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20

自二人相識以來,還是頭一回平和地坐着談些生活瑣碎,茶香袅袅,穆裴軒平日裏喝茶少,大抵是段臨舟泡茶的模樣太過賞心悅目,茶水入喉,也多了幾分清甜。

左右無事,段臨舟直接讓流光将年禮的冊子拿了過來,二人品着茶,商談着今年給各府送什麽禮。

穆裴軒感覺很是微妙。

他看着段臨舟,段臨舟微微蹙着眉,在思索着什麽,桌上新添了一副筆墨,他斟酌着穆裴軒的意見,一邊在冊子上再做添改。段臨舟再是八面玲珑,對于這些權貴所知還是不如穆裴軒清楚,尤其是京都的。

段臨舟聰明,穆裴軒略略一提,他當即就能意會。

半個時辰下來,穆裴軒不得不承認,段臨舟能成為嶺南商行行首,卻是有他的獨到之處,即便換了自己,也未必有段臨舟的周到細心。

二人之間的尴尬在你一言我一語之間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等流光來點燈,催二人用膳時,穆裴軒才發現外頭天已經徹底暗了。

桌上茶水已經涼透了,段臨舟擱下筆,仔細地看着冊子上的墨跡,才道:“如此就周全了,”他問穆裴軒,說,“小郡王再看看?”

穆裴軒道:“不用了,你拿主意即可。”

段臨舟微微一怔,旋即笑了,道:“好。”

二人如常用過晚膳,流光就捧了盅藥呈給段臨舟,穆裴軒看着那盅黃湯,眉毛都擰了起來。

段臨舟這是真将藥當飯吃了。

段臨舟卻像是習以為常,慢慢地喝着,神情都沒變一下。似乎是察覺了穆裴軒的目光,段臨舟擡起眼睛,疑惑地看向穆裴軒,“郡王?”

穆裴軒道:“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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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段臨舟是習過武的,習武之人身體大都比常人康健,段臨舟更是曾領着商隊走南闖北,縱橫嶺南,如今卻羸弱不堪,一場風寒說不定都能要他的命。

個中落差,簡直無法想象。

這種陌生的情緒一直浮在穆裴軒心頭,攪得他心煩意亂,穆裴軒甚至忘記了昨夜二人同榻而眠發生的事,自然而然地走進了主卧。

段臨舟正靠坐在床頭看書,聽見腳步聲,擡起頭,瞧見穆裴軒,朝他笑了笑。

穆裴軒腳步一頓,沒來由的,心裏就多了幾分不自在。突然,他的鼻尖動了動,目光掃了圈兒,就瞧見了一只瑞獸香爐。

爐裏正點着香。

穆裴軒道:“怎麽突然點香了?”

段臨舟随口道:“郡王不喜歡?”

穆裴軒本就是沒話找話,道:“沒有不喜歡。”

段臨舟笑了下,說:“郡王若是不喜歡這味香,我讓流光去換了。”

穆裴軒道:“不用。”

直到他上了床,段臨舟也在他身邊睡下,屋子裏的燈熄了,穆裴軒将睡未睡之際,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裏浮現。

段臨舟突然燃香,是因為他說過,不喜歡一股藥味兒嗎?

那一剎那,穆裴軒心都似乎被什麽輕輕刺了一下,湧上無法形容的酸澀。他頓時就清醒了,睜開眼睛,偏過頭,看向床裏側的段臨舟。

不知是不是穆裴軒的錯覺,段臨舟身上的藥味兒都淡了。

穆裴軒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段臨舟說:“睡不着嗎?”

穆裴軒想了想,“嗯”了聲。

段臨舟沉默了須臾,就坐起了身,穆裴軒問道:“你幹什麽?”

段臨舟笑了笑,無奈道:“我換間屋子睡。”

穆裴軒愣了下,握住他的手腕,皺着眉道:“用不着,”他話說出口,又覺得太過生硬,補充道,“不是因為你睡在我身邊。”

段臨舟眨了眨眼睛,看着穆裴軒有力而又溫熱的手指,沒有說話。

穆裴軒手中微微用力,道:“躺着。”

說罷,抽回手,卻碰着了段臨舟的指尖,他手指冰涼涼的,竟像是冷得厲害的模樣。

穆裴軒手指動了動。

段臨舟就着他的力道埋回了被窩裏,露出一張臉,說:“當真不是因為我?”

