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褚蒼知:“兩日後入了皇城,你定會被太子安排在我身邊。其一,在人前你需謹守禮儀,稱呼本王王爺,明白自己的身份。”

墨九點點頭,下山那一刻,他就努力在扮演“雁七”的角色,只是見到褚蒼知,不自覺就放松了,顯然自己還是做得不夠好。

“其二”褚蒼知目光落下,觑着他的手:“沒有本王的允許,不許再随意觸碰本王。”

墨九愣了愣——他是在擔心,我會暗算他嗎?

褚蒼知揶揄地看着他:“怎麽不說話?”

墨九忙縮回手:“好,我答應你,絕對不碰你。”

“其三”褚蒼知眸中透出絲銳色:“你必須聽從本王的話,一個字都不許忤逆,若是做不到本王不會信你,亦不會跟你走。”

墨九皺起眉頭。

要我聽他的?

我如今就算是靈虛宗的罪人,也曾是他褚蒼知的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如何能聽他的?

褚蒼知并未催促,冰冷無波瀾的眼神明晃晃的在說——如果你不答應,此事就作罷。

墨九沉吟思忖半晌,終究是急于取得褚蒼知信任的心戰勝了對長幼尊卑的設定,深深嘆了口氣,放下自身的師長包袱,點頭妥協:“好吧。”

往好了想,宮中環境褚蒼知确實比自己熟悉,聽他的也許更合适,正好省得自己傷腦筋。

“很好。”褚蒼知唇角微勾,自懷中掏出個小盒子放在他面前,“把藥吃了。”

墨九看清那是之前自己喂給褚蒼知的藥,臉色一變,“這藥對我……卑職沒有什麽用,王爺的身體更需要,請王爺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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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蒼知揚眉冷哼:“看來你方才答應的事都做不得數啊,你果然在敷衍本王。”

墨九急急說:“可是這藥對你的身體……”

那可是藥師煉制出來的固元藥,靠着這藥褚蒼知手腳才有了些力氣。

褚蒼知嘴角溢出抹自嘲:“對我并不重要,多吃一顆少吃一顆,都改變不了本王是個殘廢的事實。”

見墨九還想說話,褚蒼知伸出食指搖了搖,聲音慵懶卻帶着不容易質疑的決斷:“這點事都做不到,還想讓本王相信你?”

墨九蹙眉,上次就“逼”自己吃了一顆,這次又讓自己吃,難道褚蒼知懷疑自己喂給他的藥有毒?

急忙想解釋:“我……”

褚蒼知冷眸一掃。

墨九懊喪的抿了抿唇,他哪裏是能三言兩語說服的?

墨九索性當着他的面吞了一顆丹藥,将另一顆留在盒子裏交還給他。

“藥不是我的,是你自己身上帶的,不會有任何問題。”

褚蒼知聽着他這委委屈屈的口氣,不禁想笑。

藥若真是自己身上帶的,那一定是靈虛宗裏什麽人給的,必定對治療內傷很有幫助。

這麽想着,褚蒼知随手将盒子重新丢回去,“還有一顆,明天吃。”

說罷,他翻了個身重新趴了回去,懶洋洋眯上眼,口中淡淡道:“到了宮中,一言一行更是要聽我的話,絕對不可以忤逆半分,知道嗎?”

墨九知道他這是答應試着相信自己了,五味雜陳的應了聲:“卑職知道。”

“有人來了。”褚蒼知低聲提醒,提高幾分聲音:“這兩日有時間多休息,把風寒養好,不必總來,我如今身體較弱的很,不小心讓你傳染,說不定沒到皇宮就一命嗚呼。”

墨九才剛把藥收入懷中,就聽見汪缺嗤笑聲。

明亮的光照進囚籠,汪缺掃視兩人,敲敲鐵欄杆示意墨九趕緊滾下來。

聽着墨九下車走遠,褚蒼知長長嘆息一聲:“我這是被美色沖昏頭腦。”

這次自己回宮有許多事情要做,帶個身份不明的傻子在身邊,無疑給自己拴着個麻煩。

這事就不是他該幹的,可是,對着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睛,感受到那種深深地像被信任的期盼——褚總一向摸不到的溫度的心,還真軟了。

如果是美人計,大抵是這十幾年間,褚鎮北用得最成功的計謀。

褚蒼知垂眸冷笑,無所謂,反正最後都是要他丢了夫人又折了兵的。

*

風雪過後,道上枯枝橫亘,積雪難融,押送隊伍并未因此減緩速度。

從靈虛宗到皇城約莫七八日的行程,途中被暴雪耽擱了一日,進入洇城城門時,恰好是第八天下午。

素色無邊,赤砂在洇。

地理志上說洇城是點在北境心口上的朱砂痣,洇城不止沙地赤紅,就連環城河上都挂着許多紅燈籠,官道兩邊商鋪酒肆紅瓦琉璃鱗次栉比,行人摩肩擦踵,男愛绛色直裰,女喜粉藕襦裙,是座紅色的城市。

這一隊囚車甫進城,立刻引得行人駐足觀看,議論紛紛。

但很快路人的目光就被另一輛馬車吸引,這輛馬車剛好跟在囚車之後入的城,三匹馬後邊載着巨大方籠,以柳黛色絨布遮蓋。

不似前面金銀盔甲侍衛押送隊那般張揚,馬車統共只有兩個驅車的馬夫,和兩個随車的大漢。

四人均頭戴氈帽,用圍巾蒙着嘴,看不清相貌,一行人本是極其低調,偏巧,不知是哪裏吹來的一陣妖風,将囚籠黛青色絨布掀起來好大半。

墨九被這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嗓子一癢,低頭咳嗽起來。

許是融雪天連翻趕路,病情反反複複總是不見好,不過托兩顆丹藥的福,內傷和腹部的傷口已經好的七八成。

咳嗽間墨九無意擡眸,目光正巧落在露出的鐵欄之處——

瞳孔驟然震顫。

籠子裏竟然關着的三個赤身少年,僅用獸皮圍着腰臀!

