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寧若後面過了幾天恍恍惚惚,但很快也好了。
為《北街南院》劇目排練,房子到期,又為了找新住處忙碌。
前前後後忙活大半個月,搬進了新家後才算是緩一口氣。
但朋友還是肉眼可見看得出寧若那幾天話少了許多。
衛寒中間來看過她,瞧見清理東西的寧若神情有點郁郁寡歡,就問她: “你最近怎麽了”
寧若剛把四季被拿出來,說: “沒什麽啊。”
衛寒哪能信她,幾年朋友了瞧着寧若這樣子就不對,自個兒猜測了一會,說: “你和段淮分手啦”
寧若連忙否認: “沒,就沒在一起過呢。”
唯獨一次以他女朋友身份出去,還發生了那種不愉快。
“那……”
寧若自知瞞不過她,說: “可能就是不合适吧,感覺還沒做好準備。”
衛寒說: “你還是喜歡段淮的吧,段淮……也很喜歡你。”
寧若低着頭,認真弄着手邊東西,低聲說: “可是我想要的不僅僅是喜歡,要說喜歡,回頭追我以後的趙卓津何曾不是”
“如果,那種感情不是獨一無二,非我不可的,我寧可不要。”
大家都會喜歡謝将伶,可又都想遇見顧妄青。
那種真正把一個人放在心裏,絕對赤誠,信任的情感,才是大衆心中理想的。
可是那種人設太不真實,不會活在現實生活中。
連寧若都在懷疑,真的有那樣絕對奉獻的情感嗎
她能碰見一個像謝将伶的男人,卻不會有那個運氣能碰見另一個顧妄青,并且她現在在想,哪怕她碰到了又如何呢。
有了像段淮那樣的男人在前,太刻骨銘心的短暫經歷,反而不會再有人能那麽讓她驚豔。
以至于寧若開始想,也許她故事裏最後阿詩和顧妄青的情感也只是陪伴,他們一起出任務,擒犯人,是惺惺相惜。
她心裏始終留有那個男人的幾分餘地的。
即使他十惡不赦,即使他走了,即使他們再也不見。
七月, 《南街北院》為期三天演出圓滿結束,當場座無虛席,演出票全部售罄。
作為主要演出人員的寧若長卸一口氣,也有了短暫幾天休息時間。
剛巧衛寒有認識的影視公司旗下編輯部發布刑偵主題征文,為未來相關類型影視化積累本子。
主題: [刑偵,懸疑,言情。]
要求: [期望環環相扣的故事中又能有引人入勝的真摯情感,可以是刻骨銘心的愛情,可以是出生入死的友情,可以是溫情脈脈的親情。那些缺失的,永恒的,只有在執行正義時會被永遠銘記。人物個性鮮明,劇情要曲折,主旨引人深思,一經選定征文,版權費不低于十萬。]
那兩天衛寒在大劇院跑,參加音樂劇,寧若還是去看她順道跟她一塊讨論這件事。
“十萬塊錢。”衛寒感嘆: “好多啊,而且要真有了那也差不多一年的開銷了啊,若若你不是就在寫這個題材嗎,本來也是愛好,投一下試試呗,萬一過了呢。”
寧若有點猶豫: “但是不知道行不行,而且不知道會不會有回應。”
衛寒說: “肯定有啊,能投就不錯了,我覺得你那個故事挺好的,我當時看到謝将伶的死時回頭還難受了好幾天呢。”
寧若把故事寫完後,把精簡版給小姐妹看過。
當然,是沒有當初被段淮發現的那些片段的,那些她後來都收起來了,現在對外的都是簡略過的。
“嗯,好,那我回頭就發出去。”
兩個人正聊着天,顧升右不知道從哪過來了,拿着自個兒東西,塞進旁邊她員工櫃子裏。
“寫小說啊看不出來你這年紀小小,會的路子還挺多。”顧升右眼梢上挑,打量着寧若說。
上次那事以後,寧若很久沒和她打過交道了,不知道顧升右回到了大劇院的工作崗位,跟衛寒差不多算同事。
可能是因為趙卓津,她現在對寧若的敵意明顯不少。
