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之日
京城
春意盎然，繁花似錦，天子腳下，紫禁城外，人來人往，萬人空巷。
京城的沿街都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兩邊的空地上，也已被無數小販占得最佳位置，包子、糕點、胭脂、油紙傘、玩具……一應俱全。
然而今日，全城百姓所在意的并不在此。慕容府大婚，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各家夥計都無心看店，紛紛趁老板不注意溜了出去。
“快走啊，要是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慕容府和上官府的聯姻，轟動了整個京城上下，達官貴人，這可是皇上親賜的金玉良緣，京城上下百姓無人不羨慕，紛紛趕去，只為能親眼目睹這場天大的喜事。
此時的慕容府內外，早已擠滿了人，府內家丁丫鬟一刻都不得停歇，新娘子馬上就要進府，所有流程都需要反複确認，上面可吩咐了，今天不得出現任何差錯，不然這個責任，可沒人能擔得起。平日裏能省便省慕容将軍，為辦喜事，也是花了不少血本。
“動作快點，都小心點，別把東西摔着了。”蕭管家做事有條不紊，這上上下下都得看着，一想到今日是少爺的大婚，可千萬不能大意了。
長長的過道，到處都布滿了紅色綢帶，滿眼的喜慶，令人心情大好。一個丫鬟正加快腳步往這邊趕，走廊的盡頭，便是新房，此時，慕容幽塵正在裏面換裝，紅色的喜服，穿在身上果然大不一樣，往日裏都是一身素衣，哪裏比得上今日的特別。
五官分明精致，深邃的眼睛正視着鏡中的自己，冷峻的臉龐卻絲毫沒有一點愉悅之意。
今日的大婚，他正是新郎，只可惜，将要進門的新娘，以後的夫人，卻不是她，那個填滿他內心的女人。
不過就是一場朝政聯姻，何來喜悅？甚至，他都不知道将來還能否過上敞開心懷的日子。
“少爺……”門外，弱弱的聲音略顯顫抖。
“進來。”裏面的聲音很迫切，似乎已經聽出了外面的人是誰，不允許任何人留在房間，只為在拜堂之前，能見她一面。
房門被緩緩打開，屋子裏安靜的只有開門的聲音，他坐着沒動，想見她，可是見到了能說什麽呢？告訴她，和她共享自己的喜事？
門外的人又何嘗不是呢？如今，她不過就是一個府上的燒火丫鬟，早在一個月前，得知少爺大婚的消息，全府上下都在為此歡呼，唯獨她。
可笑，她還有難過的資格嗎？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不起眼的丫鬟，可如今，他已經是當今皇帝的親兄弟，成了名副其實的王爺，要不是老将軍仁慈，答應她和爹爹留在府上，此時不知道是否還留在這個世上。
今日大婚之後，他很快就會帶着新夫人搬到皇上禦賜的新王府去了，也許今後，他們再也不能見面。
要不是家丁傳話說，少爺想喝茶，讓人送來，可能連這最後一面，也未必能見。
“這是您……的茶。”刻意控制，勉強将茶端到他面前，他喜歡自己泡的茶水，不知以後還能否有這樣的機會。
慕容幽塵終于擡眼，看着她，他的心已經疼到麻木，答應父親迎娶上官滢，是他這輩子最後悔，最不想要的選擇，但是見到父親臉上的種種無奈，他心軟了，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所見。
怪只怪，為何自己要生于皇家，和當今聖上有着怎麽都切不斷的血緣。曾經的知己好友，稱兄道弟，如今成了真正的親兄弟。曾經還在為他的無奈而表示深刻的同情，如今，便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只能說，老天爺給自己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而上官滢，無非就是這場政治聯姻的棋子，對她，毫無情義，更別說什麽男女之愛。
眼前這個丫鬟打扮，一語不發的女子，才是這個當今王爺的意中之人，楚冰妍。
本以為天賜良緣，偶遇佳人，就在準備讓她見過父母大人之前，一道聖旨，婚約已定，而同時，楚家卻遭遇滅頂之災，昔日性格開朗，活潑可愛又知書達理的楚大小姐，淪為了如今的王府丫鬟。
“為何是你？”
“這是作為丫鬟應當做的。”其實，也為了能在最後多看他一眼，在跨出這個門之後，他就要成為別人的夫君，那個女人，才是他門當戶對，理應相守一生的結發妻子，慕容幽塵也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
借着送茶的機會，她想再見一眼，就最後一眼，至于其它，必然不再奢求。
“外面熱鬧嗎？”一早到現在，他都沒有走出房間，一是不敢，二也是不願。
“嗯，歡聲笑語，夫人都笑得合不攏嘴，管家也正忙活着，生怕出了岔子。”為了今日，府上早已忙活了大半個月，喜事早就傳遍街頭巷尾。
“這原本應是你的。”今日的場面，原本就應當屬于他們，新娘也只會是她楚冰妍。可惜，事與願違，不是她。
楚冰妍臉色難看，毫無血色，連續幾天，油鹽不進，卻始終沒等到希望。終究，他注定要成為別人的夫君。
“緣分天定，或許我們注定無緣。”不願停留在此，這是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的新房，不屬于她。
轉身離去，往事卻歷歷在目。多次偶遇，本也以為是月老牽線，緣分已到，京城商家大戶之女的身份，又何嘗不可？彼此相愛，許諾于民間，不求加官進爵，不求大富大貴，只願細水長流。此時此刻，只剩回憶，歷歷在目。
“好想去京城外面看看，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樣子？”游歷江湖，四處為善，是楚冰妍心中所想。
“當然可以，等到見過雙親，定下親事，就帶你出去走走看看。”随口之意，已然許下承諾。慕容幽塵本以為，如此合情合理，順其自然。
……
回到現實，他們卻形同陌路，只剩下主子和下人的關系……
門外的鞭炮聲已經響起，意味着上官家的轎子将要過來，家丁正匆匆往這個方向跑來，一不小心，在走廊撞倒了剛出門的楚冰妍，狠狠摔在了地上，家丁見狀，很是自責，只怪自己太過着急。
“你沒事吧，怪我，怪我太着急了，上官家的轎子快到了，管家讓我通知少爺前去接親。”家丁忙做解釋，俯身準備扶起楚冰妍。
“不礙事，你快去通知少爺吧，我自己可以。”比起摔倒的疼痛，家丁口中所說，對她的傷害更大。
不行，她要盡快逃離，回到那個屬于自己的地方躲起來，她不想再聽到任何關于成親的消息，懇求老天爺，最好讓她暫時聽不見吧，比起身上的傷，心裏的傷痛更難以抹滅。
迅速起身，用盡僅剩的力氣，向将軍府的後院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