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門
第8章 回門
轉眼三天過去了,到了溫喜蘭回門的日子。 “這些煙酒、點心,都好好拿着,尤其是這壇老白幹,我放在窖裏陳了二十年,拿給你岳父去嘗嘗!”于千山幫兒子把酒挂在自行車把上,退出來幾步打量片刻,搖搖頭。 “該給你買輛摩托車的,自行車怎麽看都不夠氣派,要不你還是開咱家的運貨面包車吧!” “您可得了吧,”于翔潛急忙擺手:“我覺得自行車就很好,摩托車嘟嘟嘟的,怎麽看都像街溜子騎的,面包車待會兒小劉要去郊區工廠拉貨呢,我開走了耽誤事。”他說完從兜裏掏出一副金絲邊眼鏡戴上,又做了個叉腰的姿勢。 “爸,我要是把平光鏡換成墨鏡,是不是更好看?” 于千山看他這副德行氣得牙疼,兒子長得一表人才是件好事,可這小子偏偏很看中自己的外貌,還喜歡随時展示一下,尤其在家人面前更是毫不遮掩。 老頭有點替于翔潛臊得慌,大男人成天跟只花孔雀似的,一點都不穩重,他轉頭撈過一把笤帚就要打。 “爸!在家裏您怎麽老是動手?您可是最要面子的,打人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您得注意形象,在外邊成天裝的一副德高望重老先生形象,一到家就成了老頑童…”。 “我打的就是你個兔崽子!”于千山只管拿着笤帚追他,爺倆圍着魚池跑了好幾圈,恰巧被剛從屋裏出來的溫喜蘭看到。 “爸,您慢點跑,別跟他一般見識。”溫喜蘭好笑的勸道。 于千山看到她先是一愣,急忙收住了腳。手裏的笤帚前後左右放了一遍,覺得哪兒都不合适,最後幹脆當拐棍扶在手裏,讪讪的指指天空。 “今兒天氣好,我,我活動活動,活動活動。” 溫喜蘭知道,公公這是覺得自己在小輩面前失了分寸,找面子呢。 “天确實不錯,不冷不熱的。”溫喜蘭笑着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笤帚在地上掃了幾下,然後才放回牆邊,算是全了老人家的面子。 回門的禮物都準備好了,溫喜蘭和于翔潛也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于翔潛!”公公于千山突然叫住兒子,一臉嚴肅的道:“到了岳父家你小子給我有點眼力見兒!不然…”威脅的話到嘴邊,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溫…
轉眼三天過去了,到了溫喜蘭回門的日子。
“這些煙酒、點心,都好好拿着,尤其是這壇老白幹,我放在窖裏陳了二十年,拿給你岳父去嘗嘗!”于千山幫兒子把酒挂在自行車把上,退出來幾步打量片刻,搖搖頭。
“該給你買輛摩托車的,自行車怎麽看都不夠氣派,要不你還是開咱家的運貨面包車吧!”
“您可得了吧,”于翔潛急忙擺手:“我覺得自行車就很好,摩托車嘟嘟嘟的,怎麽看都像街溜子騎的,面包車待會兒小劉要去郊區工廠拉貨呢,我開走了耽誤事。”他說完從兜裏掏出一副金絲邊眼鏡戴上,又做了個叉腰的姿勢。
“爸,我要是把平光鏡換成墨鏡,是不是更好看?”
于千山看他這副德行氣得牙疼,兒子長得一表人才是件好事,可這小子偏偏很看中自己的外貌,還喜歡随時展示一下,尤其在家人面前更是毫不遮掩。
老頭有點替于翔潛臊得慌,大男人成天跟只花孔雀似的,一點都不穩重,他轉頭撈過一把笤帚就要打。
“爸!在家裏您怎麽老是動手?您可是最要面子的,打人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您得注意形象,在外邊成天裝的一副德高望重老先生形象,一到家就成了老頑童…”。
“我打的就是你個兔崽子!”于千山只管拿着笤帚追他,爺倆圍着魚池跑了好幾圈,恰巧被剛從屋裏出來的溫喜蘭看到。
“爸,您慢點跑,別跟他一般見識。”溫喜蘭好笑的勸道。
于千山看到她先是一愣,急忙收住了腳。手裏的笤帚前後左右放了一遍,覺得哪兒都不合适,最後幹脆當拐棍扶在手裏,讪讪的指指天空。
“今兒天氣好,我,我活動活動,活動活動。”
溫喜蘭知道,公公這是覺得自己在小輩面前失了分寸,找面子呢。
“天确實不錯,不冷不熱的。”溫喜蘭笑着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笤帚在地上掃了幾下,然後才放回牆邊,算是全了老人家的面子。
回門的禮物都準備好了,溫喜蘭和于翔潛也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于翔潛!”公公于千山突然叫住兒子,一臉嚴肅的道:“到了岳父家你小子給我有點眼力見兒!不然…”威脅的話到嘴邊,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溫喜蘭,轉向兒子的時候多了幾分警告:“你小子知道!”
