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朵黑蓮

第十六朵黑蓮

殿內的花汁淡香盈盈缭繞着,讓夏日心中生有燥意之人輕聞着這味,漸漸的令人情緒清爽起來。

這玉堂殿的一宮之主,便是娴妃,鎮國公衛衡的庶妹衛苒。

她雖只是庶出的身份,但因這些年頗得聖眷,膝下又生有二皇子,而且母族還是手握軍權的鎮國公府,所以在後宮之中,即便是皇後姜氏,也要待她禮讓三分。

這些年來,宮中人常常私議,若不是姜氏占有一國之母的身份,想來如今的東宮之主,便也不會是大皇子季瑨了。

這些捕風捉影的言論,時常也會傳進各路之人的耳中。

有些人穩坐高堂,設局制衡,有些人則焦躁不已,生怕被奪走了儲位,而有些人則被言論激出争奪的心思。

在這偌大的皇城之中,明面上仿佛還是風平浪靜……

實則卻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幾方勢力都在暗地之中默默争奪和相互厮殺着。

以上這些,衛苒自然也都知道。

但她背靠鎮國公府,她從不擔心自己一方會落敗。

她一直都知道,陛下喜愛她,不只是她的容顏好看,或是性子讨喜,而是因為她的兄長衛衡,是執掌着一方兵馬大權的鎮國公。

能與之在軍權上相互較衡的,也只有英國公沈峻了,不過此人,同衛衡一般,常年領軍戍守在北方邊境之地。

所以,別說後宮之主皇後了,即使是當今聖上,也是要給她幾分薄面的。

如今她的年歲已經三十出頭,即便保養的再好,也不可能與那些豆蔻年華的妃子相比。

她餘生會過的怎樣,就全要指望她的這個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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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期,他們雖不大深交,但只要她還是姓衛,還是從衛家出來的姑娘,他們便就會一直都是牽扯着一起,是同屬于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何況,若是淳兒能奪得太子之位,也是光耀衛氏門第之事。

娴妃衛苒半閉着眼眸,她纖細素手随意的輕搭在半跪在一旁的小宮女的手上,而她的貼身侍女雪竹,在細細的攪拌着鳳仙花的汁子,陽光下瞧着色澤更加瑩潤了幾許。

随後,侍女雪竹便将調弄好的鳳仙花汁,一點一點的塗染到她的指甲之上,衛苒微微瞥了一眼,果真是比之從前更加的好看了幾分。

“你在這方面倒是擅長,整個宮裏,再也沒有比你更會調弄蔻丹的人了。”衛苒心情好,笑着同侍女打趣了兩句。

“哪裏有,是娘娘宮裏的花草被侍弄的好,若沒有好的鮮花,奴婢本事再大,也調弄不出合娘娘心意的蔻丹來。”

“嗯,你說的倒是有理。”聽了雪竹的話,衛苒想了想回道。

看着兩只手上的指甲都已經染好,心中很是滿意,片刻之後便吩咐道,“既然雪竹說宮裏的花草侍弄的好,便給那些侍弄花草的人打賞半個月的月銀吧。”

“那奴婢便替……那些人多謝娘娘了。”侍女雪竹半垂着眼眸,福身謝道。

話落之間,有個身着繡着寶藍色雲紋廣袖錦衣的小少年走了殿中來,是二皇子季淳。

他數月前才過完的十一歲的生辰,娴妃待他既寵愛,又嚴格。

本就是含着金湯勺出身的身份,娴妃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子。

但要想奪得那儲君之位,光憑依靠母族的勢力是行不通的,她的兒子若要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即便她費再多的心思,也是白費。

所以,在平日裏要學的功課上,她頗為關心。

宮裏的每一位皇子,皆要學習的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她都會要求季淳做到盡善盡美,全力以赴。

“淳兒,今日怎麽來了?”瞧着是二皇子進來,娴妃面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她向身旁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小宮女紛紛上前來,将黃花梨木小幾上的瓶瓶罐罐都收拾了起來。

