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宋元洲和姜行結婚這幾個月以來,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一起,但也不是沒有分開的時候。不樂意歸不樂意,阻攔卻是從沒有過的。
他不懂夫夫間的相處之道,也沒看過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套路模版。他只是太喜歡太喜歡姜行了,喜歡到舍不得違背哪怕一點點他的意願。
唯有這次,在聽到姜行說出“宋元洲,再見”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瞬間籠罩住了他。
那是獨屬于親密之人間的心靈感應。
所以宋元洲第一次拉住了姜行,請求他不要走。
可姜行沒有答應。
他走得毫不猶豫,沒有半點遲疑。盡管宋元洲用盡了全身力氣去追,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輛車越開越遠,直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內。
“元洲!元洲!”一個住家阿姨急匆匆地跟過來,想要伸手去拉他卻又不敢。宋元洲是不許別人随便碰他的,阿姨在宋家做了這麽久當然知道他的忌諱,只能焦急地擋在他前面,“你這是怎麽了?”
一言不合就開跑,吓得她差點以為孩子要丢了。
宋元洲死死盯着姜行消失的地方,一言不發。
阿姨見狀,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在心裏嘆了口氣,勸道:“阿行公司有事,處理完了就回來了,你回家等他好不好?”
宋元洲沒什麽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宋元洲其實那種極英俊的長相,特別是板起臉來的時候,看起來格外有距離感。阿姨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了宋父,到了嘴邊的話不自覺就咽了回去。
停頓了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行不會出去太久,你……”
“叫司機,我要出門。”宋元洲打斷她的話。
阿姨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地“啊”了一聲。
宋元洲又說了一遍:“我要出去,幫我叫司機。”
阿行離開得越久,他心裏的不安就越重。他要跟上去,他必須跟上去。
“好好好,你別急,我馬上打電話。”阿姨忙掏出手機給司機打了過去,心裏也松了口氣。
宋家請的司機大多是退伍軍人,身手好反應也快。與其把他強留在家裏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不如讓司機帶他出去。
就算有個什麽突發情況,也能制住他。
司機來得很快,挂了電話沒多久,一輛黑色的賓利便緩緩駛了過來。宋元洲甚至等不及車挺穩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直接報了姜行的車牌號,命令道:“跟上去。”
司機這些年大風大浪經歷得多了,短暫詫異了一下後,很快回過神來。點點頭,一腳踩下了油門。
他不知道姜行要去哪裏,好在別墅區通往外面只有一條路,直接往前開就是了。
傻人有傻福。
許是老天眷顧,向來路況暢通的別墅區在這一天頭一次塞了車,起因是兩輛越野不小心剮蹭到了一起。
車主是兩個二世祖,被家裏人慣得不成樣子,掰扯了半天誰也不服誰,差點動了手,這才讓大路堵了一會兒。
盡管只有幾分鐘,但也足夠宋元洲追上姜行了。
早上八點多,正是上班的時候。一輛輛豪車行駛在別墅區的大路上,姜行那輛有些破舊的黑色小車夾在其中,仿佛遼闊星空中一顆小小的星星。不起眼,卻是宋元洲的心之所向。
阿行沒有消失,他在他的前面,看得見也夠得着。
高高提起的心陡然放下,宋元洲攥着拳,狠狠松了口氣,聲音大的連向來淡定的司機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心說小年輕談戀愛還挺有意思,瞅瞅這一套又一套的,連偷偷跟蹤的把戲都安排上了。之前怎麽沒發現宋家小兒子原來是個戀愛腦呢。
然而很快,他就沒工夫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因為他看着姜行接了姜建設後,越開越偏,最後居然一路往老護城河的方向去了。
那地方正在舊改,公司基本全搬遷了,只剩下各種各樣的工地,他想不通姜行過去的理由。
司機蹙了蹙眉,轉頭問宋元洲:“元洲,阿行不是去公司嗎?”
姜行很少出門,就算出去也是去飛躍和橙果,然而這兩個公司都不在這個方向。
宋元洲的目光牢牢追随着姜行的車,沒有回話。
司機跟了宋元洲不少年,不說多了解他,大致性格是能摸得清的,見狀就知道他應該也不知道。忍不住猜測,難不成小兩口吵架了?