“不是小說,是劇本。”寧若說。
“那不也是胡編亂造寫的故事麽,随便寫了兩個字,還真在這幻想自個兒能暴富成版權大手啊,你以為錢有這麽好賺,劇本誰不會寫,不是有手就行。”
“你這麽厲害你怎麽不——”衛寒下意識要上去反駁,被寧若攔住了。
“沒事,你等會兒要工作了,剛化好的妝,別氣別氣。”寧若小聲安慰,衛寒的氣焰這才撤下來些。
寧若不動聲色把自己本子暫時先擱到背包裏,說: “我知道誰都會寫字,但不是誰都有那個能力。公雞啄字和妙筆生花還是有區別的,人和人的區別。”
她說完看向顧升右,後者臉色變了變: “你以為你寫的多好,寫的什麽啊敢不敢拿出來看看,還妙筆生花,真會用詞。”
寧若有點無所謂地聳肩: “我沒說是我,也沒說您,你要是自己要把自己代入進去,那可不能怪我。”
顧升右氣得臉都花了,回顧四周,卻找不到一個來幫她說話的。
衛寒得意地笑了,拉着寧若小聲說: “走走走,去吃飯。”
兩人走了,看着空無一人的儲物間,顧升右氣得說不出話。
然而她很快看到了寧若的背包,冷靜下來後,視線又好奇地落了上去。
寧若陪着衛寒把下午的班給蹲完,之後兩人就去逛了下街,結果準備去吃飯的半路公交車上,寧若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
是突然就特別疼的那種,像突襲,一下給寧若差點沒疼得窩地上蜷縮着,同時臉色都白了。
衛寒差點吓着,連忙問: “姐妹你有沒有事啊,怎麽了”
寧若捂着肚子想試圖緩解地蜷縮下身子,一邊搖頭。
衛寒看她說不出話,一直在公交車上也不好,連忙扶着寧若下車,然而還沒到商圈,這一片她也不熟。
看寧若疼得要自閉了,衛寒有點欲哭無淚: “姐妹,你這,這不會是闌尾炎吧,怎麽會這麽疼啊”
“我不知道,但突然就是好疼。”寧若抖着聲音說。
衛寒: “……那要不咱們去上個廁所”
寧若說: “不是那種痛,是真的肚子疼。”
衛寒沒辦法了,扶她在路邊坐了會兒,接着找地圖,說: “距離最近的是宣武醫院,走,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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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醫院的接水間。
段淮剛接滿一保溫杯的開水準備回去,白夏忽然捂着肚子走了進來: “快快快,老段,我那兒有幾床病人心電例行檢查還沒,要到時間了,我這不成了,你晚點下班幫我一下吧。”
段淮問: “你早幹嘛去了。”
白夏說: “這不是剛好這個點人有三急嗎,十分鐘!”
段淮話都沒多說,拿着東西直接走了。
他回了辦公室,叫上了兩個新來的實習生,說: “先跟我去一趟,我帶你們熟悉一下病人心電檢查流程。”
對着段淮的冷顏冷語,大家都不怎麽敢說話。
沒別的,科室最近都知道段醫生心情不大好。
原來這人就挺冷淡的,這會兒都不只是冷的事了,零失誤,零疏漏,零走神,誰犯錯就挨訓,關鍵是他長着一張神顏臉,批評起人來真招架不住。
寒眸一擺,低冽語氣一放,前兩天就有新來的實習生被訓哭了。
倆人乖乖跟着他過去,經過急診科大廳時,段淮眼角餘光無意瞥見一道熟悉身影,他看了眼,腳步停頓了下,薄唇微抿。
那邊,衛寒扶着寧若進來後,着急忙慌就往裏邊跑: “等會我啊,我去挂號找醫生,馬上就回!”
