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朵黑蓮
第十七朵黑蓮
日子真的過的很快,不知覺間,庭院外郁郁蔥蔥的枝葉,現下已經成了光禿禿的一片,梁衍來宮中已有大半年的時光過去了。
正值隆冬時節,昨夜裏下了一場冬雪,季橙今早醒來後,便瞧到殿外的臺階下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牆角的一株臘梅,趁着夜色悄悄的綻放了數朵花蕊,淡黃淡黃的小花,輕輕的點綴在其中。
“喵喵喵…。。”才将蘇醒沒多久的季橙,遠遠的便聽到了小白的輕喚聲,沒多久,一只很小的奶貓便很快的走進了殿中,聽到這聲音,季橙便知道誰來了。
這只小奶貓,是前些日子梁衍從宮牆角撿回來的,很小很奶的一只幼貓,季橙只看了一眼它,便将這只小貓養在了身邊。
她瞧它渾身上下都長着白色的毛,随後,便給它取了個“小白”的名字,小白和梁衍一樣,都很粘着她,小梁衍的粘,可能還帶着一點小心翼翼,而小白,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小梁衍剛将小白撿回來的時候,表現的還很高興,可是,後來,看着季橙将許多時間花在撸貓上,小朋友被冷落的,似乎有些吃味了。
他或許以為已經将自己的情緒藏得很好了,但季橙很明顯的,能感覺到他心情的起伏。
而當她總是和小梁衍待一塊兒,忘了用手指替小白梳理毛發之時,它就總會發出“喵喵喵……。”的叫聲,來表示自己的抗議。
看着小白和小梁衍相互“争寵”的樣子,季橙不由覺着很搞笑。
悠閑的時候,季橙很多次還是會實現小白的願望的,不過,在她要忙着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她就會讓雲霜雲夏将它抱出去。
不然,小家夥太能撒嬌鬧騰,弄得季橙都沒法子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了。
前些日子,朱雀大街錦繡坊的一副名為峨眉山月圖繡品,在京城可謂是大大的出了一把風頭,季橙身在宮中,也是聽聞了這件事。
她這兩年,要學習的內容很多,但其中,最讓她有興致的,便是繪畫和女紅。
她是大楚的長公主,為她教學的師傅,自然也是大楚最為優秀傑出的。
從學習女紅開始,她看過了許許多多繡工極為精致,畫面極為意境的繡品,每當看完這些繡品之後,她總能生出一些別樣的感悟和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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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峨眉山月圖這副繡品,也讓她十分期待和憧憬,宮中給女子教學的女先生,便特意去了錦繡坊将這副繡品花大價買了來。
當季橙看到這幅繡品的時候,一張長三米,寬幾十公分的作品,已經被裝裱安裝好,端端正正的挂好放在了高牆之上。
層巒疊嶂,高低起伏,連綿不斷的群群青山入視線的時候,季橙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峨眉山月這幅繡品,是有些震撼到了她。
一輪圓潤的明月,清晨的霧氣缭繞其間,掩映在缭繞晨霧中的青山,樹林,還有微微彎繞的溪流,都有種說不出的飄飄欲仙之感。
這幅峨眉山月圖,從最初的色彩調配,構圖的設計……
每一針,沒一線,都離不了細節的精雕細琢,這幅繡品的師傅真的很厲害,也怪不得這幅繡品能在京中出名。
季橙雖也喜愛女紅,但繡藝還不能與這位相比,不過,在她看來一副又一副的優良繡品之後,她自己也能收獲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至少,培養了她現下少有的審美品味。
今日又是一個休沐的日子,進入冬日之後,季橙便很難能早起了。
像今日這樣冷不伶仃的溫度,就該擁着一床暖和的被褥,直接睡死過去,還起個什麽床,做個什麽事,不過,她也只能這麽想想,最多的也就是,稍微再多賴些時辰,該起身的時候,還是要起身的。
旁的不說,就小梁衍在她的殿中住着,她也要将這長輩該有的樣子,好好的展示給對方瞧瞧,讓小朋友要以自己為榜樣,她可不是個獨有尊貴公主的空架子。
總不能讓小梁衍在她殿中長住中,到了最後,卻是個什麽本事都沒有的人。
而且,還有撒嬌小白在等着自己撸呢。
