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墨九迎上的的目光,眼中閃過喜色,如實說:“茍護衛。”
這種謊言,根本沒有撒的必要,直接把茍不理叫進來就能對證。
褚蒼知垂眸,看着手裏的藤蔓,撚了兩下,就像撚在自己方才滋啦滋啦的火氣上,瞬間就全都蔫了。
“你不好好當值,在王府裏到處亂逛就是為了找這個?”
墨九轉過頭,挺直背脊,“是!”
褚蒼知劍眉揚起,冷笑:“呵,你莫不是以為本王殘了廢了,沒力氣打人了?”
話音未落,手中藤蔓卷着風朝墨九襲來!
長鞭破空聲傳入墨九耳內。
這一鞭子猝不及防,墨九下意識握緊拳頭,繃直背脊。
啪!
墨九咬牙,慢慢睜開眼睛,羽睫顫動,露出幾許迷茫。
奇怪,背後沒有預料中的灼熱疼痛。
他微側過頭,看着身旁的玉磚完好無損。
呃,這是……打偏了?
哦,是了,褚蒼知身體殘疾,力有不逮,自己這樣逼他行刑,定然會讓他以為自己故意為之。
他自個兒不動聲色的往方才落鞭的方位挪過去點,将頭埋的更低,朗聲道:“王爺若是嫌打卑職污了手,不如讓茍護衛代為懲戒。”
墨九:幫這小子把場面圓得如此周正,總不會再懷疑我什麽吧。
身後,滕蔓悄然斷成幾截,咔咔掉落地上。
褚蒼知原本只是想試試他到底是真心來領罰,還是刻意獻媚勾引,誰成想,這家夥竟然明裏暗裏暗示他不行?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玉磚上的花紋拼起來是一幅鳳凰浴火象形圖,是從山中挖出的獨一無二的孤品,一旦壞了無法修補,要麽整片地都要敲掉重新鋪磚。
墨九聽見身後動靜,猜測他仍然不高興,索性雙手一撐,直起背脊,正等着褚蒼知用鞭子洩憤。
不消片刻,身後有風拂來,他忙咬牙繃緊背肌。
身後卻意外的一暖。
他不解的回過頭,眼角餘光落在肩膀上,是一張靛藍狐裘。
二月寒冬,縱使屋內有炭盆,光着個背也是涼飕飕的,突然被帶着體溫的衣服一激,墨九打了個寒顫,鼻子發癢:“阿嚏、阿嚏……”
“還不把衣服穿上!” 褚蒼知沉喝。
墨九忙躲在寬大的狐裘中,扯着自己的衣服穿整齊,剛要把毛裘取下,就聽見褚蒼知不耐煩的吐出兩個字:“披着。”
墨九沒敢再脫,掃了眼身後地上被弄斷的藤慢,不解問:“王爺這是……何意?”
“如此懲戒太便宜你。”褚蒼知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趙娘的聲音:“王爺,藥熬好了。”
褚蒼知沉聲:“端進來。”
墨九原本還狐疑,聞言頓時升起不詳的預感。
趙娘推門而入,一打眼就看到地上跪着個人,腳步驟然一頓,以她經歷過的大風大浪,還不至于讓這麽點事撼住。
只是……
王爺性格孤僻,素來不喜歡和人太靠近,更不喜歡別人亂動他的東西。
現在王爺的裘衣蓋在那人身上,将那人纖小的身體徹底包裹着,地上還斷掉幾截帶刺的滕蔓。
這個畫面,委實讓人很難不聯想些什麽。
趙娘見多識廣,很快收斂心神,眸中泛起欣慰——孩子長大了,會整花活啦!
褚蒼知打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想什麽,卻根本不想做任何理會。
“放在桌上,去把茍不理叫回來,我有事要問他。”
“哦,哦……好!”趙娘借着放下藥碗時,仔細打量“雁七”,确實生得平平無奇。
從小看到大的王爺,別說對人,就是對物件都從來沒有特別在意的,沒想到竟然是喜歡這款的……
褚蒼知瞪了她一眼:“別被椅子絆倒。”
“哦哦哦!”趙娘忙不疊收回目光,認真看腳下。
從趙娘端着藥進來,墨九不詳的預感就得到了驗證,當他看到書案上冒着熱氣,散發出古怪味道的湯藥,整顆心徹底沉下去。
等趙娘滿臉詭異的姨媽笑退出去,褚蒼知沖面色難看的墨九一揚下巴:“把藥喝了。”
“王爺。”墨九轉過身,抿了抿唇:“王爺打罵卑職,卑職都願受着,這藥……卑職不想喝。”
“極好。”褚蒼知從皇宮繃到現在的臉,終于有了抹堪稱愉悅的笑容:“從今日起,你需每日喝下趙娘送來的藥。”
墨九急得咳嗽起來:“咳咳,卑職真的喝不了,一喝就吐,老孫可以作證。”
“嗯,真是麻煩。”褚蒼知靠着枕頭,淡淡一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茍不理的聲音:“王爺,小茍茍回來了。”
茍不理這乖賣的,褚蒼知根本不必問,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茍不理不止一次說過“雁七”很危險,勸他把雁七打發回去,要麽幹脆殺了,被自己狠狠警告後,必然是心裏不爽,出去故意對雁七說的那些話。
褚蒼知冷聲:“去,到東市買包梨膏糖來。”
門口寂靜了會才聽到衣袂破風的聲音。
褚蒼知瞥眼還跪在地上的“雁七”。
“起來吧,以後見我不必跪。”
“那藥……”墨九沒敢起來,怕一起就默認了要喝藥的懲罰。
褚蒼知:“怎麽?現在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是吧?”
