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小姑娘許是站久了有點無聊,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
“姑娘小時候跟随老夫人入宮,在宮中與婢子玩木球的時候,不小心砸到一個圓臉臭小子的腦袋,對方超兇,根本不聽姑娘道歉,不但打了婢子,還非要将姑娘推進池塘裏才肯罷休。”
“幸好咱家姑娘不是吃素的,抱着那臭小子死死不放,兩人就一起滾到池塘裏去。”
墨九好奇:“後來呢?”
綠葵叉着腰,義憤填膺:“後來是蒼王殿下看到了,他跳進水裏把姑娘和那小子一起撈上來,蒼王雖然沒有靈根,但是他打小身體就是要比同齡人好,性情大方仗義,那個圓臉小子就可讨厭了,不知道是打哪裏來的土匪子,鬧着非要姑娘賠償。”
“蒼王殿下只好解下腰間的玉給了那個小子,土匪子才肯走,這事咱們姑娘一直記着蒼王的好呢。”
綠葵托腮嘆氣:“王爺真心是個好人吶,要是王爺有靈根就好了,哪怕是五靈根,小姐也就有着落了。”
“老爺見王爺回來,就把小姐的名字遞進宮,小姐這幾日吃不下睡不着,今天是瞞着家裏來這裏看王爺的。”
墨九歪着腦袋,認真捋了整件事情,抓住其中重點:“你們小姐想跟王爺成親?”
綠葵瞪圓了眼睛,像看到什麽怪物,一巴掌按在墨九的嘴上,又被自己碰觸男性的行為吓到,甩開手,兇巴巴道:“你這人,怎麽胡說八道!莫要污了我們家小姐的閨譽!”
墨九不明所以,将心中所想直接道出:“你們家小姐不是一直心裏記着王爺嗎?既然不願意被太子選妃,那就是在等王爺,想跟他成親啊。”
“你這人!你這人!”綠葵氣得直跺腳,趙娘被他們的動靜吸引。
“雁七,你欺負綠葵姑娘了?”
墨九看綠葵眼淚都流出來,不知道她為什麽哭,自己應當沒有做什麽傷害她的事,搖搖頭:“沒有。”
趙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兩人,轉過去不好意思的安撫綠葵:“雁七是從邊境來的,很多事不太懂,他沒有惡意的,得罪綠葵姑娘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對方雖然是位丫鬟,卻是禮部尚書嫡女的丫鬟,在蒼王府北欺負哭,影響總是不好。
蘇向蘭從花廳走出來,眼角微紅,綠葵已經在趙娘的安撫下止住眼淚,沒教人看出異樣。
蘇向蘭走後,褚蒼知出來帶着墨九去膳廳吃飯。
趙娘吩咐大廚房一口氣做二十道菜,每樣菜都只準備一小碟,樣式口味繁多。
褚蒼知在旁邊給“雁七”夾菜,陪着他吃,不知不覺間,墨九吃下去許多。
晚飯過後,冷覺端着熱水送到褚蒼知的房間,褚蒼知在裏間喚墨九過去。
墨九一進門就看見褚蒼知在解衣裳,昨夜的事情再次浮現腦海,他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和往常一樣平靜,只低垂着眼睛不去看褚蒼知的身體。
“來,給我擦擦背。”
這還是墨九來到王府,褚蒼知第一次讓他做事。
墨九凝立不動。
褚蒼知提醒:“水就要涼了,洗冷水澡會生病。”
墨九深吸口氣,他的确不太會幹這些,但既然頂着雁七的臉從靈虛宗下來,就沒想過要對什麽事情退卻。
在架子上取了方潔淨的棉巾,放入熱水中搓洗,轉過身見褚蒼知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墨九心髒突突爆跳了兩下。
他努力讓自己忽略記憶中不好的畫面,看向褚蒼知的背後,意外的發現前幾天已有好轉的傷,此刻又愈合許多,最明顯的是骨頭竟然長在一起,被鮮紅的皮肉重新包裹。
沒想到那位國師竟然真的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耐。
“別看了,快擦吧。”褚蒼知聲音柔和得像根羽毛在墨九心裏刮擦而過。
這幾日褚蒼知對他的态度好到讓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墨九有點迷糊,這個人就像本難以讀懂的無字天書。
“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國師府。”
“好。”褚蒼知沒有反對。
墨九小心的避開他後背的傷口,擦拭他的皮膚。
和那日見到的兩具身體是完全不一樣的,即沒有少年的蒼白單薄,也沒有獓的粗犷龐大,褚蒼知皮膚是蜜色的,哪怕殘廢這麽長時間,依舊如當初那般,每一塊好看的肌肉都蓄滿力量。
不适感逐漸消退,墨九擦完褚蒼知的上半身,伸手就要去扒開他的褲子。
“我自己來吧。”褚蒼知接過布巾。
墨九看他現在手和腰都能動,自己擦問題不大,點點頭:“我先出去。”
“你床頭有樣東西,去看看。”褚蒼知忽然說。
墨九一愣:“什麽東西?”