寧若點點頭,看着她去了。
之後又望了望這兒,內心複雜。
雖然說這家醫院她來過很多次,但沒有哪一次比現在還心虛。
應該不會那麽巧,剛好段淮當班吧。
他周三只出診上午,這個點應該下班了。
其實寧若不想來這的,是真疼得不行了,這裏又距離她最近……
寧若捂着小腹冷汗直冒,好不容易緩解了些,慢慢坐到邊上長椅上。
等了沒一會兒衛寒就叫着人過來了,寧若聽到聲音還有點訝異她怎麽這麽快,一擡頭看到來人,四肢都吓涼了一半。
“段醫生,您可得好好給我們若若看看啊,在外邊玩得好好的她肚子就開始疼,這都疼得不行了,萬一急性腸胃炎呢,關鍵是她也不想去廁所啊。”
聽到這話,寧若整個人都尴尬得渾身發麻。
她不想這種時候碰見段淮,真的。
然而,他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寧若憋着不肯吭聲,段淮看她一眼,但也沒說什麽,蹲下身去,說: “哪兒疼”
寧若支支吾吾,說: “肚子。”
段淮說: “胃部,還是。”
寧若也不知道哪是哪,就胡亂指了指: “就是肚子。”
段淮有點無奈,站起身,說: “這樣,你去我接診間吧,我給你看看。”
他轉身後,寧若臉都變了,看向衛寒,滿眼的錯愕。
像是在問:你特喵的在幹什麽啊
衛寒已經拉着她起身,小聲說: “過去還得挂號,然後我就看到段淮了,免費的不問白不問啊。”
寧若咬牙小聲說: “你故意的”
“真沒,當時我一說你有情況,他立馬就過來了,人心裏還有你呢。”
聽了這話寧若臉上有點繃不住,她只道: “回去收拾你。”
衛寒說: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寧若: “……”
到了接診間,寧若單獨進去了,段淮在桌邊拿出聽診器,擡了擡下巴示意邊上的單人床: “躺那兒。”
寧若還記得那張簡陋的單人床,原來聽段淮說過,是方便一些特別的病人暫時休息或者一些疼痛類疾病可以方便躺下簡單檢查的。
當時怕影響他工作,叫她上去休息她都沒去的。
寧若過去乖乖躺了,頭一回以正式病人的身份來他這辦公室,還有點緊張。
段淮說: “平躺,腿別曲着。”
寧若心裏憋了兩下,但還是慢慢把腿放了下去。
她看着段淮走了過來。
還是頭一次以仰視的角度看段淮,男人剛戴上聽診器。
她不敢看男人清晰的下颚線,視線只敢到處亂瞟天花板,手指捏着衣服動都不敢動。
直到段淮忽然說: “衣服撩起來一點。”
寧若啊了聲: “撩,撩衣服”
段淮看她懷疑的眼神,也知道小姑娘在想什麽。
他解釋: “這是必須的,不是要占你便宜,今天來是的誰都得走這個流程。”
寧若才發現自己誤會了。
她側過臉,這才有點緊張地慢慢把衣服撩起來了一些。
只露了一截簡單幹淨的腹部。
這還是段淮頭一回看見寧若的腰,少女的皮膚很白,沒有任何瑕疵。
一般來說躺着會有些贅肉在腰側,她卻是很平坦的,光潔的,腰線特別流暢,再往上,她穿是的一條微緊的白色短袖,薄薄的衣服布料透出了一點內衣邊緣,看得出勾勒的胸形。
可能是知道男人在看,她很緊張,即使在壓抑也感受得出微微急促的呼吸。
段淮垂着眸,手指貼合冰涼的聽診器,沉默且認真地将冰涼的接胸端輕貼到她腹部上。
氣氛開始變得有些接近微妙的安靜。
誰也不說話。
空氣有些死寂一樣的靜了。
寧若氣都不敢喘,就感受着聽診器在她肚子上有力地摁了幾下。
段淮也不說別的,只是跟随動作偶爾問: “這疼嗎。”
寧若搖頭。
他換了個位置,繼續問,寧若又點點頭。
段淮逐漸心裏有點數,接着接胸端又微微往上延伸。
感受到寧若忽然更緊張了,段淮解釋: “只是确保一下與心髒問題無關,沒有別的意思。”
寧若慢慢放松下來,輕嗯了聲。
其實平時段淮是懶于給人解釋這些的,醫生都忙,這點小病小痛的檢查都做過多少次,又來來去去要面對多少相同症狀的病人,大家都疲乏。
因為是她,他就專門解釋了一下,怕小姑娘又覺得他是在占她便宜,萬一問他手怎麽還往上走呢。
沒有持續太久,段淮很快就收起了東西,之後拿起聽診器轉身往辦公桌那兒走: “确定只有腸道那一處疼痛是吧。”
寧若也不知道是哪,跟着下床: “我也不知道。”