所以,季橙只稍微賴床了一小會兒,很快便從榻上起了身來。
季橙從室內走到長廊的時候,擡眼一看,便是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臺階前的庭院中,小白正在雪地上撒歡奔跑。
那一臉興奮的樣子,就像是南方人初次來京城,從沒見過雪一般。
哦,也是,看它的小個子,可能這場雪真的是它的第一次。
而小梁衍穿着一身寶藍色錦袍站在長廊下,靜靜的看着庭院的方向,似是在賞雪,又似在看小白耍玩。
這半年多的時間,小梁衍長高了不少。
初見時候,他雖模樣秀氣精致,但莫名給人一種孱弱之感,從他來到倚霞殿之後,季橙便是各種投喂于他,凡是有什麽好吃的,季橙都會想着分一些給他。
在她靜心飼養之下,當初那個瘦瘦弱弱,看起來和他年紀不符的小朋友,現下倒是顯然長高了不少。
過了這個冬日之後,他便九歲了。
和他剛進宮時候,總是一副小心翼翼,很是害怕的樣子,如今總變好了一些,但也還是很依賴于她。
前些日子,眼見着他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了,不過,從她将小白養在了身邊之後,他好像又有點倒退回去了。
小白是小白,他是他。
也不知道小朋友腦袋瓜子裏面裝的到底是什麽,怎麽會想到同一只小奶貓争寵,因為小白這家夥,她好像有好幾次看見小梁衍露出吃味的表情了。
不過,他自己可能還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吧。
就像現在這樣,正在庭院的雪地上奔跑撒歡的小白,在瞧着自己從殿中出來後,它便撲騰着小腳奔到了她身前來,小家夥用它的小腦袋輕輕的拱着她的裙角,示意着想要被她抱抱。
而站在不遠處的梁衍,只擡起頭來,朝着她這邊慢慢走近。
他的目光從她腳邊的小白身上很快掃過,一副很是不爽卻又暗暗隐藏的神色,季橙看着倆家夥,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季橙最後還是沒能抵住小白的各種撒嬌,她蹲下身子,笑着将伏在腳邊的小白給抱了起來,“喵喵喵……”
小家夥一到她懷裏的時候,它會微微低頭眯眼,然後低聲喵喵叫喚,随後縮進她的懷裏,也不知道它這争寵的手段是從何處學來的,反正季橙是有些抵擋不住的。
而且,在這寒冷的冬日裏,手裏抱着這個小家夥,還能順便當個暖爐用用。
所以在小白投懷擁抱,而她又恰巧無事的時候,她一般都是不會拒絕的。
不過,季橙也只是摟抱了一小會兒,片刻之後,她便将小白輕輕放在了地上,小白也很聰明,知道得了便宜之後,就乖乖的走開了,又撒着它的小腳重新奔到了雪地之中。
而季橙回了殿中,重新擦洗好了手後,便帶着梁衍,一同去用侍女們剛剛備好的早膳。
“雲夏,你将我要繪畫的筆具,還有阿衍的一些功課都備好。”季橙一面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手,一面淡聲吩咐着侍女。
“好的,殿下。”
梁衍很乖,食不言,寝不語,他都能很好的做到,兩人很快便就用好了早膳。
窗外的日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升起,殿內的隔扇都支開着,淡金色帶着光輝的陽光,從窗棂中灑落了進來,梁衍擡起眼眸,看着那一縷縷的金光落在季橙的纖瘦肩膀上。
不知為何,他在看到了這副畫面之時,心裏有種莫名的溫暖,仿佛那陽光落在的地方是在自己的心尖上一般,是一抹難以形容的柔軟溫暖。
倆人用了早膳後,便各自去了自己的案前坐下,梁衍一走到紫檀木案前時,桌面的字帖已被鋪陳放平,而他們需要用的硯墨,也已被細致磨了好,簡單的置于案上一側。
從那日季橙親自指導他的練字技巧後,她便吩咐侍女去了宮中藏書閣中,從藏書閣裏借出幾本名家字帖。
在那些名家字帖中,季橙讓他細細賞析一遍,随後便讓他從中選了一本他最為喜愛的字體瘦金體,書法挺瘦秀潤,他只瞧了一眼,心中便頗覺驚豔。
從那日之後,這幾個月來,梁衍稍有空閑,便會靜心苦練此書法,或許是那日季橙的話,被他聽到了心裏,也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他原先難看的讓人不忍直視的字跡,到了如今,終于是有了很明顯突出的進步了。
梁衍手執起狼毫筆,細細的沾上青瓷硯臺裏的徽墨,開始在宣紙之上,徐徐揮毫,一筆一劃之間,每一個字跡,每一個筆畫,皆是瘦直挺拔,橫話收筆帶鈎,豎劃收筆帶點。