溫喜蘭不知道父子二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當然今天她回門,于翔潛表現出來的順從,也讓她滿心懷疑。
更讓她疑惑的是,對于公公的言語威脅,于翔潛竟然絲毫沒有反抗,還滿臉笑容的道:“爸,您放心,待會兒到了知蘭堂我一定老老實實的,絕不會惹岳父生氣。”
“喜蘭啊,”公公轉頭笑眯眯的看着她,又指指大門外面:“出了咱家的門,千萬別跟人說我在家經常跟于翔潛動手,”老爺子說着皺了皺鼻子,一臉的難為情:“顯得于翔潛太沒面子,畢竟他也老大不小了…人家知道了笑話他。”
“得了吧!”于翔潛滿臉看穿一切的表情,揚起眉毛道:“您是怕人家知道您成天在家動粗,破壞您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吧?少拿我當擋箭牌!”
“于翔潛!”老頭瞪他一眼,手裏又要抄家夥,于翔潛急忙推着自行車往外跑。
出了祥寶齋,溫喜蘭坐着于翔潛的自行車往知蘭堂方向走,一路上有不少人對他倆指指點點捂着嘴說悄悄話。
對此,于翔潛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他不在乎,溫喜蘭就更不在乎了,她悠閑的坐在車上,昂頭挺胸的接受着路人目光的打量。
離知蘭堂好幾十米,溫喜蘭便看見父親溫賢早已站在門口往這邊望,她心裏一酸,差點掉下淚來,父親應該老早就在外邊等了。
“爸,”溫喜蘭跳下自行車跑了過去,揉了揉發酸的鼻子,擠出笑臉:“您站門口幹啥?走,回屋裏坐着去。”
溫賢的眼圈也是紅的,姑娘雖然只離開家三天,可和往常已經不一樣了,他抿抿嘴想說什麽,最後卻只搖搖頭。
“爸,您身體挺好的?”于翔潛嬉皮笑臉的跟上來打招呼。
他平日裏根本不會對誰裝出這副讨好的樣子,溫喜蘭瞥了他一眼,以為他是為三天前大鬧婚禮的事而心虛,怕父親說他。恰巧附近的鄰居也過來跟她打招呼,溫喜蘭怕父親當着外人的面發脾氣,便趕忙拉着父親往屋裏走。
“爸,走,咱回屋裏坐下說。”
誰知溫喜蘭剛說完,溫賢便把于翔潛攔在門外。
“你給我站住!誰教的你在長輩面前嬉皮笑臉?”溫老爺子拉着臉,根本不顧女兒的勸說,擋在于翔潛面前上下打量他。
“我們溫家的規矩,”溫賢不緊不慢的道:“女婿頭一次上門得給長輩磕頭!不然不讓進門!”
說完以後,他便從旁邊的玻璃櫃子上拿過來一只玉米皮編的蒲團,直接丢在于翔潛面前:“當然我們溫家也不會白占小輩的便宜,磕了頭就一定給紅包!”他說完還真從口袋裏掏出一只紅包來。
于翔潛站在門口直接愣住了,先不說現在都是 1989 年了,就算往前倒幾十年,陵瀾縣這邊也沒有女婿頭一次上門就得給岳父磕頭的風俗。
溫老爺子說話的聲音不低,門口本來就有好幾個湊熱鬧瞧新姑爺的鄰居,這下直接瞪大了眼睛。
男兒膝下有黃金,于翔潛不想跪,這邊沒這風俗,更重要的是,他跟溫喜蘭又沒感情,要不是兩家長輩硬往一塊捏,他才不願結這婚。
“不是,爸,咱,有啥事進屋說不行嗎?”于翔潛尴尬的指指周圍:“大家都看着呢,您老要是生氣,一會兒進屋打我兩棍子都行。”
“這頭要是不磕,你也甭進我這知蘭堂。”溫賢語氣堅決,斜他一眼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們家喜蘭,實話告訴你,我閨女根本也不想嫁給你!既然這樣,咱幹脆一開始就把賬算清楚。我問你,喜蘭到你家以後,給你父母磕了頭沒有?”
于翔潛聽後沒吭聲,新娘子到了婆家要磕頭改口,次日要磕頭敬茶,這是當地的風俗,喜蘭既然已經改了口,父母又對她沒說過一個不字,那肯定是磕過頭的。
他不吭聲,溫賢便又看向喜蘭,喜蘭只是低下頭,啥也沒說。
“那就是了,我的要求不高,喜蘭給你父母磕了幾個頭,你就在我溫家門口都磕回來,不然你就別進門,喜蘭今天也不會跟你回去!”