緊随其後,便又有另一批的小宮女們陸續進來,她們手腳麻利的将茶點都一一的擺置了好。

“母妃,今日學堂休息,兒臣便過來向母妃請安。”少年幹淨爽朗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瞧你一額頭上的汗,這大清早的是幹什麽去了?”娴妃嘴上嫌棄着,但她手執着侍女遞來的巾帕,上前幾步走到二皇子跟前,輕輕的給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兒臣清早起來,見天氣不錯,便去跑馬場上跑了一會兒,然後又練習了會兒騎射……”聽了問話,季淳笑着回道。

“勤加練習是很好,但平日裏,你也要多仔細些身子……”

“母妃別擔心,兒臣已經不小了,自己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聽了這話,娴妃這才點了點頭道,“嗯,我的淳兒這般優秀自律,母妃自然信你。”

瞧着眼前的兒子這般聰慧伶俐,娴妃自然不甘她的兒子将來屈于人下。

更何況那人,還于方方面面都不如自己的兒子。

……

清早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過了午後,這天竟然突然下起了暴雨來,雷聲轟隆隆的,不斷的從天際邊傳來。

大雨落在殿外的庭院中,又刮着斜風,吹着窗外的一叢芭蕉左搖右擺。

季橙和梁衍在用了午膳後,只稍稍睡了會兒午覺,随後兩人便來到了南窗邊的長案前,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課,侍女雲霜雲夏都已經平攤了開來。

別瞧早晨時候,她還能笑着逗弄小侄女季嘉蘭,事實上,她需要完成的任務其實也不少。

畢竟她身上還有着大楚長公主的身份,在琴棋書畫方面,即便不能學到門門精通,但都要略有涉獵,總不能到了要用的時候,卻是什麽也不懂。

而梁衍也和她一樣,需要進行聽學,陛下專門為她請了位先生,細心教導着她宮中禮儀之事,想來這位先生大抵也是熟悉自己的性子,所以并不古板固執,所以聽學中也不那般的枯燥無味了。

而梁衍明面上雖是她的伴讀,但他畢竟還是男子,同她要學的內容,并不相同。

何況他二人的年紀相差略大,是不可能讓先生同時教導着他們兩人的。

所以,在她剛領着梁衍來宮中的時候,麻煩事也是不少,後來,她專門請求了先生在她聽學之餘,也順便帶着他學些他該學的知識。

所以,才有了現下這般的寧靜畫面。

窗外雨落聲聲,打落在庭院的地面上,不絕于耳。

而殿內的南窗前,只一容顏姣好的少女,還有一眉眼精致的男孩,他們安安靜靜的坐在紫檀木的長案前,只專心致志的完成着各自的功課,互不相擾。

季橙的功課雖更多一些,但她完成的很快,當她再次擡起頭來,窗外的落雨已經小了下來,淅淅瀝瀝的,輕而又軟的飄灑在天空之下。

季橙慢慢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置于碧色筆山上,她纖手擡起輕輕轉動了下手腕,随後,她微微側頭,看向正在一旁練字的梁衍。

個子小小的梁衍,坐在案前仿佛又小了幾分。

他身姿筆直的端坐在案前,手中執着狼毫,目光很是專注的看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寫的很是仔細認真。

季橙微歪着頭,以她這個角落看來,他就像一個一本正經的小大人一樣,有一瞬間,季橙從心底中感覺到軟萌有趣。

不得不說,從有了這個小朋友在自己的身邊之後,季橙覺着生活中能惹人開心的事兒,似乎變得越來越多了。

只是瞧他寫的很是認真,待她靠近了他身旁後,視線落在那宣紙之上的字跡時,那大大小小的,雖很是刻意,卻還是有些歪歪扭扭的一手字,仍還是讓她覺着有些吃驚和好笑。

小梁衍練習大字的時辰她是知道的,從一個多月前,季橙便知道他的字寫的不大好看了。

但這些日子來,季橙是親眼看着他,耗費了不少的時辰,一筆一劃的一直都在認認真真的練習着,但他的那一手醜字,從那時到現在,似乎好像就沒有什麽變化過。

真的有那麽難練嗎?