他手下的每一個字跡,都像是精益求精的藝術字一般,透着說不出的好看,雖和名家還差着距離,但和從前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別的變化了。
而靜坐在一旁的季橙,只在覺着脖頸有些疲累之時,才會擡起眼眸,側身瞥看身旁的小梁衍一眼,每一次側身看他之時,小梁衍身心全部都在案上的書法之上。
待覺着脖頸不那麽的酸了,她才會垂下眼眸,纖手執起筆山上的筆,慢慢的描着自己心中想要的花樣子。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紛紛的飄落了下來,臺階前的青松挺直的立在那裏,它身上才将消融不久的白雪,不知覺間又覆蓋了滿身。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季橙才将将宣紙上的花樣子描完,便又該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仿佛成了默契一般,梁衍也知曉到了時辰,随之便也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
殿外值守的侍女雲霜雲夏聽到了動靜,也都走了進來,雲霜雲夏和往常一般,先将季橙的筆具先收拾起來,硯臺裏的徽墨用的不多了,一人輕卷着宣紙,将其置放在紫檀桌案上的青花纏枝蓮紋梅瓶之中。
另一人則細細清洗着毛筆和硯臺,随後輕放在原位上,又将旁的一些用具,按着本來的位置一一的放了回去。
而梁衍紫檀桌面上的,她們一般都會晚些收拾。
因為這也是因為季橙的一些習慣。
季橙每當結束自己手中的事後,她都會走到梁衍的身側,好好瞧一眼他的功課,也不是多麽仔細的檢查,主要是想要看他完成的情況,以及查看一下他的字跡。
讓季橙感覺到高興的是,小朋友現在的字,是真的越寫越好了,或是年紀還小,更擅長于模仿,他手下的每一個字跡,和字帖上的字體都很形似,但還沒形成他自己的風格。
待他年歲大一些的時候,或許就會慢慢的好了。
當她目光落在梁衍案上宣紙方向的時候,小梁衍同時間也在摒着呼吸,視線沉默又認真的看着她,他安靜又耐心的等待着她的評價。
“阿衍,很不錯,你的字現在是寫的越來越好了。”
季橙知道小朋友心裏在等着什麽,于是,她面上笑着将他誇贊了一番,看着他面上浮上隐隐歡喜之色時,随後又耳尖發紅的垂下眼眸,季橙仿佛下意識反應一般,她纖手輕輕觸上他的腦袋,溫柔的揉了揉他的頭發。
也是每當這個時候,季橙就覺着,她怎麽好像有種養了兩只小白的感覺,梁衍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只很聽話的寵物,和小白不一樣的是,他不夠主動,卻足夠乖巧。
不管是哪一種的,都能輕輕的觸動到季橙的心髒。
就像她喜愛小白,是因為小白很可愛,又時常會繞在自己的腳邊撒嬌,季橙見着,自然喜愛。
而梁衍,雖不似小白一般那麽積極主動,但只要一對上他的眼眸……還有他對她的信任和依賴,季橙便忍不住的有些心疼這個小孩。
和她初遇時相比,他已經改變的足夠多了,但季橙也能感覺的到,那些他曾經經歷的欺淩,或許在很多年裏,都會無時無刻的影響着他。
但她最多也只能幫他到這裏,後面的,也只能靠着他自己去克服了。
就在季橙陷入思緒中時,梁衍心中卻很高興,像這樣溫柔的鼓勵和誇贊,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得到過好些回了。
但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滿足,為了在日後還能得到這樣的誇獎,他只會比從前更加的努力。
學業上的進步,的确讓他自己很高興,但他自己也知道,他心裏真正的更在意的是什麽。
一陣寒風裹着幾片雪花從隔扇中吹落了進來,冷風拂過身後的垂簾,輕輕浮動。
查閱過了他的功課後,雲霜雲夏也依次的将他的書卷,筆具,陸續的整理拾掇了起來,在一切收拾妥當之前,季橙帶着自己去了殿外散步。
一整個上午的時光,都消磨在了功課之中,在殿內時辰待的久了,季橙只覺着很悶,想着走出門外來透透風。
走出了燒着炭火的殿中,溫度很明顯的低了下來,即便穿着一身厚厚的衣衫,還是抵擋不住這京城冬日之下無處不在的寒冷。
梁衍其實心裏更願意待在殿內,但季橙想要出來散步,梁衍自然也願意跟着她出來,相比于屋子裏的炭火,他更願意離她更近一些。
梁衍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只覺着,只要能看到眼前的人,他心裏便會覺着很安心,那種莫名的感覺,是旁的東西怎麽也替代不了的。
