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可能是有點突兀，他又解釋: “我是說，有部電影我一直想重溫來着，裏面人物讓人印象很深刻，我覺得看看也許對你自己構思也能有什麽幫助。”
寧若啊了聲，之後默默把手裏本子收了起來，說: “好啊。”
客廳燈關了，很快只有巨大幕布倒映的光靜靜流淌在兩人身上。
播放的影片叫《聞香識女人》，講述的是一名普通學生查理在擔任一位脾氣暴躁的眼盲退休軍官助手時發生的一系列故事，這是一部很經典的國外影片，傳遞的價值觀值得人深思。
只不過電影開場二十分鐘，寧若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面。
段淮就坐在她身旁。
調了電影後，他們的距離就靠得近了些，中間只隔着一個抱枕，像是一條無形的界限，卻又緊挨着，互相的溫度透過空氣傳達。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樣的想法，也感受得到氛圍的變化。
段淮依然捧着那個咖啡杯，看得很認真，好像壓根沒在意。
寧若繼續讓自己注意力集中到幕布上。
這部電影她其實看過，是以前高中時候了，當時看不懂，但什麽劇情也都知道，所以倒也沒那麽大吸引力。
寧若看着看着，忽然就想到她寫的劇本裏就有她現在和段淮的這一幕場景。
劇本裏阿詩和謝将伶情感的開始就是二人在謝将伶家裏窩着看的那場電影，也是國外很經典的片子，只不過不是同一部。
當時兩人坐在同一個沙發裏，各自捧着咖啡杯，望着影片的播放。
然後互相都不知道，其實對方的注意力都不在電影，而是在對方身上，表面平靜，各懷心思。
暧昧橫生，情愫暗長。
段老師知道嗎。
他突然約她看電影，兩個人就這樣獨處，他知道其實這樣是很暧昧的嗎。
寧若稍微坐直了身，默默縮了縮有點冷的腳。
沒想剛一動，段淮就注意了過來: “冷嗎”
寧若連忙搖頭: “不冷，就是腿坐得有點酸了。”
“嗯，如果不舒服可以直接到沙發上。”
“不用了，我就這樣就好。”
“嗯。”
段淮低下頭，指腹貼着玻璃杯沿，感受着上邊的冰涼。
過了會，慢慢說: “是不好看嗎感覺你對這部片子好像不是很感興趣。”
“嗯”寧若後知後覺地回應: “沒有啊，我看得挺認真呢。”
仿佛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認真，她抱着本子坐得更端正了些。
段淮笑笑: “你喜歡看就好。”
“其實我個人覺得這确實是互相救贖的故事，一個混亂，驕傲，孤獨，另一個淳樸，被人騙，悲觀主義和真誠善良的碰撞。雖然和你的故事截然不同，但我覺得這裏面人物都立得挺鮮明的，想着看看能有新的感悟。”
寧若嗯了聲: “我上高中時在教室和同學們看的，那時候不懂，還不覺得有什麽含義，只覺得後面中校為查理出頭時那些名場面還挺感動的。”
段淮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平時喜歡看些什麽，所以，可能考慮得不是很周全，沒想過你們女孩子應該會喜歡什麽。”
“沒關系啊。”寧若連忙說: “我平時也喜歡這些的，只不過……可能确實喜歡追一些連續劇，再就是看一些新出的番什麽的。”
“番那是……”
“動漫，差不多就是指新出的一些劇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哦……”段淮有些然地笑笑: “可能确實和你們有點代溝了，人不服老不行，有些你們常說的詞我都不知道什麽意思。”
“沒有啊。段老師很年輕，每個人的喜好不同罷了，和年齡無關的。”
