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恩澤

第12章 恩澤

沈勿歸扶了扶高于踉跄的腳步,不急不緩問:“怎麽了。”

他喘口氣,調整狀态,“常恩澤那院子裏有些奇怪,我看到了傀絲!”

“什麽?”

傀絲是傀儡師身上必帶之物,如若出現,那肯定有其他傀儡師的蹤跡。

這次由高于帶頭往前走,徑直穿過院子走廊來到一處盡頭。

這處院子位置雖偏僻,但周圍環境卻比正院更為幹淨,瓦牆平修整齊,廊下還挂着紅色的燈籠,燈籠随着微風飄蕩,三人走到盡頭正對上一間打開門的房間,房間赫然呈現出裏面的景物。

只見金光絲絲縷縷纏繞在一具盔甲上,那甲衣顏色暗沉經過歲月的洗禮也依然不會被淹沒它的威嚴。甲衣被衣服的主人日日擦拭,有好幾處都掉了顏色。規整的衣架子将那具甲衣整齊又仔細地擺放出來,那幾縷金絲則和它嚴絲合縫地交纏在一起。

沈勿歸不可置信的停步,遲遲不敢靠近。

高于在一旁出聲:“這個傀絲好詭異。”

屋裏明明沒有風淌過,可不知為何他卻能看到那傀絲與那具盔甲仿佛有了聲息,随着平常的呼吸一起一伏。

“你們在幹什麽?”有人出聲打斷。

沈勿歸立刻回頭,看到常恩澤拿着短刀站在院子轉角處。

他站在背光處,白皙修長的十指有一搭沒一搭勾着短刀的穗子,一身藏藍色的衣袍被光傾灑倒映在地上,恰好有風撩過蕩起發絲模糊了他蒼白的臉,連帶那雙藍色的瞳孔也幽深起來。

沈勿歸這才發現,原來常恩澤的膚色同绛一摸一樣,沒有絲毫血色,不似活人。

绛此時默不作聲擋在沈勿歸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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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恩澤看到他這個動作,突然笑了起來,“我還沒傻到要殺他,有必要這樣護着嗎?”

绛單薄的身子擋在面前,強硬的勁頭不得不讓沈勿歸動容,他拍了拍對方的肩頭,扶了扶有些歪的簪子。

他說:“沒事,我問他一些問題。”

绛稍微側開一些,仍不放心,依舊站在他面前。

沈勿歸問常恩澤:“那副呈在房間裏的盔甲是誰的?”

常恩澤微微挑起的眼尾逐漸眯起,腳步一步步靠近,直到下了幾道石階,沿着石子路停在幾步外,他透過绛的白發看他後腦勺的紅木發簪,冷淡道:“他還送了你一個發簪?”

見對方不答話,沈勿歸再次問了別的問題:“屋子裏面的傀絲是哪個傀儡師的?”

常恩澤的視線仍然停留在绛身上,兩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交換視線,達成協議。

“當然是意外進入迷境裏其他傀儡師的。”

沈勿歸聽到他的回答,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遍,意外進入這裏的傀儡師處境是否安全?”

常恩澤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不騙你,我說到做到。”

到此結束,他想問的已經全部問完,擡手虛虛攬過面前绛單薄的肩膀,驀地放下,淡淡的說:“走吧,我們回去。”

高于在一旁聽了全過程,沒明白沈勿歸問這些問題到底是什麽意思,眼下形勢不便再呆下去,腳底抹油跟在他身後離去。

绛在原地沒動,常恩澤踩着石子路一步步靠近,經過他身邊時,垂頭湊到他的耳邊,細薄的嘴唇輕輕開合,随後嗤笑一聲。

白衣舞動緊接着寒光閃過,一道快速的兵刃相擊聲,沈勿歸在遠處回頭看,就看見绛手裏拿着一把藍色的短刀,正抵在常恩澤脆弱的喉嚨上。

沈勿歸看見他臉上露出殺意,語氣冰冷一字一句對常恩澤警告:“別動歪心思。”

常恩澤懶懶擡眼,看沈勿歸一幅想靠近卻又猶豫的樣子,挑眉道:“他在等着你呢。”

他拿下挂在腰側的刀鞘,挑開绛的刀尖。

绛撤開順勢收回短刀,自然垂下的衣袍遮住了他的雙手,連同那把藍色的短刀一起,憑空消失不見。

他走到沈勿歸身邊,臉上換上無辜,乖巧的表情,全然不見剛才那個模樣,還若無其事整理整理衣擺,把站在一旁的高于擠開,讓自己離他又近一些。

常恩澤沒有目送他們離去,兀自收回刀,回了屋關上門。

三人回到帶着池子那一處的院子裏,魚池面積大概有一個小型房間那麽大,水源清澈見底,池中的一抹綠色則是整個府邸裏唯一的亮色,獨獨被人細心照料在這裏,生機勃勃。

天色逐漸暗下來,只不過一會,天邊的太陽就全部落下,不見日光視線變暗。

眼下情勢不便在外打探情況,沈勿歸想着休息一晚,明天也不遲。

院中的房間餘下兩間,他本想和高于一塊,但耐不住绛一直用眼巴巴的眼神看自己,便放下多餘的心思,安排道:“我跟他一塊,你一個人一間。”