這話一出,于翔潛明顯的不鎮定了,他為難的看着溫賢,張張嘴還是什麽也沒敢說,而後又把懇求的目光投向溫喜蘭。
“看她也沒用!你自己決定!”溫賢幹脆拉着女兒進了屋,把于翔潛晾在門口。
外面看熱鬧的鄰居越來越多,于翔潛也越來越窘迫。三天前他高調的在婚禮上鬧了那一出,惹的滿城風雨,今天他要是磕了頭,估計下午就會傳的滿城皆知。
不過,那又有什麽呢?反正自己在陵瀾縣出名也不是一天了。
想到這裏,于翔潛直接噗通跪下,咚咚咚給岳父磕了九個響頭,然後又很有眼色的收了蒲團,滿臉堆笑的進了知蘭堂。
溫賢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可一旁的溫喜蘭坐不住了,于翔潛今天很反常。三天前他大鬧婚禮的氣魄哪裏去了?
今天的于翔潛過于聽話了。
進屋坐下以後,溫喜蘭去裏間準備茶水點心,溫賢拉着臉和于翔潛坐在外間說話。
知蘭堂的門頭房只有一大間,狹長的玻璃櫃臺裏面放着各色裱畫用的绫料、天地杆、局條、隔水等。對面牆上則挂着挂軸裝裱式樣:一色裝、二色裝、宣和裝等樣畫,靠裏的位置還擺了畫框樣式。
再往裏走是用湘妃簾隔出來的小空間,吃飯喝茶用的。最後面是倉庫、廚房、樓梯間,二樓有一大間裱畫用的工作房以及兩間小卧室。
溫喜蘭端了兩碟小點心,又沏了一壺茶,拿托盤端出來,剛放到小桌上,就有個陌生的男人走進來。
“老板,裱畫!”男人說着從斜跨的軍綠色布包裏取出一卷報紙。
溫賢才要起身過去接生意,卻被溫喜蘭勸住了。
“爸,我來吧。你們去簾子後面喝茶說話。”
溫賢還想說點什麽,但看看女兒,又瞥了一眼女婿,覺得把新姑爺晾一旁也不好,畢竟方才進門的時候剛教訓過他。
“也好。”溫賢說罷起身便往簾子後面去了,于翔潛也乖乖的跟了過去。
“想裱那種樣子?”溫喜蘭指了指櫃臺和對面的牆:“挂軸還是鏡框?”
男人個子不高,皮膚被曬的黝黑,應該是常幹體力活的,看起來很精壯。
“您給看看,”他小心翼翼的把畫放到玻璃櫃臺上,一層層揭開報紙,總共有六七層。
“這畫出自名人之手吧?”溫喜蘭見他這麽小心,忙笑着幫他把畫展開。
是張四尺三開的花鳥:中規中矩的蘭草花臺,下面是一只撥弄花球的白貓。
讓溫喜蘭吃驚的是,這幅畫的品相跟男人小心翼翼的态度完全不相配。
因為整幅畫上除了那只白貓撥球的爪子以及傳神的眼睛以外,剩下的幾乎不入流,說這畫是個下品都勉強。
不過男人似并沒看出來這幅畫的問題,一臉得意的朝溫喜蘭顯擺。
“你看着年輕,眼力到還不錯。這幅畫可是件寶貝,平時上千塊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名家畫的。裱好了準能賣個大價錢!”
他說的中氣十足,引的溫賢和于翔潛也都從簾子後面走出來跟着瞧新鮮。不過兩個人看見那幅畫差點被茶水嗆着,尤其是于翔潛。他剛要說什麽,卻被溫賢一個眼色給瞪的閉了嘴。
溫喜蘭瞧黑臉男人那副精氣神兒,暗自猜想他應該是被哪個江湖騙子給坑了,一時竟有點同情他。不過為了不打擊對方,她并沒有急着揭穿。
溫喜蘭輕咳了一聲,好奇的問:“既然是這麽好的畫,您能告訴我是誰畫的嗎?”
“當然!”男人的眼睛直放光,還招呼溫賢和于翔潛過來。
“這畫啊,是你們陵瀾縣最有名的畫家畫的,聽說還是代遠衡先生的徒弟,叫于翔潛。”男人說完看向溫賢:“這位老先生看着是個行家,于翔潛您知道不?”
溫賢被他問得直接語塞,只探究的看向于翔潛,于翔潛的臉已經黑了。
溫喜蘭看他要發作,趕忙打圓場:“你說這是于翔潛畫的就是他畫的了?這畫上既沒落款,也沒钤印,無憑無據的,這樣說可不好。”
但男人并不領她的情,還瞪了眼:“你不識貨就不要亂說,這畫百分百是于翔潛畫的!”他說完以後又神秘的壓低聲音:“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麽,于翔潛在齊城師專當國畫老師這事你們知道吧?”
溫喜蘭看看他,又看看于翔潛吓人的表情,木讷的點點頭:“知,知道。”
“嘿嘿,”男人複指指畫:“我有個弟弟就是齊城師專的學生,學國畫的。我悄悄跟你們說,于翔潛給學生上課是要畫樣子的,他們管這個叫做範畫。每一節課上完,學生就能拿到好幾張他的畫,都是沒落款的。這一張就是我弟弟拿到的,如假包換!”
他越說越來勁:“我還跟你說,你們縣城的人都說于翔潛那人長得一表人才,可他有個病你們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