穆裴軒硬邦邦道:“不是。”

段臨舟說:“那郡王惦記着誰?讓郡王如此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穆裴軒自然不可能說自己是想着他,才睡不着的,道:“我惦記着誰,與你無關。”

“如何無關?”段臨舟哼笑道,“我自然要知道,郡王是因着何人與我同床異夢,莫不是哪家小坤澤?”

他悠悠嘆了口氣,“郡王放心,段某不是容不得人的,若是郡王當真對哪家小坤澤有意——”

穆裴軒氣極反笑,說:“段老板還想替本郡王納個小?”

段臨舟認真思索了一番,幽幽道:“若是郡王當真喜歡,我自然只能遂郡王的意。”

穆裴軒冷笑道:“段老板好大度。”

段臨舟嘆息道:“郡王不若再等一等,等段某身死,你也好三媒六聘将人地迎進門,省得委屈了意中人……”

穆裴軒聽他越說越離譜,面無表情地打斷他,“胡說八道。”

“睡覺!”他氣得閉上眼睛。

段臨舟眼裏浮現笑意,他當然知道沒有什麽小坤澤。

過了一會兒,穆裴軒就聽段臨舟說:“睡不着。”

他說:“郡王,你冷不冷?”

穆裴軒想起那截冰冷冷的手指尖,說:“不冷。”

段臨舟道:“我冷。”

穆裴軒抿了抿嘴唇,卻沒有動作,沒想到,下一瞬,段臨舟的腳就挨了過來。

涼如冰,在床上這麽久,竟也沒有捂熱。

穆裴軒輕輕踢了踢他,說:“挪開。”

段臨舟反倒貼緊了他熱乎乎的腿腳,低聲笑道:“郡王,行行好,你若不理我,我約摸要三更半夜才能睡着了,說不得明天又得得風寒。”

穆裴軒輕哼一聲,他突然想起什麽,漠然道:“段老板要人暖床,只管叫人去給你暖就是。”

段臨舟道:“那怎麽成,我可是已經嫁給郡王,那就是郡王的人,哪兒能随便讓人上我的床?”

穆裴軒說:“哦?沒有嫁我之前,還當真夜夜有溫香暖玉替段老板捂腳暖床了?”

段臨舟笑出聲,穆裴軒被他笑得耳熱,就要蹬開他的腳,卻被段臨舟纏住了,段臨舟整個人都貼了上來,青年聲音微啞,一把好嗓子如金玉一般,含笑道:“沒有,一個也沒有,夜夜只有湯婆子相伴,可憐得緊。”

“好不容易尋着了人,還需請小郡王,疼惜一二。”

他那“疼惜”二字說得纏綿悱恻,活色生香,穆裴軒耳朵徹底紅了,卻沒有再推開段臨舟,口中說他:“花言巧語,巧舌如簧。”

21

段臨舟點到即止,沒有再撩撥穆裴軒。

這是穆裴軒第一次抱着男人睡覺,他腦子裏清醒得要命,直直地盯着床帳頂。身邊段臨舟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在他脖頸間萦繞,羽毛似的,夾雜着床榻間熏的香往他鼻子裏鑽,攪得穆裴軒有些心浮氣躁。

穆裴軒不可遏制地想自其間嗅出段臨舟身上的藥香。

段臨舟會有信香嗎?

中庸和天乾、坤澤不一樣,中庸大多沒有信香,也聞不到天乾、坤澤的信香,可事無絕對,有的中庸也有信香,只不過非常淡,淡到根本無法滿足天乾抑或坤澤。

穆裴軒想,段臨舟要是有信香,會是什麽味道?