目光落在宣紙上的筆法稚嫩的大字上時,季橙不由回想起,自己當初是怎樣将自己的書法練好的了……

季橙微微側眸,看着梁衍緊抓着筆杆的小手,隐約間,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這段時日他的字為何毫無進步了。

“阿衍,你這樣拿筆的姿勢不對。”季橙溫和的嗓音,在窗外還是落雨淅淅瀝瀝的寧靜殿中響起。

聽了這話後,一直端坐在案前低眸的梁衍,這才慢慢的擡起頭來,他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季橙走到了他身旁,不過這會兒,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季橙說了什麽。

但他下意識的,便想拿自己的手臂稍稍遮掩住宣紙上的文字。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練的不好,但他心裏越是想寫好些,那執在手中的筆,卻好像越是不聽從自己的指令一般。

瞧着身旁小朋友的動作,季橙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很正常,當年的自己似乎也曾這般過,“我都已經瞧見了,你這會兒才遮住,是不是都已經遲了。”

說着,她纖手擡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用眼神示意了下他。

梁衍見着,身子便立馬往一旁挪動了些許位置,站在他身側的人,她慢慢的落座了下來,梁衍放下手中的筆,只靜靜的看着她。

待落座之後,季橙纖手先緩緩攏起自己兩側的衣袖,以防衣袖會在無意間撫過紙面,接下來,梁衍便聽着身旁少女淡聲對自己道,,“阿衍,瞧好了,小姑姑我可沒那麽多的耐性,我就只教你一遍,知道嗎?”

梁衍聽了這話,瞬時間正經危坐起來,明白了她的意思後,他小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微微嚴肅了起來。

季橙瞧着他面上神情的變化,卻不知怎得,似乎要當先生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小臉繃得一本正經的梁衍一般。

卻不知道,這是梁衍他緊張時候的表現,瞧着季橙要親自教他寫字,他心中歡喜興奮又有些害怕,他怕自己日後若是再無法進步,身旁的人會不會便覺着他很笨,很蠢,便就不想再讓自己留在她身邊了。

每當練字的時候,梁衍的心中便平靜不下來,明明是個才只有八歲的孩子,卻總在腦海之中思慮過多,一點兒都不像個正常孩子該有的樣子。

就像現下一般,他本該全神貫注的瞧着聽着小姑姑的話,卻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驀然走神,連自己是什麽時候執起的筆,又是怎樣執起的筆都沒有印象了。

直到那人的纖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小梁衍這才從思緒中抽身出來。

“阿衍,你在想什麽呢?”教着他練字的季橙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失神,也注意到了他的小手的微微顫抖。

“對不起,阿橙……我會好好寫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梁衍低聲道歉着道。

“放松,別害怕,你學的很認真,也很好,只是方法可能不太對,所以才沒有将字寫好,首先呢,你先仔細看一下自己現在的握筆姿勢,指尖微微放松些,學會靈活使用腕上的力氣,寫的多了些之後,你慢慢感受着,便能掌握練字該要有的技巧了……”

從那溫熱的手掌覆在他的小手上,又對他說了那麽多的安撫和鼓勵的話語後,梁衍的心這才漸漸的平靜放松了下來。

季橙在一旁又教着他練習了幾個大字後,便慢慢的放開了他的手,宣紙上的文字,瞧着雖還是稚嫩歪斜,但比一開始的時候卻已經好多了。

“嗯,阿衍,你今日很好,記着,要學會掌握練字的方法,而不是白白耗去大量無用的時間,如果你再照着之前的法子,即便練的再多,進步也不會太明顯……改日,我再去尋一本适合你的名家字帖讓你對着練習,相信你日後,一定能将字寫的很好看。”

聽着這話,聽着這語氣,梁衍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原本應該覺得很開心的事情,可鼻尖卻莫名一酸,微垂下的眼眸裏,也驀然間生出了霧氣來。

他輕輕低垂着眼眸,不敢直接對視身旁的人,随後他壓着帶有哭腔的嗓音,小聲的道,“阿橙,阿衍一定,一定好好學的。”

