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雅園
雅園
這些表演的女孩,一天兩場,坐在水臺上并不和客人直接接觸。
不少客人想要認識,紅雅也會先問問女孩的意思,嚴昊然詢問的那個人,紅雅記得,都兩年多了,确實漂亮,詢問她的人不少,那女孩一個都不想結識。她一開始還以為女孩挺有定力,沒想到最後直接挑了個大的,只能說是眼光高手段也高。
到現在,她早就沒了那女孩的消息,嚴昊然與其問她,倒不如問問上座的那位。
這話她當然不能說,嚴昊然還念念不忘小琵琶精,紅雅只是笑道:“這是表演,又不是給你們看人的,你聽聽這曲子,難道不好聽?再說了,人家好好的女孩,什麽精啊怪的說的瘆人。”
其他有人問:“什麽琵琶精?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嚴昊然雖然印象深刻,倒也不是念念不忘,他身邊人換來換去,只是又來到這裏才想到,拿這個跟紅雅打趣罷了。可別人一問起來,他還真有話說。
“要說漂亮吧,我其實也不太記得具體長什麽樣了,就記得兩個小梨渦晃得人心癢癢,身材也好。穿着旗袍抱着琵琶斜坐在那,那妥妥的美人圖啊,皮膚也好,跟絲綢似的。”
有人噓他:“這麽遠,隔着霧,你還能看出來皮膚好啊?”
“那不是有意外嘛,我記得那天下臺時,有個人喝醉了拉住她非要她單獨彈一曲,我剛好在旁邊就說了幾句公道話,扶了一把,那小胳膊白的跟蓮藕似的,摸起來......”
他沒說完,因為感覺感覺到一道不輕不重的視線。
他看過去,找到了證人,“不信你們問以辰,那天他也在場。”
衆人看向拿着茶杯的周以辰,後者只淡淡回了句:“忘了。”
沈風平嫌棄地對嚴昊然說:“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滿腦子裝的都是女人?”
這話說的不錯,這房間裏的人大部分都看過表演,有一兩個新來的,大都不過在開始時看一兩眼,一兩分鐘就回來了,從頭到尾守在那邊還點評的只有嚴昊然一個人。
嚴昊然搖頭,不和他們這群不懂欣賞美的人多計較,今天演奏的曲目是十面埋伏,他聽得搖頭晃腦,十分投入。
下面的人看得也十分投入,只是沈波看出來不對勁,他對面那個女孩明明掉拍了,曲聲絲毫未亂,他把疑惑說出來,陳與喬小聲說:“錄音。”
這不是什麽新鮮事,哪有那麽多正好年華如花似玉又技藝精湛的女孩,裏面有三兩個确實不錯的,一會兒還會單獨表演,其他的練的是指法,裝模作樣就行,放的是錄好的曲。
她那時候就是濫竽充數的一員,但是她敬業多了,不會犯這種掉拍的低級錯誤。
大家都是來“看”表演的,漂亮就夠了,有幾個人真懂琵琶琴瑟,眼睛和耳朵占一頭就夠了,哪來那麽多要求。
沈波吃驚:“還能這樣?”
陳與喬眨眨眼,“反正大家看着高興就行,弘揚傳統文化呢,沒人追究。”
大廳裏溫度較低,陳與喬披着羽絨服,紅色很襯她,又喝了點酒,臉上紅撲撲的,朝他眨眼時,水汪汪的眼睛透着股狡黠,沈波的心砰砰快跳了幾下,故作老成地對她說:“我覺得這表演不錯,就是差了個傳統樂器。”
“什麽?”
“唢吶。”沈波一本正經地說:“沒有它總覺得少了點靈魂。”
陳與喬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忍不住拍他:“你損不損啊?”
雅園裏女孩吹唢吶,真是想想都醉人,不如再弄面大鼓來,讓女孩們集體呼麥,保證紅姨聽得想上路,唢吶再度派上大用場。
沈波被她拍的心神蕩漾,樓上嚴昊然卻目光一閃,問紅雅:“紅姨,你看看那個女孩,是不是就是那個小琵琶精?”