“去看看就知道。”褚蒼知脫下褲子。
墨九猝不及防被撞入眼簾的巨物驚得倒吸口冷氣,紅着脖子轉身逃也似快步出去。
回到外間,果然在自己的床頭看見挂着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個東西長得像風鈴,卻不會響。
裏面用樹枝圍成的圈,外面用皮革包裹,中間用牛筋繩繞出來個網,底下懸着三叢白色的羽毛。
看上去有點好看。
他解下來拿在手裏把玩了好會兒,重新墊着腳給它挂回床頭。
聽見外頭輪椅滾過地面的聲音,他坐在床上,擡頭望着那份禮物,頭也不回的問:“這是什麽東西?”
“這是捕夢網。”
“捕夢?”墨九不解的回頭:“這東西能抓得住夢?看上去沒有什麽靈力啊?”
褚蒼知擦洗過後,換了身就寝的白色絲帛裳,看上去比平時少了些銳氣,多了幾分慵懶清貴,莫名的吸引着他的視線。
男人俊美深邃的眼眸染上笑意,見床上的人一本正經板着臉研究的樣子呆中透出幾分可愛,勾唇:“不是什麽靈器,只是某個地方的古老傳說。有一群人相信,把這個東西挂在床頭,能将夢境過濾,好的留下來,壞的夢就會被困在網中。”
墨九發現對方漆黑的眸中少見的流露出點懷念,下意識問:“是在邊境嗎?”
“不是。”褚蒼知滑動輪椅朝他靠得更近些。
墨九定定望着他俊美至極的臉:“你是擔心我做噩夢嗎?”
褚蒼知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墨九別扭的躲開,問出這段時間來憋在心裏的疑惑:“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哪那麽多為什麽?”褚蒼知眸色幽深,失笑:“想做什麽就做。”
墨九驀然失神,如果他能一直這麽溫柔就好了。
褚蒼知回房間去,墨九獨自一人在屋裏透過紙鶴将蒼王府的事禀報給太子。
褚蒼知對此從不過問,墨九猜不準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自己,‘最銷美人骨’今夜就會發作,他早早吃了褚鎮北給的解藥便睡下。
夢裏
上半夜,他再次進入國師府花園密道,将鐵門被打開,用七星玉淵劍斬殺獓,帶着三個安雅少年一起進宮面聖,要求皇城改了律法,不允許買賣安雅人,北冥王大筆一揮,從此安雅人也能在洇城安居樂業。
下半夜,褚蒼知從邊境快馬加鞭趕到靈虛宗,等候在陽明正殿,當看到自己出現時,臉上滿是喜悅之色,兩人在無人的正殿裏結了契,并肩一起下山四處游山玩水,過着無拘無束的神仙生活。
第二日一早,墨九醒來,睜眼就看見褚蒼知打扮得整整齊齊坐在輪椅上,正靜靜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知.......”墨九一頓:“知道了。”
褚蒼知笑着輕拍他的臉:“快起來吧,吃過早餐我們就走。”
墨九昨夜睡得很香,精神很好,一個早上都在陪着褚蒼知說話,阿力一如既往在外面駕車。
馬車停在國師府前,國師一如往常等在門口迎接。
各方見禮後,墨九将褚蒼知推到涼亭中。
約莫一個時辰後,他趁着尚無人把守,偷偷溜進國師給褚蒼知治療的那間屋子裏。
屋子擺設很簡單,僅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許多瓶瓶罐罐,還有一把匕首,屋子正中間畫着個巨大的法陣。