小梁衍雖已經十分克制了,但含着哭腔的聲音,還是被季橙聽了出來。

瞧着眼前小朋友低斂着眉眼,不敢看自己的樣子,季橙不由想起了自己初次遇到這孩子的畫面,她忍不住的輕嘆了氣,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撫他,季橙只能纖手擡起,動作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嗯,我相信阿衍,你一定能做到的,不過……下回不要哭鼻子了好麽?”說着,季橙淺笑着從袖中掏出一方巾帕,仿佛是打趣一般的語氣。

聽了這話,微低垂着眉眼的梁衍,他神色間有些不自然的擡起了頭來,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掩藏的很好了,卻沒想到,還是被身旁的人給看了出來。

之前,在梁王府的時候,他每一次,都是以這種方法逃過姨娘的詢問的。

明明這一次,他做的比從前還更好一些,為什麽阿橙她就發現了呢?

隐隐約約間,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瞧着他擡起來的小臉上,那雙清澈靈動的雙眸中含着的曰曰淚光時,季橙擡手替他輕輕擦拭去了他眼裏的淚水。

“阿橙,你怎麽知道我哭了呢?”被擦拭去了淚水的梁衍,他雙眸久久凝視着眼前的人,他不由有些好奇的問道。

“那自然是因為我聰明了……咱呢,只許哭這一次,日後可不許哭了,要是讓旁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怎麽欺負了你這小家夥呢。”

“不會的。”聽着這話,梁衍下意識的回道。

“嗯?”季橙有些沒明白他的這回答。

“阿衍不會讓別人誤會阿橙的,阿橙待我最好了。”淚水被擦拭過後的梁衍,這會兒小臉上已經展開了笑顏來,本就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孩子,露出了笑臉來,便就更加的陽光漂亮了。

窗外的落雨,還是在淅淅瀝瀝的下着,仿佛短時間內是停不了了,在季橙二人于倚霞殿內小聲談話之時,京城的英國公府內,沈家的小公子又一次的陷入了病痛之中。

每當季節交換之時,沈庭安都會遭遇一場這樣的體驗,對于常人來說,很簡單很平凡的一件事,但對他來說,卻就像是一場劫難。

父親領着兩個兄長戍守北方邊境,已經很是忙碌辛苦了,因為擔憂他的身子,這些年來,他派遣過不少手下之人延請名醫,只為了調養他的身子。

前些日子,為了不讓父親擔心,沈庭安才書信一封,說自己的身子已經好了很多,這才過了沒幾天,他的身子卻又不争氣的病倒了。

瞧着雲生将大夫送出門的身影,沈庭安的目光慢慢收回,他輕輕閉上了眼眸,一廂房裏,都是萦繞着苦藥的味道,經久不散。

這些年裏,他雖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他心裏還是忍不住生出一股說不出的燥意,沈庭安不想被這樣的情緒環繞,他深深呼吸了幾下,才将這種苦悶煩躁的情緒排出體外。

片刻之後,長随雲生大手掀開門口的垂簾,輕輕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公子,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他将手中拎着的藥包擱在案幾上,壓低了些聲音問道。

“嗯,比昨日要舒服些了,只是,還有些咳嗽。”聽了雲生的話,沈庭安輕聲的回道。

他睜開眼眸,看了眼屋內緊閉的隔扇,他随後淡淡出聲道,“屋子裏悶的慌,雲生,你将隔扇稍微支開一些。”

聽了這話,雲生輕應了聲好,随後,他便轉身行至窗扇前。

雲生一面将屋子的隔扇稍微支開了些許,一面擡頭打量着窗外的落雨,輕聲道,“公子,小人瞧外面的這場雨,大概要一直下到夜裏,到了晚上,溫度肯發要比昨日冷許多,您今夜換一床厚些的被子,仔細又不小心受了涼。”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沈庭安低聲說道,只不過說了幾句話,他便就又覺着有些疲倦了。

