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北冥皇闊步入殿,黑底玄金蟒繡紋長袍散着寒氣。
未等他發作,身旁的美婦已開口對着褚蒼知訓斥:“鎮北是你弟弟,是北境未來的王,你是他哥又是臣子,怎麽能拿兵器對着他,你,你是想怎樣?”
此言一出,北冥皇面色微變,看向褚蒼知的眼神多了幾分思疑。
墨九從沒有下過山,經不住李穆小嘴愛叭叭,被動知道不少新世界的事。
這個世界分為南北兩境,常年小戰不斷,十分尚武,皇族繼承人會從修行天賦最高的子嗣中選拔,為了延續更多靈根血統,從中擇優而立,皇族妻妾成群,比之華國古代有過之而無不及。
傳說北冥皇早年落難到鄉野,被醫女王氏所救,兩人育了一子,那個孩子沒有靈根,北冥皇很是失望,只給她一個淑儀的位置。
後來北冥皇又娶了權臣之女邵妍,生下一對雙胞胎,均具三靈根,北冥皇十分寶貝他們,即刻給邵氏封後。
只不過後來,雙胞胎中一個身體忽然不好,被帶到宮外的佛寺裏養着。
邵皇後又給北冥皇生了個女兒,盡管只有五靈根,卻從小乖巧讨喜,深得北冥皇歡心。
沒幾年王氏因病去世,剩下個沒有靈根的孩子,從小受兄弟姐妹欺負,五歲就被送到南北邊界營中,整日在兵營裏打雜,九歲被敵襲險些死掉,活下來之後逐年立戰功,如今成了蒼琅軍統帥。
墨九不禁多看褚蒼知兩眼,總覺得那張冷硬的面容下,定是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不由心中生出幾許憐憫。
皇後疾步行至褚鎮北跟前,見到愛子指尖上的血跡,鳳眸露出疑惑之色。
褚鎮北随手将血跡擦去,眼皮下的陰戾在擡起頭剎那消失無蹤,柔聲道:“母後,大哥不過是被縛來此拜堂,胸中郁結,孩兒讓大哥出出氣理所應當。”
皇後聞言花容驟變。
方才她還在疑惑兒子手上的血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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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兒子具備三靈根,而今已經進入築基中期,豈是一個下賤鄉野丫頭生的廢物能傷到?
沒成想,她兒心地純良至此,竟然甘願讓這個野種當出氣包,任由他傷了千金之軀!
皇後美眸凝珠,望向北冥皇,哀怨委屈:“太子純善,顧念兄弟情誼,可蒼知他同室操戈,毫不手軟,竟然傷了太子……皇上!您可要為北兒做主啊。”
北冥皇臉色随着她的話語凝成冰霜,目光似兩道寒箭射向褚蒼知:“是孤命人綁的你,你若有不滿盡可來找孤,還不放下兵刃,向你王弟賠罪!”
“被我所傷……難道不是因為他廢物嗎?”褚蒼知嘴角噙着嘲諷:“還以為三靈根多厲害,呵,不過如此。”
話語中的蔑視狂傲,令邵氏母子齊齊色變。
褚蒼知拽下身上朱紅大氅,沖北冥皇躬身抱拳:“父王,邊境尚有軍情,兒臣不敢耽擱,就此告辭。”話落,不管北冥皇答沒答應,大步往殿門口走去。
北冥皇一愣,沒想到數年不見,兒子已經叛逆至此,反應過來厲聲呵斥:“你給我站住!”
兩旁侍衛皆是禦前伺候的人,慣會看臉色,誰不知道這個蒼王最不得王室歡心,立刻一擁而上抽刀橫在褚蒼知面前。
褚蒼知半步未停,手中長槍飛旋,反手絞來。
侍衛頓覺眼前槍影迷疊宛如幻花,一股拉扯巧勁生生将他們逼退一步。
宮中能到禦前帶刀的侍衛必須是煉氣五層以上的修行者。
煉氣期的武者比之一般武将五感、力量、速度都要強出數倍,這些人固然有怕傷到皇族血脈的心,可并沒想着避讓褚蒼知。
侍衛初時的驚訝很快變為羞愧憋屈,沒想到竟然會照面剎那就被區區凡根之人逼退。
“一群廢物!”北冥皇氣得下颌的胡須都在抖,袖下浮光,一道閃着電光的靈流朝褚蒼知背心襲去。
“逆子,你當無人能治你麽!”