隐約的,他覺着這種讓他安心的感覺,他曾經可能在姨娘身上得到過,但仔細又想想,卻又覺着似乎不大像。
梁衍也無法具體的來描述,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他只思索了一會兒,便沒再繼續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了。
兩人沿着長廊走了會兒,季橙也覺着這天氣很冷,沒多久,便又回到了殿中。
雲霜雲夏案上的筆具都已經清理完好,瞧着公主身子微微顫抖的從殿外進來,雲霜纖手沏了兩杯子熱茶,輕輕放置在桌案上。
“殿下,外面冷的很,今日還是少些去外面走動,若是覺着冷,還是趕緊喝些熱茶壓一壓。”雲霜聲音溫和的說道。
“嗯,不過也是在殿內待的久了,想出去透透氣,哪裏知道外面竟然這般冷。”季橙快步走到了炭火盆子旁邊,她将一雙纖手放在燒的通紅的炭火上方,手心手背都細細的烘烤了一番,屋子裏本也暖和,沒多久的功夫,季橙才終于覺着身上暖和了起來。
梁衍也跟在季橙的身邊,細細的烘烤着炭火,他垂眸靜靜凝視着炭盆裏的銀絲炭,忽然的有些失神,他只是突然想到去年的時候,也是這樣寒冷的冬日。
他同姨娘待在荷風院中,是絕不會有這樣上等的銀絲炭可以烤的。
他是庶出的身份,姨娘也不怎麽得父王的歡喜,府裏的下人們也慣會拜高踩低,而他時不時的還要膽戰心驚的,想着一切法子躲開幾個兄長們的圍追堵截。
現下的這種畫面,是他當初怎麽都不敢想的。
對于梁衍來說,他總是害怕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美夢。
所以,在季橙對他說,在宮中什麽也不要害怕的時候,他言行舉止間,卻無不還是透着各種小心翼翼。
他心裏依賴着那人,卻也有些害怕她,怕她覺着自己不好,便會将自己送回梁王府。
所以,梁衍只想将自己能做的各種事情,全部都做的盡善盡美。
時光就像這樣匆匆而過,倚霞殿外的樹葉黃了又綠,綠了又黃。
四年的時光,仿佛就只是一眨眼間的距離,當初被季橙帶進宮來的小男孩,現在已出落成了眉眼帶着隽雅之意的纖瘦少年。
而季橙這些年,随着時光的精細打磨,季橙原還有些稚嫩的五官,也随之逐漸展開。
她今日身着一襲櫻桃紅的長裙,青絲慵懶輕垂落腰側,她面上只随意的露出一淺笑,似比春日裏盛開的海棠花還要嬌豔幾分。
前些時候,侍女雲霜雲夏建議她可以加入京城貴女詩社,季橙前些年的确是有些興致的,但現在,她卻絲毫也沒興趣了。
詩社什麽的,她覺着無聊枯燥的很。
還不如讓她多睡會兒覺,或是讓她多撸會兒小白呢。
其實,它已經不小了,該改名叫它胖白了。
提及這個,季橙便忍不住有些想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宮中夥食太好,當初那瘦瘦小小的奶貓,現在快要胖成了個球,她現下抱着它,也不能抱很長時辰了。
主要它長得太胖,重量也不小啊,季橙還沒抱多久,兩只胳膊便開始覺着有些吃力了,只能稍微摸一摸它的腦袋,便将這個胖家夥放回地上。
“雲霜,雲夏,日後要控制些小白吃的了,它現在長得也太胖了些吧。”季橙将小白放回地上後,她語氣有些感嘆着吩咐着她們道。
雲霜雲夏兩人聽了,也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這麽胖乎乎的,其實也挺可愛的。”
這幾年,小白的飯食大多都是由她負責的,養了幾年,感情自然也都培養了出來,雲霜想着給小白争取吃飽飯的希望,随後笑着這般回答着公主。
“可愛是挺可愛的,但要是再胖些,我都怕它跑不動道了。”去年的時候,季橙還經常見它翻牆爬樹,今年倒是一回一次也沒見過了。
可能就是身子太笨重了,所以久爬不上去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季橙的話,小白伏趴在季橙的腳邊,喵嗚喵嗚可憐的叫喚着,季橙聽着,覺着它又可憐又好玩。
“阿衍,你也別天天的練字了,今日天氣不錯,多出來散散步啊!”隔着雕花隔扇,季橙側身看向書房裏的青衣少年,她語氣很是随意的說道。
只瞧倆人間的交流,便能察覺到兩人的關系,已是十分的熟稔了,季橙根本不需要在他跟前佯裝什麽。
季橙目光落在窗內少年的身上,靜靜的打量着他,似是沒能提前知曉他回擡起頭來,恰好對上他那說不出的好看眼眸,季橙心中沒忍住微微怔了一怔。