段淮彎彎唇: “就當你是在安慰我了。”
聊着天，電影裏中校和查理也出發踏上了他們那段極樂瘋狂的旅程，電影的英文原聲背景是輕快的。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想法，忽然主動去問段淮: “段老師，那您平時的愛好是什麽健身，還是旅行”
段淮有些意外: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寧若說: “看您微信頭像是旅行的照片，如果我沒看錯，您朋友圈背景應該是冰島吧，那兒是個很美的地方。所以我感覺，您應該是個很熱愛生活的人。”
段淮倒是驚訝了。
沒想過寧若也這麽關注他。
他笑笑: “還好吧，平時一個人慣了，孤獨的時候就會去到處看看，總覺得世界見多了，對很多事情的追求會沒有那麽物欲感。”
“嗯……”
“你呢”
“我什麽。”
“我也想知道，你的愛好是什麽”
“我……”
寧若微微思索了下: “可能也就是寫東西和畫畫吧，以前喜歡看漫畫，經常也會跟着畫一些人物。”
“是嗎。”段淮想到了什麽，說: “我記得你的記錄本上就有好幾頁插畫，我能再看看麽”
“當然可以。”
寧若把本子遞給了他，段淮很認真地翻看起來。
上面都是些鉛筆插畫，簡單的勾線去能看清所有事物最清晰的樣子。
寧若畫功還不錯，惟妙惟肖，比如第一頁那張男人穿着白大褂淡然直視前方的插畫，再比如人物戴着眼鏡低頭看書的側顏，再比如……
最後一頁有一張特寫的手照。
沒錯，就是一張單獨的手，纖長而骨節分明，中指套着銀色指環，看着禁欲又幹淨。
“你好像特別喜歡着重刻畫人的手。我看到你只要有關謝将伶的插畫，他的手都着重刻畫了下。”
“啊，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橡皮擦過的痕跡，格外要多。”
寧若有點小尴尬: “這都被您發現了……”
段淮總結: “很喜歡他的手”
“也不是，畢竟謝将伶也就是我腦袋裏幻想出來的人，可能原來有點手控吧，見到那種很好看的手會覺得賞心悅目。”
“賞心悅目。”段淮輕輕低喃這個詞。
他思索許久，問: “那，你覺得我的手怎麽樣。”
“嗯”
寧若的視線下意識看了眼他捏着筆記本的手: “您的……”
說實話，和她畫本上的都無差別。
畢竟第二次見面時在車上她就注意到了，否則，幻想謝将伶時代入他的臉的同時，不會把手也那麽詳細刻畫。
那是因為，謝将伶的插畫就是以他段淮本人做基礎。
寧若說: “老師的手很漂亮，是我見過男孩子裏面最漂亮的。”
段淮說: “是嗎。”
寧若點頭: “對。”
段淮低下頭同樣打量自己的手幾秒，又笑了笑: “那你就不怕我會像你寫的謝将伶一樣，表面溫柔好看，實際上這雙手拿過手術刀，切割過人體組織，做過好多你不知道的特別吓人血腥的事。”
寧若真的被他這話乍的吓到了。
特別是他眼含溫柔的笑和她說這話，仿佛謝将伶用柔情憐愛的語氣和阿詩說你要逼我死嗎。
特別的反差，特別的變态，特別的……
“那……那更帶感了。”寧若說。
“帶感”
“嗯，我覺得如果他長得好看，手真的是這樣的，哪怕是壞人，露水情緣也沒關系。”
“露水情緣”
段淮品了品這個詞，無奈輕笑着撤回視線: “你們女孩子，都在想些什麽。”
他回過頭，重新望回眼前的幕布，仿佛又變回那個理智的他。
“像謝将伶那樣性格的人，是反社會人格，很少。一般這樣的人內心是真的壞，好的時候很好，極端起來什麽都能做，如果現實中女孩子碰到這樣的男生，一定要遠離，不要被虛構的故事影響。”
“那老師呢”
“我”
“您剛剛說您做過吓人血腥的事……”
段淮笑笑: “逗你的，如果非要說吓人，那可能對你來說我做過最吓人的事就是做醫生吧。”