墨九眼眸寒光一凜。
難怪褚蒼知能以凡人之軀,扛住褚鎮北築基中期的壓迫,敢情是家裏被老的小的打習慣!
方才褚蒼知被褚鎮北傷的不輕,北冥皇就算只用兩成靈力,到底是個金丹後期修為,一掌打下去,褚蒼知難保不被傷了根底。
褚蒼知跨出門時背脊寒涼,已知是他便宜爹出的手,躲閃的念頭方起,就感覺到背後站了個人。
九歲那年營地被偷襲,敵軍從背後砍了褚蒼知一刀,當時血流不止,在冰冷的床榻上痛苦掙紮數日咽了氣,訃告都送到皇宮。
因新魂魄的到來,小小的身子掙紮着把咽的氣吐出來,重新睜開眼。
為了撫平被偷襲的心理陰影,他花費大量時間練習,此後十數年,再沒有人敢貼近站在他身後。
褚蒼知身體本能先于意識,槍快只餘殘影,以常人難測的刁鑽角度反手向後刺。
幾乎同一刻,身後攻防兩股靈力相擊帶起的勁風吹來幾縷白發。
銀絲于空中飄散,似調皮的精靈,又像是一雙纖白柔荑,輕柔撫摸着褚蒼知的臉頰。
癢癢的,沁着股幽微淡香。
褚蒼知意識到對方并無惡意,甚至掐出結界将自己護住時,長槍不由一緩。
這瞬間的遲疑,身後人以三根手指穩穩捏住铮亮的槍頭。
褚蒼知進退不得,霍然轉身。
他需要微低頭,才能審視這位比他矮了半個頭的陣師。
雲紋寬兜帽掩藏着那人的面容,悭吝得只露出飽滿完美的粉唇和精巧的下颌,潔白無瑕的肌膚完美細膩得如上好羊脂玉。
褚蒼知目光不由自主随着漂亮的頸線向下。
男人白到近乎透明的頸部隐隐透出的青筋,一半頸沒入法袍領口中,與玄色法袍形成強烈色差對比,無由生出些高潔不可亵玩的性感。
詭異的是,褚蒼知心中陡然掠過似曾相識之感。
他想起這位靈虛宗第一陣師的傳聞。
五年前修真界與魔族在鹿躍川短兵相接,陣師墨九是唯一生還者,因容貌被燒毀,性格變得乖戾殘暴。
此事在當年引發魔族入北境的罪魁禍首口中說來,不過寥寥數語,可對眼前人來說,恐怕是一生難忘的陰影。
不過人生在世,誰沒個倒黴的時候?褚蒼知抹去心中生出的恻隐,擰起眉頭。
從兜帽裏飄出的銀絲存在感實在太強,褚蒼知自認已經極力在忽視,可——癢,涼,還有點有點香萦繞在他側臉和頸。
此類觸感讓他很不習慣,下意識擡手拂開那縷擾人的銀發。
墨九:“……”貝齒咬了咬下唇,兩根手指勾住那讨人嫌的小東西,塞回去兜帽裏。
褚總性情孤僻,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顏狗加手控,只要看見好看的手,就會忍不住多瞄一眼。
此刻,褚蒼知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從鬥篷裏探出來的手上面。
那只手修長纖細,骨節分明,甲床微粉,指甲修得幹淨整潔,指尖雪瓷般剔透,俨然玉鑿神雕般美如藝術品。
視線追至那只手藏完銀發,褚蒼知後知後覺的收回目光,意識到方才失态,神情瞬間冷凝:“多謝前輩。”
雖是道謝的話,偏透出股戒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