他搖搖頭,很快推翻了這個想法。
應該不會,阿行不是任性的孩子,吵架也不會故意離家出走,還帶着姜建設。
姜家那些破事是瞞不過圈子裏消息靈通的人家的,連帶着他們這些人也跟着聽了一耳朵,那是個什麽玩意他再清楚不過了。
姜行跟宋元洲結婚後就跟那邊斷的差不多了,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恢複聯系。
這會兒,司機也覺得有些不對了。
當兵多年鍛煉出來的敏銳瞬間讓他升起了十二分警惕心,連帶着原本漫不經心的态度也變得謹慎了很多。
車子越開越遠,漸漸脫離主路拐上了匝道,姜行的車子也離護城河越來越近。
司機眼皮子跳了一下,目光緊盯的同時對宋元洲道:“元洲,要不你給阿行打個電話,看他……卧槽!”
他狠狠爆了句粗口。
前方,姜行那輛原本正常行駛的車子忽然加快速度,以一個決絕又瘋狂的姿勢撞斷護欄,一頭沖進了護城河裏。
巨大的落水聲傳來,河面被砸出一個漩渦,緊接着車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沉去。
宋元洲大腦轟的一聲,什麽都看不到了,眼裏只剩下那輛四輪朝天的車。
阿行在裏面,阿行還在裏面!
他死命扳着門把手,試圖打開車門跳下去。可司機謹慎,行駛中特意鎖了車門,根本打不開。
宋元洲眼球充血,力道大的幾乎要摳翻指甲:“停車!停車!”
司機這會兒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根本不用宋元洲提醒,以最快的速度踩下了剎車鍵。幾乎在車子停下的同時,宋元洲就沖下去了,拔腿直奔護城河而去。
“元洲!”司機吓了一跳,他怕姜行出事,同樣怕宋元洲出事。
畢竟宋元洲和正常人不一樣,有時候完全無法溝通。幾乎立馬就要跟上去,但想到什麽又轉了回來,飛快找出了車裏的安全錘。
司機當過兵,年紀也不大。體力雖然和巅峰時候不能比,但也比普通人強太多了,不然也不會被宋家高薪聘請過來。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發現自己完全追不上宋元洲。等他拼命跑到河邊的時候,宋元洲已經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情況緊急,司機來不及問他是不是會游泳,也趕緊跳了下去。
宋元洲不知道他的動作,他也不關心。只死死咬着牙,拼命朝前游去。
渾身的血液齊刷刷往上湧,心髒鼓脹着狂跳,幾乎要撐破身體。宋元洲眼前發黑,雙手顫抖,整個人因為巨大的恐懼幾乎僵成了一塊木頭。
按理說這種情況應該動不了的,可他卻硬生生憑借着一股勁以最快的沖到了落水的車子旁,第一個趕到了姜行身邊。
車子前面破損得厲害,裏面的燈也不知道怎麽打開了。
姜行抱着那個黑色的骨灰罐靜靜坐在駕駛座上,已經昏迷過去了,一道鮮血正順着他的額頭緩緩往下淌,面積越來越大。
閉着眼睛的姜行讓宋元洲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難以名狀的恐慌。
“阿行、阿行!”他一聲聲地叫他的名字,到最後已然控制不住聲音裏的哽咽。使勁地拉着車門,想要把人救出來。
可平時想開就開、想關就關的車門,此時卻猶如天塹一般,将兩人分隔在兩邊。
車子又往下沉了一點,宋元洲額角青筋突突直跳,臉上的肌肉都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着,看起來可怖又駭人。
“元洲!我這裏有安全錘!”司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然而宋元洲根本聽不到。明明近在咫尺卻救不了姜行的焦躁與恐慌,讓他整個人都發了狂。
幾乎想也不想的,他舉起拳頭狠狠朝車窗砸了下去。
姜行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因為早已打算好了和姜建設同歸于盡,他沒有開宋家做工精良的改裝車,而是開着自己第一次賺錢後買的、已經用了很多年的小破車。
人在危機時刻的潛力是巨大的,咔嚓一聲,以宋元洲拳頭的着力點為圓心,車窗玻璃寸寸碎裂。
大量的水瞬間湧進車裏,他用力拽開車門,以最快的速度拉住了姜行。
破損的車子旁、冰涼的河水裏,宋元洲渾身顫抖滿手鮮血,卻終于抱到了他失而複得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