“比如”
“比如在醫院你要接觸很多很多不同層面的事，手術臺上清晰的人體組織， ICU突然大出血的緊急狀況，或者做穿刺，一根十五公分長的針定位後會穿過你的肺部，取出組織進行化驗……”
“等等……”
光是說到這寧若就頂不住了，她覺得自己的肺都好像有點疼。
“算了吧老師，我們不說這個了。”寧若小聲說。
遭不住遭，她是傻了才和段淮聊醫學這個。
她寫的醫生是為言情服務的虛假醫生，段淮才是現實中真實搞工作的，當一切夢幻的事接觸到殘酷的現實，簡直跟濾鏡破碎一樣掉得稀裏嘩啦。
段淮笑笑。
之後兩人之間寂靜了會兒，看着面前馬上要到電影最經典的探戈舞場景。
背景音樂和臺詞都變得浪漫。
連寧若的注意力都有些被吸引過去。
段淮把杯子放到了茶幾上，忽的喊她: “寧若。”
“嗯”寧若回過頭，才發現段淮在看她。
“我們……要不要試試牽手”
“啊”寧若心驚了下。
段淮解釋說: “只是那會兒你說我手好看時的想法，加上你不是說感覺有點瓶頸，找不到戀愛的感覺素材嗎。我覺得……是不是可以假裝模拟一下。”
“……模拟”
“嗯，就把我當做是謝将伶，你劇本裏不是也有這樣一場沙發上的戲嗎，如果我沒記錯，也是謝将伶和阿詩第一次牽手的時候。”
寧若望着他沒說話。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點突兀，也許吓到了她。
段淮試着解釋: “其實我也只是想說試試，可能有些唐突，如果你介意的話那……”
話沒說完被寧若打斷: “可以嗎。”
“嗯”段淮掀起眼簾。
小姑娘有些猶豫的，看了眼他的手: “我是說，我真的……能把你當成謝将伶嗎。”
段淮不知道她這句可以嗎是什麽意思。
他覺得可能有羞赧，也可能有怯懦，但，并不是拒絕。
他盯着她的眼睛，聲線都無形輕緩許多: “當然可以。”
-
如果寧若沒記錯。
她劇本裏的确是這樣寫的，兩個人看着電影，阿詩滿心是尴尬和第一次與心動的人在一起的緊張，而謝将伶，保持着從容和溫柔，慢慢誘導她向自己敞開心扉。
在那一場的最後，他們的手指在沙發上悄然相觸，然後被謝将伶握住。
他成功誘導到了阿詩的第一步信任。
然而段淮……
電影還在放映，暖氣也在運行，就連室內的光線都被電影光氤氲得氛圍恰到好處。
那是和她劇本裏一模一樣的場景。
然而此刻兩人的注意力都不能在電影本身上。
确切來說是寧若不能，她并不知道段淮是不是，起碼他看起來是要比她淡然那麽些的。
牽手而已，更何況只是為了啓發靈感模拟，不帶他們私人性質，沒有什麽的。
寧若在心裏這樣和自己說。
可是——
牽手。
還是和段淮。
寧若不自覺又看了眼段淮清冷的側顏。
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怎麽可能。
而且又不是演戲，真的能做到絕對模拟
哪怕她能把他當做謝将伶，可他能做到真的入戲且不會出戲嗎。
“可以了嗎”段淮出聲問。
兩人說定以後氣氛就莫名尴尬了許多，确切來說是寧若尴尬。
本來是說給一個緩沖時間，先回憶熟悉一下那一段具體劇情。
可是看着看着，電影都要進行到尾聲，寧若憋着不敢說話，段淮也沒出聲打擾，兩人僵了一陣。
寧若抿抿唇，嗯了聲。
“那……我就暫時把你當做是謝将伶，就牽那麽一小下下，試試”
段淮嗯了聲: “試試。”
他把手掌朝她攤開，就在兩人之間。
寧若慢慢伸手過去，有些想輕貼住他的手心。
可是害怕，微微抖了兩下還是沒敢真的放下去。
然而，段淮突然牽住了她的手。
微涼溫度和溫軟觸感襲來。
是十指相扣，仿若文中寫的那樣，她的手被對方完美捕捉。
寧若的心都快跳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