雖然想不起長相,但是嚴昊然這腦子确實只裝女人了,看到後就記憶複蘇,畢竟小梨渦是他最愛,長着梨渦又好看的姑娘不多,這不他雷達啓動,只錯了錯眼就看到了舞臺下側頭笑着跟人說話的陳與喬。
紅雅往那邊一看,愣了:“确實有些像。”
畢竟兩年沒見,她仔細辨認了一下,“還真是她。”
嚴昊然哈哈大笑:“這不就是緣分嗎?她不是你們員工了吧,我這不就手到擒來?”
紅雅不由看了那邊的周以辰一眼。
周以辰來過幾次,她也應過不同人的要求,想着法子讨好他。
可周以辰這人雖然表面客氣,卻極不容易被讨好,後來他着人來要陳與喬聯系方式的時候,她還有些驚訝,不過倒是把話帶到了。
陳與喬這姑娘也是,來了幾個月,打聽她的人一打有餘,以前從沒松過口,那天聽了周以辰的名字,抿嘴一笑:“紅姨就告訴他呗,多交個朋友又不是壞事。”
紅雅這才明白,這姑娘心氣高着呢,以前那些啊,壓根沒看上。
話又說回來,有周以辰這樣的人物在,也難怪她看不上別人。
紅雅只給了陳與喬的聯系方式,至于兩人後來聯沒聯系,她一概不過問。
只知道沒多久,陳與喬就不來了,她心裏也只是隐約猜測一下,對外三緘其口。
現在看來,兩人并沒在一起,不過也說不定,兩年了,就算在一起過分開也不奇怪。
她回頭看周以辰,卻發現對方已經走了過來,垂眸看着臺下的人,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一過來,有幾個人也跟過來了,站在欄杆外往下看,大家都以為他是看表演,這會兒到了獨奏環節,臺上姑娘古筝彈的不錯,人長得更不錯,今天擺宴的人給紅雅使了個眼色。
紅雅明白,這是讓她安排一下,如果那姑娘願意,可以來這房間單獨表演,價格都好說。
可紅雅覺得這人會錯了意,周以辰眼光淡淡的,誰知道他看的哪裏呢?
倒是沈風平很意外。
“沈波?”
他那個書呆子弟弟,怎麽會在這裏?還跟身邊的女孩言笑晏晏,女孩挺漂亮,這是交了女朋友?也是,二十三四了,确實到了該交女朋友的年紀。
沈家兄妹三人,是難得的三人都是同一個媽生的,家庭和睦,三人感情很不錯。
沈風平當即拿出哥哥的派頭來,讓紅雅把人叫了上來。
“過生日?”沈風平跟紅雅打聽過了。
沈波有點怵這個大哥,回答得規規矩矩:“嗯,生日跟同學朋友聚一聚。”
“那邊那個是你女朋友?”
沈波忙搖頭:“還不是呢!你可別吓着她!”
衆人不由笑了,比起沈風平年紀輕輕老奸巨猾,他這個弟弟簡直是只不設防的小羔羊,一句“還不是”就把什麽都賣了。
看見自己弟弟臉皮漲紅,沈風平也有點心累,笑罵:“看你那點出息,女孩都追不上。”
嚴昊然起哄:“讓你哥教教你,這事他擅長。”
沈波紅着臉:“哥,你們吃,我先、我先回去了。”
沈波回去的時候,已經上了幾道精致點心,衆人注意力卻不在點心上面,而是沈波的家世。
能進那邊的包間,身份必定不同,又有了沈風平的名字,上網一搜什麽都出來了。
大家對沈波完全是一種,富豪竟在我身邊的感慨,失敬失敬。
蘇燕男友真誠地拉着沈波的手,滿懷期待地問:“波哥,你看我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衆人玩笑歸玩笑,再看沈波的眼神已經變得不一樣,随之看向陳與喬的目光也開始複雜,尤其是那些知道他打算告白的人,總有一種你可是撞了大運的微妙。
沈波知道,今天是告白不了了。
這個情況下告白,陳與喬答應了,就擺脫不了別人異樣的目光。
他其實心裏也忐忑,怕陳與喬是因為他這樣的身份答應自己。
他偷偷看陳與喬,見她目光沉靜坐在那裏,輕輕咬着做成花瓣樣的面點,不由稍稍松了口氣,他就知道,陳與喬不是那麽膚淺的女孩。
為了告白,沈波車後備箱準備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現下也用不上了。
結束後,還是蘇燕男友送她們回去。
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後,陳與喬忽然叫停車,“我之前在這附近買了個東西,正好去拿,你們先回去吧。”
蘇燕男友說:“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開車嘛,導航帶你們過去拿。”
蘇燕忽然發了火:“她去拿東西,你跟過去幹嘛,我是你女朋友還是她是你女朋友?”