話雖然說得橫,但語氣不再如之前森冷,平和中甚至帶着幾分少見的溫柔。
墨九忙站起來:“你.......不趕我走了吧?”
褚蒼知板起臉:“你記住,今日的事情不可再犯,出門在外凡事我自有計較,無需你多嘴。”
“是,卑職必定謹記在心,絕不再犯!”墨九鄭重保證,心裏卻是糾結的,自己明明是來救人出去的,怎麽弄成現在這種局面
褚蒼知靠回枕頭上,微眯着眼:“這是第一次,若再有下次……”
墨九怕他說出要攆回水麟司的話,忙搶着說:“我保證不會有下次,若是再犯任憑王爺處置。”
褚蒼知冷哼:“是你自己說的,任憑我處置,哪怕是将你攆出王府,對麽?”
墨九唇瓣輕顫,低聲說:“對。”
褚蒼知心情很是不錯,黑睫一眨:“私下不必喊我王爺,也不必自稱卑職,我之前不是同你說過麽?”
墨九現在只怕褚蒼知不再信任他,要趕他走,對于這些細節小事倒沒有很在意。
從戴着雁七面具那一刻起,他就是銀甲衛雁七,哪怕有一天,褚蒼知恢複記憶,墨九也不打算讓他知道雁七面具下是誰,畢竟NPC人設是不能崩的。
墨九舌根泛苦,心情複雜的應了聲。
褚蒼知以為他還在懼怕要喝藥。
“不必這幅慘兮兮的模樣,去把藥端過來。”
墨九硬着頭皮,走到桌案前,看着青玉碗裏黑乎乎的藥汁,忽然靈機一動,若是我失手将藥灑掉……
“你敢把藥灑出半滴來,我會讓趙娘多送幾碗過來。”褚蒼知仿佛有雙眼睛長在他心眼上。
外頭就傳來茍不理的靈貓似的腳步聲:“王爺,梨膏糖買回來了。”
“進來。”
茍不理走進門,見“雁七”不但沒有走,身上居然還披着王爺的狐裘,乖巧的笑臉耷拉下來:“爺.......”
褚蒼知接過他手裏的油紙包,看都沒看他一眼:“出去外面跪到天亮。”
茍不理癟癟嘴,不發一語轉身出去。
墨九的目光追着茍不理而去,眼底流露出無比的羨慕。
褚蒼知盯着手裏的糖,似想起什麽,勾唇:“想知道怎麽喝藥不苦嗎?”
墨九誠心道:“王爺,不如我出去外面跪着。”
“好啊。”褚蒼知擡眸望向他。
墨九大喜,躬身叩拜:“謝王爺!”
“你端上碗,去外面跪着喝吧。”褚蒼知看着門口跪着的少年:“外面地上涼,我讓趙娘再給你盛幾碗,暖暖身子。”
墨九發現這時候的褚蒼知比一年多前惹事生非的那個還要讨厭。
“我還是在屋裏喝吧。”
褚蒼知嗤笑出聲,随手打開油紙包。
油紙裏是大小均勻的褐黃色方塊,散發着股清甜好聞的香味。
墨九聞着,悄悄擡起眼簾,好像看着很好吃的樣子。
“看你這樣子,難道以前都不喝藥麽?”褚蒼知随口問。
墨九颔首:“我身體一向很好,不需要喝藥。”
“是嗎?”褚蒼知上下瞅了他好幾眼,滿滿都是質疑,忽然道:“我從出生就開始喝藥,習慣了,不過以前有個親人生病也跟你一般矯情,就怕喝苦藥,她的願望是讓全世界的病人都能喝到可口的藥。”
墨九聞言,忍不住懷念起藥師藥王,她們做出來的藥,哪怕是毒藥都是甜的。
褚蒼知看向墨九,嘴角勾起絲笑意:“我記得她小時候生病喝藥時,總是要捏着鼻子把藥喝下去,馬上在嘴裏含一顆糖,據她說,這樣就不會覺得苦,你不妨試試。”
墨九明白他的意思,目光落在褚蒼知手裏的糖,琥珀色的晶體表面泛着層誘人蜜色光,他試着捏起一顆梨膏糖,在鼻尖嗅了嗅,猶豫一了下放進嘴裏。
蜂蜜和梨的清香盈滿味蕾,墨九眯了眯眼,再要去拿糖來吃,褚蒼知把手一收,以眼神示意他把藥喝掉。
墨九瞅瞅手裏的藥,再盯盯他手裏的糖,捏起鼻子,咕咚咕咚把藥喝下去。
褚蒼知确實沒有騙他,捏着鼻子喝沒有原來的苦,嘴巴裏還有糖的味道,但味道複雜得他皺起眉頭,垮下了臉。
褚蒼知突發良心,捏一顆梨膏糖遞到他嘴邊,墨九生怕慢了他又要收回去,忙不疊低頭要叼走。
糖倒是咬着,褚蒼知卻死不肯松手。
墨九瞪着他,眼裏滿是抗議,褚蒼知笑着揚了揚眉。
墨九眉頭一皺,伸出舌頭,幹脆自助的小口小口的舔起糖來。
褚蒼知目光落在粉嫩的舌尖上,使壞的笑容漸漸消失。
那一抹粉嫩好似舔的不是糖,是他褚蒼知的魂,以至于褚蒼知沒來得及發現那只悄無聲息摸向他大腿的手。
“謝王爺賞賜,卑職已經領過罰,王爺沒有其他事情,卑職便出去了。”墨九放棄褚蒼知手裏那舔剩下的半顆糖,退開數步,将搶來的油紙包飛速塞進懷裏,臉上洋溢着勝利的笑容道謝。
沒等褚蒼知開口,他帶着搶來的贓物,逃也似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