妃今日出門做什麽，是有什麽事嗎？”梁若華纖手接過油紙包，她有些好奇的問道。
“奴婢在門口聽到……王爺王妃他們要出城，好像是要去寺院拜佛燒香。”想起她躲在附近聽到的內容，侍女秀兒輕聲回道。
“父王和母妃不在家，兄長他們幾個，肯定又要瘋起來了。”梁若華手拿着竹簽，一面從油紙包中串上醬香餅，一面語氣有些雲淡風輕的說道。
那種事情，她已經司空見慣，每一次欺負那個讨厭鬼，幾個兄長都是避開着人群，将老六堵在偏僻角落，處處“戲耍”着他玩，仿佛玩不膩似的。
其實，欺負老六的事情，就算是被父王發現了，父王也只會睜只眼閉着眼，不會為了個身份卑賤的，而反過來斥責和教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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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年前，她也會跟着幾個兄長們，一起找那個老六的麻煩。
不過現在年紀大了些，又覺着沒什麽意思，她便就沒和他們一同玩了。
何況，身為名門貴女，她要學的功課，絲毫也不比幾個兄長少，女紅，插花，琴畫，詩書……
提起這個，她突然想起女紅師傅梅先生昨天布置的作業，讓她根據前些日子學的針法，獨自完成一幅蜀繡。
除了這個外，她還有《女戒》、《女訓》要熟讀，熟背，想起這些書中的內容，她就覺着不甘心，她的身份這般高貴，憑什要學這些個東西。
但她也只能心裏想想，不敢口中說出來違背母妃。
從影壁處被迎進來的大楚公主季橙，這會兒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朝王府的花廳走去。
剛走入庭院，牆角的一株盛開的桃花樹，立即便吸引了她的視線。
這株桃花樹很高，姿态也很好看，它一大半的枝桠都越過了石牆，朝着牆壁的那一頭延展而去，忽然的從庭院深處吹來一陣微風，輕拂着桃花枝幹輕輕搖曳。
帶着樹下的黃花梨木秋千架，也跟着在微風中小小的晃動。
皇宮的禦花園裏，她也有一個這樣的秋千架，不過是紮在紫藤花架下。
看着那秋千架，想來那應該是那位四小姐梁若華的，她之前，便聽聞梁王府上，只有一個嫡出的姑娘，其他的都是男孩。
因而這個四小姐，梁王夫妻二人都寵溺的很。
她和這個四小姐，很像，梁若華是王府裏唯一的女孩，而她是宮裏唯一的公主。
“殿下，真不好意思，王爺王妃今日出門有事，估計要到傍晚才能回府……”瞧了公主送來的請帖後，管家便知道了季橙的來意，知道她單純只是想出宮逛逛，管家心裏便沒有那麽擔憂了。
迎接公主進來前，他便已經吩咐了府中下人備好了精致茶點，畢竟是宮中來的貴客，自然要拿出府中最高級別的招待禮儀。
聽着管家殷勤的話語，季橙覺着有些不自在，她回身瞥了身旁侍女一眼。
雲霜知曉了她的心思，她上前幾步走到管家的身旁，面上露出淺笑，“……咱們殿下喜歡自己閑逛，既然王爺和王妃不在，我們便自己在府裏随意走走，想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殿下便不就勞煩大家了。”
“不勞煩，不勞煩，既然殿下想自己逛一逛，那我們便就不跟随着殿下一起了……”
聽了季橙貼身侍女的話，中年管家登時便明白了殿下的心思，他面上帶笑的道着沒事，意思便是殿下歡喜便好。
瞧管家的表現很識趣，季橙心裏很是贊賞，畢竟身為王府的一個管家，這點子眼色還是要有的。
待瞧着管家一行人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後，季橙這才有心思去觀賞王府景色，早在宮裏的時候，她便聽聞過梁王府的風景甚是宜人。
梁王妃出自江南，而梁王也曾在南方待過一段時日，二人都對江南景色情有獨鐘，因而府裏風景的布局和設計，好些都是照着江南那邊的特色來建造的。
就在季橙領着侍女前往梁王府後花園的時候，才離開沒多遠的中年管家，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面色一怔，随即便附耳身邊的小厮。
不知道管家說了什麽，但瞧他神色嚴肅的樣子，定不是什麽小事。