久病成醫,沈庭安自是知道該如何照料自己的身體,盡管他對自己不健康的體魄很是失望和苦悶,但他依然會盡自己的努力,好好的照顧着自己。

他雖不能和兄長一樣,跟着父親一道去大楚的北境戍守邊疆,抵禦匈奴侵犯和掠奪大楚土地。

但他至少也不能讓他們擔心,只有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子調養好,他們也能安安心心的做着他們的事,不用時不時的為了他操心煩擾。

沈庭安不想成為家族的累贅,他自己也知道,即便他身子病弱,只要他還活着,他也還是能發揮些作用的。

畢竟父親手中獨握着北境的全部軍權,聖上盡管再怎麽信任父親的忠心,也不得不多留一些心眼。

而他留在京城,便是最能讓聖上放心的存在,牽制着父親即便心中有什麽想法,也要考慮到身在京城的幼子。

也不是說聖上懷疑父王心懷不軌之意,不過都是為了未雨綢缪罷了。

古往今來,畢竟出了不少手握軍權的将領威脅到皇權統治的案例。

坐擁高位之上的聖上,自然多少都要防着下面的臣子一些,防着他們因為掌握權勢過重,以此生出了謀逆和觊觎之心。

沈庭安自小身子便不大好,像他的兄長那般策馬馳騁沙場,是絕不可能的了。

父親也更希望他能多讀一些書,希望他再養好身子後,再謀個輕松不累的文職,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度過一生也很不錯。

因而,沈庭安涉獵過的書籍有很多,最初時候,他為自己的病弱身子而感到無望。

但漸漸的,懂得多了,他也尋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随即他的心也慢慢的沉澱平靜了下來。

他今年其實不過也就才十五六的年紀,但卻給人很是成熟穩重的感覺,相比于那些而立之年的男子,仿佛也絲毫不差。

“公子,你今日從午後到現在一直都沒怎麽好好休息,小人看您神色有些倦意,要不閉上眼好好休息會兒吧。”

長随雲生看着榻上人的面上顯然易見的疲倦,他輕輕出聲給他提了個建議。

“嗯,那我便睡會兒,晚些時候再過來喚我。”沈庭安大手輕揉了下額角,随後淡聲吩咐道。

“知道了,公子。”

……

也是在這樣一個落雨紛紛的時刻,已是夜幕降臨,宮中的整片天空被濃黑的夜色籠罩着,皇宮的司禮監內。

一身着寶藍底飛魚服的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哦不,那人如今也算不上是男子了。

他表情淡淡的端坐在長案前,夜空中的皎潔月光,透着薄薄窗扇灑落在他的側臉上,顯得更是陰冷無比。

他靜靜的坐在圈椅上,微閉着眼眸,右手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着桌面。

“噠、噠、噠……”的敲擊聲在這寂靜寬闊的司禮監內響起,仿佛有着什麽修羅和嗜血鬼怪悄悄躲藏在這個濃墨的夜色之中,形容不出的陰森可怖。

約莫半炷香的時辰過後,有個身手頗為伶俐的人影,輕手輕腳的推開了司禮監的門,随後快步的走了進來。

“是有什麽重要的事,非要這般緊急的過來禀告。”聽着這冷冷的嗓音,明顯能察覺出那人情緒的不高興。

“蘇公公,您多年前曾讓我們尋找的一個女子消息,兩個月前,咱們手下人曾在揚州恰好遇見,和您給我們的畫上那人很是相像。”

聽了這話,端坐在圈椅上的總管太監蘇儉,他的神情雖還是淡淡的,但原本輕敲着桌面的手指這會兒卻停頓了下來。

蘇儉斂了斂眉眼,緩緩将放在桌上的大手收了回來,長袖之下,他的五指漸漸合攏,微微握成了拳狀。

片刻之後,他聽到自己淡淡出聲問道,“是嗎?那女子現在在哪兒呢?”

經過了這麽些年,蘇儉對情緒的掌握已經是收放自如,但他在聽到了有關她的消息之時,心中還是克制不住微微一動。

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他總是對不起那人太多。

從當年分別之後,這些年裏,那人便一直生死不明,找尋到她的消息,可能就僅僅想知道,她還在某一個地方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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