因為用特殊的材料繪制,和地面顏色接近,不仔細看不好分辨。
墨九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個輔助陣。
輔助陣極為常見,哪怕不是陣師也能學會一兩個平日用,當修士想施展某一項超出自己身能力術法時,畫這樣一個輔助陣,就能讓效果更加穩定。
“好似沒什麽地方可以隐藏。”墨九擡頭看向屋頂橫梁,低頭看看那張桌子,陷入兩難抉擇。
午飯過後,國師果然領着褚蒼知進入這間屋子。
房門關上,外面傳來上鎖的聲音。
“去準備。”國師沒再如之前對褚蒼知那般恭敬,背着手,看也不看身旁輪椅上的人,淡淡吐出三個字。
原本坐在輪椅上的褚蒼知飛快脫下上衣,竟然直接就站起來,自己走到屋子正中央的輔助陣中央,盤膝坐了下來。
墨九視線從桌帷底下透出,看到這一幕,驚訝得瞳孔震顫——
他竟然已經能站起來?!!!
國師靠近墨九所在的桌邊,咣當咣當在找什麽東西。
突然,屋內安靜下來。
片刻後,國師手上握着把匕首,走到輔助陣裏,站在褚蒼知身後。
從墨九所在的角度剛好能看見褚蒼知身後的傷,骨頭雖已經包覆上新鮮的肌肉,可是依舊裂開很深。
國師此時背對着他,從國師繃起來的右肩胛骨以及快速曲起的肘部,墨九能輕易猜到,國師拿着匕首劃過他自己的左手掌。
果然
鮮血啪嗒啪嗒滴落到法陣的陣紋上——
屋內的輔助法陣驀地亮起來,紅光耀目。
很快,國師露出來的手指關節開始腫脹,鼓得像個小圓球,手背上經脈脹起,不停的蠕動着朝圓球過去,圓球噗呲被裏面的東西刺破。
霎時,國師身上每個關節處,都有紅色血管物刺破皮膚鑽了出來。
國師喉嚨裏發出聲動物受傷時的哀嚎,鑽出的細絲越來越長,一根根紅色血管在空中漫舞,那舞動的姿态如國師額頭上扭曲的紅血管一樣,詭異,邪惡,令人不寒而栗。
墨九緊咬下唇。
當他看到這些蟲子一樣的血管,紮在褚蒼知的各處關節,整個人差點就要從桌子底下跳起來!
這哪裏是治療,根本就是在轉移寄生!
《斷頭集》中記載有這麽一小撮人,出生呈現稀有單雙靈根,天賦極佳,稍一教化修為突飛猛進,是人人羨豔的天才,可當他們風光活到十五歲以後,無論修煉到什麽境界,靈根都會融化在血液中,最終消失不見。
他們被稱為“昙未人”。
就像昙花一樣,短暫而美麗,在最鼎盛的年華衰敗。
書中以東邊禪天宗的一個薛氏弟子為例,前半生天之驕子,被同輩羨慕,受後輩擁戴,得前輩喜愛,曾經被視為家族榮耀,甚至被當成禪天宗未來掌門培養,可短短不過五年他就被打落泥濘裏。
通常這種情況,有人就此一蹶不振,有人遍尋靈植企圖遏制靈根融化,有人入了魔……
至今為止,有資料記載,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與血絲蟲共生。
當昙未人将血絲蟲子的卵種在心室裏,卵吸血孵化後,蟲子會進入寄主全身的血管中,逐漸替代寄主原來的血管,遏制住靈根的溶解。
只不過,當一個人渾身的經脈都是血絲蟲,那他可能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或許是血絲蟲操縱的傀儡,或許他就是血絲蟲。
褚蒼知,明顯就是國師體內血絲蟲選中的下一個寄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