男友懵了:“這不她是你閨蜜我才.......”
蘇燕冷哼:“沒聽過防火防盜防閨蜜嗎,就這邊把她放下。”
車子停下,陳與喬下車,對上蘇燕擔憂的眼睛。
陳與喬扯着嘴角笑了下:“沒事,一會兒微信聯系。”
蘇燕點點頭,車子絕塵而去。
陳與喬站在路邊,沒多久,一輛線條流暢的黑色轎車無聲在她身邊停下,她拉開車門坐上去。
後座上,周以辰坐在那裏,正閉目養神。
車子再度平穩行駛上路,陳與喬往他身邊挪,手挽上他的胳膊,他睜開眼,微微側首垂眸,是居高臨下的姿态。
“蛋糕好吃嗎?”他問。
陳與喬毫不猶豫地賣了蘇燕,嗫嚅:“這個生日宴是我朋友叫我來的,她來陪他男朋友,我才跟過來的。”
一只手握住她下巴,他問:“我問你,蛋糕好吃嗎?”
陳與喬掙紮着搖頭:“不、不好吃。”
周以辰笑了,眼神卻比不笑更冷。
“雅園的蛋糕怎麽會不好吃,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了嗎?”
陳與喬臉色發白,因為知道他在說什麽。
那時候兩個人剛認識沒多久,他第一次見她後,約她出來過幾次,也只是吃吃飯喝喝茶,她拿不準他的心思,也舍不得雅園豐厚的報酬,還在這裏表演。直到有一次,她下臺時被一個喝醉的客人拉住,他說那天是他的生日,非要她去給他用琵琶彈一首生日快樂。
那人身份不凡,紅姨剛好不在園內,無人敢置喙。
嚴昊然家世已然不錯,可誰也不樂意為了個女孩和其他人結仇,他再憐香惜玉也不過打打圓場。如果是平常,那人會給他面子,可那天那人喝多了酒,他本來就多次索要陳與喬的聯系方式都被擋了回來,心中暗惱,故意借酒裝瘋,誰的面子都不給。
周以辰那天也在,可他始終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她的窘迫與無助。
直到那人把她拉回包間,拿着一塊生日蛋糕往她嘴裏塞的時候,周以辰才找人出面把她帶了出來。
後來陳與喬坐在周以辰的車上,一邊擦臉上的蛋糕一邊哭,手抖得不成樣子。
周以辰等她哭完,才開口:“人不能太貪心,一邊和我出去,一邊又在這種地方待着,是想給自己多一條路?還是覺得雅園的蛋糕好吃?”
陳與喬哽咽着:“我、我沒有,我只是表演而已,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女孩哭的雙眼通紅,臉上、頭發上還沾着奶油,一臉的緊張與惶恐。
周以辰看了她半晌,終于再度開口,聲音依舊平緩。
“跟着我,無論我怎麽對你,親密或者疏遠,你都只能受着。在我喊停之前,我不希望和任何人分享。”
他把她頭發攏到耳後,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表演也不行。”
周以辰是個獨占欲很強的人,一旦被他納入羽翼,他可以疏遠你,可在徹底厭棄之前,你卻只能屬于他。
他用他的長相、身材、氣質、家世還有手段,形成了這世上最高級的pua。
此刻,他撥開她的手,語氣淡淡地:“離我遠一點,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