高于都跟沈勿歸走到門口了,聽到他說,頓時看向空蕩蕩的房間,感覺房間四處都充滿詭異,心裏一陣害怕,“我……”

有些害怕啊,哥。

他沒把剩下的那句話說出來,因為沈勿歸已經轉身離開了,并且帶上了房門,餘他一個人望着泛着綠意的荷葉面面相觑。

房間裏視線昏暗沒點燭燈,借着窗外的月光,沈勿歸看見绛穿一身白衣坐在床頭,白發被月光傾灑隐隐約約透着亮光,一如初見時那坐在棺材上的模樣。

只不過這次,當他走過去的時候,绛輕輕拍了拍床沿,示意,“我睡裏面。”

“好。”他看着绛脫鞋子,一骨碌爬上去,雙手乖乖巧巧地放在腹部,躺得極其板正。

片刻绛側身,看他呆在原地遲遲不敢靠近,開口詢問:“怎麽了?”

沈勿歸回神,把視線從他的腳腕處移開,走過去躺下,嗓音幹啞:“沒,早些睡吧。”

躺下時,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淡淡的熱源靠近,沈勿歸感覺到衣服的下擺被人輕輕拽住,微微擡頭一看,便見绛側過身子将頭輕輕貼在他的肩膀上,伸出兩只蒼白修長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衣擺。

绛阖着眼,呼吸輕緩,卷翹的睫毛随着呼吸細微抖動,他一偏頭,就能看見對方臉上的細小絨毛。

他屏住呼吸,怔了許久,在窗外月光的幫助下,眼裏倒映出獨屬于他的模樣與輪廓,生生印在腦海裏,不得消散。

“……他和我一樣……”

月光蒼白又寂靜,绛柔和平淡的呢喃聲一遍遍環繞在沈勿歸耳膜裏。

“想救自己的心上人罷了。”

夜晚放大了他心底裏被壓制住的吶喊,形勢猶如猛獸,一步步沖破了他的防線,直達心底燃起無盡的悲涼。

“我要守着他的棺材等他回來。”

是啊,沈勿歸從剛見到常恩澤開始,就應該明白,绛和他是一路的,他們是帶有目的,只不過绛的單純為自己蒙上了一層紗,他毫無勇氣去揭開。

罪魁禍首是那晚高老頭發給他的視頻,一眼驚豔藏于心底,此後在心裏落下一粒種子,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那晚是沈勿歸有史以來睡的最煎熬的一晚。

天邊泛起晨曦時,他就睜開眼,輕手輕腳起身,想出房間走走。

他顯然忘記身旁的绛還用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徒然遭外力一扯,绛的睡意極淺,瞬間睜開清明的瞳孔看他站在床邊停住的背影。

察覺到沈勿歸想離開,绛含糊着聲音,似在撒嬌,“你要去哪裏?”

“我……”沈勿歸又不想走了,整理整理绛散亂的衣擺,“還要再睡會嗎?”

绛卻已起身,搖頭,“不了,你要去城中看看嗎?”

沈勿歸點頭,視線落在他有些亂的白發上,簪子在晚上睡覺時已經卸下,頭發又散了下來,他睡覺不怎麽老實,沈勿歸能感覺到,一大早上的頭發也略有些亂。

沈勿歸搓了搓指尖,有些看不下去他這樣,但沒找到好的時機開口幫他整理頭發。

好在绛沒注意,拿起放在一旁的發簪,遞給他,說道:“幫我挽嗎?昨晚散掉了。”

“好。”

绛挪到床邊,沈勿歸站在地上,垂頭仔細攏了攏,他的一雙大手粗躁,力道控制地剛剛好,十指快速撩起耳邊的碎發,整理成一縷再用簪子靈活地挽了起來。

沈勿歸調整調整,“好了。”

绛擡手摸了摸發簪,忽然說:“為什麽是這種呀,以前你都不會給我弄這種的。”

沈勿歸聽到身體一僵,問:“那你想要哪種?”

绛嘀嘀咕咕,揪了揪衣擺:“要那種小蝴蝶結的,你以前不是經常… …”

口中的話沒了下句,背對着他的那道身影緩慢地轉了過來,他抿着嘴唇,眼睛窘迫的眨呀眨,始終不敢看面前的沈勿歸。

他聽到立站在近在咫尺的人冷冷回答:“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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