段淮低着頭,已經在單子上寫着什麽: “嗯,應該只是飲食不衛生導致腸痙攣疼痛,你朋友那會兒就把事情大概跟我描述了下,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啊”
“你那會兒出去都吃了些什麽”
“……一些小吃街的炸物。”
“嗯,那就是了,瞎吃東西導致細菌病毒進入腸道,有點炎症刺激。”
寧若局促地站直身,說: “那,那應該不是闌尾炎,不用做手術吧。”
段淮笑了聲,側眸看她: “你是不是來的時候被闌尾炎吓了一路”
沒想心思都被他給猜透,寧若臉上有點挂不住。
段淮說: “闌尾炎主要表現是游走性的腹痛,起初可能是中腹,慢慢轉移到右下腹部,而且不會自行緩解,和你這個還是有所不同的。”
寧若似懂非懂: “哦哦……”
“嗯,小事,回去多喝點熱水,我給你開點解痙止痛的藥物,如果回去有腹瀉,再配合消炎藥,之後自行緩解應該就差不多了。”
寧若腦袋微懵地聽完,又看他神情淡淡,問: “就這樣嗎這麽簡單。”
“難道你想得闌尾炎上手術臺開刀嗎。”
寧若趕緊搖頭。
段淮輕笑: “那不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完了,寧若哦了聲,慢慢又開始拘謹了起來。
其實剛剛段淮的話她就聽進去一半,還有一半腦袋沒醒神。
直到現在站着,聽診器冰涼的溫度也還遺留在肚子上,仿佛是他的手指。
寧若忍不住想,哪怕就算是段老師的手指,要是觸上去觸感也會是一致的吧,他的手總是很涼,要牽一會兒才能暖熱。
可能是兩人剛鬧性子後的頭一回見面,氣氛比寧若想象的要平靜。
但也是,段淮說過以後做朋友,也不至于碰面了太難看。
病看完,寧若也要走了,剛準備拿東西說客套話。
段淮若有所思拿起桌上杯子,說: “我們好像有快一個月沒見了。”
寧若動作停住。
确實。
距離上次話劇那次,剛好快要一個月。
她嗯了聲。
段淮問: “最近過得怎麽樣”
寧若低着頭沒吭聲。
他又說: “太久沒見了,只是想問問。”
寧若說: “挺好的,就有空的時候寫寫稿子,練練畫。”
“還在演話劇嗎”
“嗯,挺忙的。”
段淮應了聲: “哦,那有空我去看看你出演的話劇吧,給你捧場。”
這句話有點耳熟。
寧若記得年初還冷的時候,她在大劇院前跟他碰見,那時還不太熟,他當時好像也說過這樣一句。
當時是客套,但很暖心,這次……她也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彎唇禮貌的笑: “好啊。”
段淮又問: “謝将伶的故事還在寫嗎。”
她說: “是的,最近還有想法投了征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選,別人都說劇情挺有意思的。”
“嗯,可以,其實我一開始也覺得你那個故事劇情不錯的。”
“嗯。”
短暫聊到這,兩人之間也有點尴尬,包括小小的疏冷,一點點微妙。
寧若不敢告訴他。
其實沒了他以後,她後半段的靈感缺失了很多。
謝将伶死的時候那段劇情沒好好寫,後面女主和顧妄青查案,也不太有創作激情。
其實她本來就寫完了,當初和段淮共同讨論那些只是想多加修飾一下前面,卻沒想反而點綴了謝将伶這個角色,讓其整個劇情變得出彩。
她忘不了那段和段淮旖旎的情感試探,那幾場夜,過于深刻。
不知不覺在她心裏,那個故事都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是她和段淮共同的。
她有時候都有種沖動想和段淮聊聊後續,問問他的看法。
可是念頭浮上來時又想到他們的關系。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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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還有一更!(我的晚點是晚上一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