他們碧眸白發,發頂上生着對毛絨耳朵,被粗繩勒住沒能閉起來的嘴巴露出上下兩排尖牙,抓住欄杆的雙手和胸前都覆着層薄薄白毛,腿間竟還纏着根貓兒似的白尾巴。

“天啊,那是什麽東西?”百姓中有人奇聲問:“是妖獸嗎?”

有人回答:“是獸族人,我幾年前在南域一個小山坳裏見過。”

“大驚小怪。”更有人不屑嗤嘲:“獸族人豢養的寵物,叫安雅,琴香閣裏就有。”

聽到“安雅”兩個字的發音,三名少年朝着人群發出了尖銳的嘶叫。

少年發出的聲音太可怕,吓得街邊三歲小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躲到母親懷裏。

車夫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很快這輛載着安雅的馬車超過押送隊,消失在街角處。

墨九小聲問旁邊的老孫,“那輛馬車把三名少年囚禁在裏頭,怎麽沒有人去攔着馬車?”

“‘安雅’是南域的非人族,不受北境律法保護,官家雖然不支持捕獵,也不會制止,事實上,很多的捕獵還是獻給官家的,不過要先賣去給專人調教,調教不好的安雅非常危險。”

老孫聳肩,灼亮的雙眼視線落在他臉上,帶着幾分探究:“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以前沒聽說過。”墨九只含糊應了兩聲,心裏對這些安雅生出些同情,自己長這樣只是偶爾‘吓人’,他們居然連被承認是“人”的資格都沒有……

官家這是把他們抓來當奴隸吧。

墨九摸了摸臉,覺得一定不能在城裏露出本貌來。

囚車進城之後,一路直驅皇宮,到達宮門時已是未時,太子的馬車直接從正門進入,先行去皇宮向北冥皇複命。

太子留下的親衛從金甲衛中挑出五個人,再點了銀甲衛中老孫、雁七、吳遼、賈正、茍不理五人,令十人解了身上所有兵刃,将囚車換成擔架,從側門把褚蒼知擡進北冥殿去。

其他侍衛則各自回營司複命。

在金甲衛面前,銀甲衛自是要低一等,墨九又是個瘸腿病號,老孫、吳遼、賈正、茍不理自發負責擡擔架,其餘五名金甲衛則負責護衛,一行人浩浩蕩蕩沿着去往北冥殿的宮道走。

時下宮中各閣軒處理公務的官員尚未散值,宮道上冷冷清清,一頂明黃繡金鳳的轎辇恰出現在宮道上,四個身材高大的太監前後擡着轎轅快步而來,紫紗垂帳迎風翻飛,翩跹如畫。

轎辇堪堪在擔架面前停下。

從側邊走出來一個約莫四十來歲面白無須的太監,沖墨九一行人打了個“停”的手勢。

白面公公下巴高高揚起,趾高氣昂尖聲道:“皇後娘娘要看看蒼王殿下。”

金銀甲衛只是下人,遇見皇後娘娘的轎辇,除了跪拜臣服,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利。

墨九随其他人單膝跪地,微低着頭。

轎中傳來當初他在陽明正殿聽到的那個女人的聲音。

“順才,替本宮瞧瞧去。”

白面公公順才應了聲是,大踏步上前,半個招呼沒打,随手就将擔架上蓋在蒼王身上的破舊毯子揭開,待看清人,“呦!”的一聲細呼,登登登連退三步,捂着胸口喘大氣,白面更白得發青:“吓死咱家了。”

金鳳辇上的皇後估摸是被他這聲驚乍給勾起興趣,命令擡辇的侍衛往前走。

墨九聽到鳳辇過來,悄悄擡起頭,餘光瞥見一只雪白的手揭開辇上的紫薄紗,皇後微探出腦袋,露出一角碧玉瓒鳳釵。

“賤人生的孩子到底是賤命,這身子爛成這樣,也敢擡去污了皇上的眼,還不送去弄堂司洗淨。”

褚蒼知背上的傷始終沒有痊愈,猙獰可怖至極,莫說順才,就連墨九都不敢多看,沒想到這深宮中金嬌玉貴的皇後,竟然看得如此淡定從容。

銀甲衛平日裏都在外宮當值,還是第一次進內宮見到皇後鳳駕,聽見這話,除了墨九,其他人都一臉為難,眼巴巴看着五個金甲衛,等他們先回複。

“愣住幹什麽?”順才公公拔高嗓子尖聲呼喝:“一個兩個跟沒吃飯似的,宮中淨是養了你們這些閑人,都跟咱家來!”

見金甲衛五人都跟着走,銀甲衛只好擡着擔架趕緊跟上。

墨九落在最後,低聲問老孫:“你們剛才怎麽了?不就是洗個澡嗎?”

老孫瞟眼走在十米開外的公公,小聲說:“弄堂司是宮裏太監宮女下人洗澡的地方,怎麽能讓蒼王去呢?辱沒王爺吶,哎!”

忽而,一陣急促腳步聲自宮道上傳來。

墨九微微側過臉,就見宮門門衛兩腳掄得跟風火輪似的,從城門朝北冥宮的方向急匆匆奔去,看樣子是外頭出了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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