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朵黑蓮
第二十六朵黑蓮
倚霞殿中,季橙姿态慵懶的坐在臨窗榻上,庭院外的樹木皆已是光禿禿的模樣,雲夏瞧着殿下目光一直凝望着窗外的方向,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麽。
從那日陛下将公主喚去承明殿,回來之後,殿下便開始變得有些沉默了。
若是梁衍在宮裏,公主見着他,多少也能歡喜一些,但是,誰又能想到,就在這時候,他身上竟然也遇到了事。
雲夏她們平日裏偶爾也能逗笑公主。
只是,這一回,她們能隐約感覺到,那日陛下一定同公主說了些什麽,才會讓她的情緒變得那般大。
她們就這樣看着公主安靜的待在窗前,直到窗外的暮色漸漸降臨,榻上的人才終于起了身來。
想起那日陛下同她所談的內容,季橙其實早就明白這一日,遲早會來。
她原也以為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但事實上,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害怕和抵觸,十多年來,她一直都生活在宮裏,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同喜愛之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的幸福日子,季橙其實也曾想象過,但她心裏很清楚,似這般話本上的眷侶,在這世上,也只有極少極少之人才能做到。
而大多的,尤其是像她這樣身份貴重,且又與她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在日後,便不可能醫生都只守着她一個。
達官顯貴的出身,三妻四妾的……其實是很常态的,即便她是大楚的公主,也無法能改變什麽。
所以,不管她的心裏早先準備的到底有多好,可只要一想到日後,她就覺得十分心有不甘,拒絕成親是肯定無法拒絕的了的。
所以,她只能自己想法子,讓自己永遠都不要陷入被管束的情境之下,她自由自在了這麽些年,季橙實在不願日後,同陛下後宮之中的許多妃嫔一般……
只要想一想她的餘生會是這般,季橙心裏便登時間的覺着窒息,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的慢慢的讓自己可以冷靜下來。
她如今還在宮中,她還是有機會,能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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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不知何時起了風,卷襲着樹枝上不多的葉子,随風飄落。
檐廊下的燈籠,也随着這乍起的風,輕輕左右搖晃着。
季橙慢慢收起自己剛才的心思,沒一會兒,便又想到了梁衍那少年,那日不告而別後,季橙随即便派人問清了事由。
知曉是因為他的生母離世,季橙面上也有了一瞬的怔怔,但很快,她便恢複了平靜,只是心裏還是有些為梁衍感到惋惜。
說起來,梁衍來她身邊也有五六年的功夫了,他們之間的緣分,或是也只能到這裏了,雖然她很喜歡梁衍陪在她身邊,無論是因為習慣,還是因為一些別的什麽。
但陛下在那日既然與她說了那樣的話,季橙便就知道,她不能再将梁衍留在身旁了。
她才有了這心思沒多久,梁王府上便派了人過來,似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一般,來的人是梁王妃身邊的人,想要與她談及的事,便就是将梁衍帶回府上的事。
聽到這樣的話,季橙心中有些詫異,但她面上的表情卻是淡淡的,仿若只是随意般的問起,“怎的,梁王妃怎想将他給接回去?”
“王妃說六少爺的年紀也不小了,再又加上他姨娘出了事……可能便是這些原因吧,便想着将他接回府上,婢子知道的只有這些。”
季橙當時一面靜靜的聽着,一面輕輕的點頭,看起來很是同意她的說法。
季橙聽着面前婢女的回答,她的确覺着很有些道理,但她心裏隐隐覺着,這應該不是全部,除了眼前婢女說的這些,還會有些什麽呢?
她在心裏稍稍的思索了下,但還是毫無思緒,季橙覺着頭疼,便也沒再去苦想了,她微微側眸給了身旁雲霜一個眼色。
侍女雲霜見了,便擡手從腰上取了個打賞的錢袋下來,緊接着,季橙便瞧着雲霜淺笑着上前,将手上的錢袋子放在了那婢女的手上。
随後,便又聽到雲霜她輕輕含笑的聲音,問道,“妹妹,可還能再多透露一些嗎,我家殿下同梁王妃不甚相熟…。。與梁六少爺的關系倒是不錯……若是可以,希望妹妹能多透露一些,日後妹妹若是遇到了麻煩,姐姐定也會想法子幫着你的。”
雲霜問話的聲音很輕柔,但又面面俱到,聽到這話的婢女,原本似也有些微微猶豫,但最後,還是将她可能知道的一切,全部都給道了出來。
“王妃沒了嫡子,婢子聽聞……她似有意将六少爺過到她的名下……”季橙聽她斷斷續續的說着,“這些都是婢們私下聽來的,不過這傳聞,婢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論是真還是假,咱家公主都會承你的這份情,日後,你若是遇了麻煩,也可來找我……”
她的侍女雲霜還在同那婢女說些什麽,季橙卻沒有繼續聽下去了。
原來是這樣。
相比那婢女一開始說的原因,季橙更覺着後面那個似是而非的傳聞,或許更能讓她信服一些,她對梁王府後宅那些雖不了解,但她在宮裏長大。
後宮裏的那些是是非非,她自小便就聽說了不少,而梁王府的後宅也不遑多讓,約莫也是個小版本的後宮争鬥戰場吧。
先前,她在聽聞梁王妃失了孩子後,或許還會消沉一段時日的,只是沒想到,她這麽快便從失子之痛中走出。
有些時候,季橙在心底是很佩服她的,只要,她別做傷害梁衍的事就好。
季橙自覺自己也不是多麽善良的人,但只要是她所在意的,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她不想被任何人找尋不痛快……
事情就是這樣,不過就是三兩日的功夫,卻陸續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而此時此刻,還在梁王府的梁衍,他聽着梁王妃的話,他的面色漸漸變得蒼白。
黃梨木案幾上的兩盞茶水漸漸冷了下來,就好似梁衍現下冰下來的心,垂在身側藏在袖中的手掌,他慢慢的握成了拳狀。
指甲深深的刺進了手心之中,才能讓他的情緒變得稍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