跟在季橙身旁侍候的随從也不是個簡單的，他是由陛下親自下令護着公主安危的，雖說每日裏他幹的都是些零碎小事，但方方面面的，他都多要關注到。
這一日，是公主頭一次出宮，有關她的安危，他定不能給辦砸了。
因而在瞧着公主領着侍女離開後，他并沒有直接跟随着她走去，而是轉身去探一探那個管家。
卻沒想到，會讓他看到這樣一幕。
他不知那個管家是想到什麽，才會臉上露出那樣的神色，緊接着，他又吩咐身旁的那個小厮……他會去令小厮去做什麽呢？
不管做什麽都好，只要別壞了他主子的事情就行！
季橙領着侍女雲霜雲夏在長廊中慢慢走着，穿過月洞門，她們一行人步入了王府的後花園中，視線中所見的，卻是和前廳迥然不同的風景。
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參差錯落的擺置在後院之中，一叢叢的碧玉蘭草，點綴其中，一條清澈的小溪流從假山下趟過。
過了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一汪碧玉般的湖水呈現眼前，微風輕拂，湖面泛起細細的漣漪，遠處是環繞着湖水的一片青翠修竹。
乍是初春，小小的荷葉才露出湖面，打着小卷兒，若不細瞧，還真有些難以察覺。
“梁王府的風景還真不錯呢，小橋，流水，人家……這江南風景，還真和書中寫的一樣呢！”
今日這一行，還真沒來錯，季橙很高興自己能看到這樣的景色，不由沒忍住語氣輕嘆着道了出來。
“殿下若喜歡，咱們就多逛一會兒。”雲霜雲夏也沒見過這樣的風景，瞧公主高興的模樣，她們輕笑着提議道。
聽了這話，季橙輕輕應了聲“嗯……”就在她又想說什麽的時候，隐約間，她好像聽到了有孩子的哭聲，只是當她再仔細去聽的時候，那哭泣的聲音卻沒了。
“雲霜，雲夏，你們剛才有聽到誰在哭嗎？”季橙有些疑惑，她總覺着自己真的聽到了，所以又問了一遍自己的侍女。
但雲霜雲夏卻搖了搖頭，“殿下，奴婢們沒有聽到哭聲……倒是剛才走進園子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幾個男孩的玩鬧聲，大概距離這邊有些遠，嬉笑的聲音并不是很大。”
她們的話才剛落下沒多久，有個灰色衣衫的小厮從竹林那邊的方向走來，“見過殿下。”
迎面遇上了季橙一行人，小厮微微屈身向着公主行禮問安。
季橙并沒有想多，他一個小厮，約莫是有什麽事要辦，才會去竹林那邊的方向。
倒是跟在季橙身旁的随從，卻一眼認出了眼前的小厮，是不久前，聽從管家吩咐辦事的那人。
瞧着公主一行人想要往竹林那邊的方向走去，灰衣小厮匆忙提醒道，“殿下，前些日子下了場暴雨，往那邊的路不大好走，殿下若不想弄髒了鞋襪，可以挑一條別的小徑。”
“嗯，我知道了，沒事你便下去吧。”聽了提醒，季橙語氣淡淡的回道。
季橙嘴上說是這麽說，但她還是走了剛才的那條路，她想做什麽事，都是照着自己的心意來，管路難不難走呢。
再說，剛才的那小厮若不提醒，季橙還沒覺着什麽不對，但他說路不好走的時候，臉色和語氣分明有些不自然。
她倒是要看看，這條路上到底有什麽驚喜在等着自己。
就在這同一時刻，偏僻荷花池角落的幾個孩子，他們在聽了府裏下人的通風報信後，皆紛紛離開了此處。
但想到池子裏還有個麻煩在那兒，大公子緊抿着嘴唇，緩緩回頭看了梁遇一眼，同時間遞給了他個眼色。
急忙跟着一群人離開此處的梁遇，在瞥到了梁铮的眼神後，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擡眸看了眼遠處，瞧着還沒人靠近後，才十歲出頭的男孩，他快步走到了荷花池旁邊。
他看着一面朝岸邊走來，一面不斷抽噎哭泣的梁衍，想起剛才梁铮對他的命令，他的心情無端變得煩躁和憤怒起來，憑什麽他梁遇，就要什麽都聽他梁铮的。
只是沒有辦法，誰讓梁铮是嫡子，而他是庶子呢…。。
既然不能拿梁铮撒氣，此刻，也就只能是眼前的這個卑賤家夥，成為他的出氣筒了。
“梁衍，你聽好了，待會兒會有貴人從這裏經過，若是讓別人發現了，父王肯定會非常生氣，你若不想讓你的姨娘受罪……你最好閉上你的嘴巴，給我安安靜靜的躲在角落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