只這麽一想,穆裴軒只覺得更加燥熱,心都微微發燙,禁不住夾住了段臨舟稍稍暖起來的腿腳。段臨舟的腳趾更涼,無意識地貼着穆裴軒的腳踝,穆裴軒有些僵硬,身上的信香都無意識地溢出了幾分也渾然未覺。

段臨舟睡得舒坦,穆裴軒卻許久才入睡,他睡得淺,意識仿佛漂浮着,不斷地做着光怪陸離的夢。

恍惚間,穆裴軒懷裏好像摟了一個人,他攥着那人的後頸,二人唇角相欺,厮磨着,要吻不吻的樣子。穆裴軒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嘴唇是軟的,他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如同含了塊甜糕,咬着,銜嘴裏拿舌尖舔吮。

懷中人低哼了聲,一把沙啞的嗓音,搔得穆裴軒心癢難耐。他不知足起來,總覺得少了什麽,按捺不住掐緊那截修長的脖頸,将舌頭深入他口中掠取着。

不夠。

穆裴軒吐息滾燙,他支起身,吻他濕紅的嘴唇,又吻脖頸,慢慢逡巡着,咬住耳朵的時候,他在穆裴軒懷中顫了顫。穆裴軒用力箍緊他不容有片刻閃躲,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他尋着了男人藏在頸後的腺體。

那處兒小小的,微微凹陷着,幹癟而軟,穆裴軒舔了舔,在懷中人低叫瑟縮時,情難自制地咬住了,穆裴軒呼吸一下子急促滾燙起來。

他尋着了他要找的味道。

那是什麽?

是什麽?

……

穆裴軒猛地睜開眼,又眯了眯,才覺外頭已經天光大亮了。穆裴軒怔了怔,他每日都要練武,鮮少起得遲,沒想到竟然睡到了這個時候。

他低下頭,就看見了還在身邊睡着的段臨舟。

昨夜那個不可言說的夢一下子鑽入了腦海中,穆裴軒臉色登時就變了。

穆裴軒還發現了一個更尴尬的事情。

他瞪着睡得無知無覺的段臨舟,想起身,卻被段臨舟摟住了腰,睡意惺忪地說:“再睡一會兒。”

他一挨上來,穆裴軒就抽了口氣,底下褲裆不可控地支棱着,密切地貼着段臨舟的大腿,似乎是覺着熱度,段臨舟迷迷糊糊間貼得更緊,咕哝着叫了聲,“小郡王。”

穆裴軒渾身僵硬,他用力将段臨舟的手掰開,段臨舟再想睡也醒了,迷迷瞪瞪地看着穆裴軒,過了幾息,他就覺出不對了。

興許是段臨舟的眼神變得玩味,穆裴軒惱怒道:“看什麽!”

“小郡王惱什麽,這不過是人之常情,”段臨舟笑盈盈道,他剛醒,聲音微啞,和夢裏那把嗓子重合起來,穆裴軒耳朵更紅,“你……”

段臨舟意味深長地瞧着他胯下的東西,那眼神太直白,穆裴軒瞬間有種被扒了褲子的羞恥感,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拽了拽,怒道:“段臨舟,你還要不要臉!”

段臨舟大笑出聲。

穆裴軒看着樂不可支的人,氣得磨牙,段臨舟湊過來,道:“我的好郡王,別惱別惱,少年人血氣方剛的,實屬尋常,不過——”他品了品大腿的觸感,又笑道,“郡王那處兒生得可不尋常。”

他低聲笑道:“天賦異禀,尺寸喜人。”

穆裴軒:“……”

“段臨舟!”穆裴軒惱羞成怒,抓住段臨舟的手就欺身壓了上去,段臨舟“哎”了聲,四兩撥千斤地推開他。二人在床上過了幾招,段臨舟哪裏是穆裴軒的對手,被他結結實實地壓了個正着,段臨舟喘着氣,眉梢眼角卻都是笑意,說:“我說的是實話——”

“你還說!”穆裴軒瞪着段臨舟。

一番打鬧之下,段臨舟衣襟敞開,露出蒼白細膩的皮肉,臉頰微微泛起了血色,自下而上地看着穆裴軒。穆裴軒盯着段臨舟,二人目光相對,氣氛無端變得粘稠了,都沒了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穆裴軒的心跳得快了幾分,下頭那玩意兒反應更大,他眼裏不自覺地多了幾分侵略性,看得段臨舟手指微微發麻。

段臨舟張口想說什麽,就聽穆裴軒說,“既然郡王妃如此喜歡,那就有勞郡王妃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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