這三年來的時光,她不僅變得比之前漂亮了,同時,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小朋友,現在也變得越來越好看了。
雖然知道自己是他的小姑姑,但在看到他隽雅精致的長相之時,季橙心裏也忍不住的顫動了下。
啧啧,這家夥長得這麽好看,若是性子再壞些,日後還不知要霍霍多少人家的好姑娘。
不過,和他清秀隽雅的長相一般,梁衍的性子也十分的溫柔,随着年紀越是長大,他也越發的成熟和會照顧人了。
尤其是這一年來,他的變化最為顯着,相貌脫去了幾分孩子的稚氣,眉眼之間染上些許少年獨有的氣質。
他還是和她的關系最為親近,但相較于三年多前的時候,他倒不再似曾經那般的黏人了。
不過,他還是很聽話乖巧,她說過的話,他都會聽從,但也不是那種盲目的順從,他也會有着自己的主見,會向她詢問這般做的原因。
近來,季橙是越來越覺着,當初養在身邊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看着他現在長得這般好和優秀的樣子,季橙心中覺着驕傲自豪的同時,莫名也生出一種時間過的太快的惆悵之感。
前一年的時候,侍女雲夏還暗中向她提醒,說是梁衍和她二人,雖名義上是姑侄關系,可兩人的年紀也都不小了,平日裏也該稍稍注意幾分。
聽了雲夏話的時候,季橙當時也是怔了一下,她知道雲夏的話有道理,但她那時候,還不知道該怎麽對梁衍說。
但這件事情,并沒有讓她憂愁多久,過了那個冬日之後,他自己或許也察覺到了,從那之後,他們彼此間小心的拉開了些距離。
還好的是,這些并沒怎麽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在這個宮中,和季橙關系好的人不多,皇兄因為朝政之事,每日裏都是忙忙碌碌,而且他還有自己的好些妃子和孩子,總不可能花很多的時間在她的身上。
別瞧她在宮中的身份尊貴無上,但季橙很多時候,心裏也是覺着孤單的。
雲夏雲霜雖常常陪伴在她身邊,但她們總以奴婢自居,不敢過分越一點本分,季橙也知道她們這樣做是對的,但她心裏總覺着有些不得勁。
而梁衍的存在,便讓她覺着,她也是被人所需要的。
季橙有些喜歡這種偶爾照顧別人的感覺,特別是和他,還有小白在一起的時候,季橙心裏便會有種說不出的滿足之感。
但她的年紀現在是越來越大了,也不知道,像這樣的日子,她還能過上多久,去年的時候,陛下的四女兒,她的四侄女季嘉寧也已定了親事,婆家遠在西南之境,是當地很有權勢的人,公公手中掌握了不少兵馬,季橙只要稍稍想一想,便知道陛下這麽做,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皇權。
無可無不可。
她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季橙很早的時候,便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在不久之後,她估計也和嘉寧侄女一般。
越是想這樣的事情,季橙便越是覺着頭疼,索性她不再煩惱這事,既然躲是躲不掉的,待婚事什麽時候落到自己的身上時再說吧。
季橙有時候想的也很開,人的一生,也就只有這麽長,想的太多,便也就只能自尋煩惱。
只有過好當下才是真理。
“嗯,我過會兒便出去。”
聽到季橙的話,梁衍擡起頭來,剛好看到她正在凝視着自己,梁衍嘴角不由輕輕勾起,這幾年的相處,讓他對眼前人的了解是越來越多。
但不管她如何,對他而言,她都是他心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這三年裏,他也回去過梁王府數次,姨娘比之從前,過的要好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借了季橙的光吧,他在她的倚霞殿中長大,王府裏的人便不敢對姨娘做的過分。
還有,他的那幾位兄長,也還是一如往昔的瞧不起他。
他心裏雖不大高興,但也不是那麽的在意了,和季橙曾經告訴過他的一般,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或是不值當的事,壞了自己的心情,實在太不合算。
就似是他和他的那幾個兄長一般,父王亦是。
從今之後,他只會好好在意關心他的,愛護着他的人,像姨娘,像阿橙。
梁衍知道,自己的能力一般,且又不是什麽尊貴的出身,但他一定會盡自己的一切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