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追去
追去
翌日清晨,當天邊的朝霞還是一條淡淡的金線時,李晚月就收拾好了行李。
她要攜帶的東西不多,總共只有幾件換洗的衣裳,其餘的便是圖雅為她準備好的幹糧,銀錢等貴重之物早就貼身安放,故而肩上背着的包袱很是輕松。
“多多保重。”圖雅揮手道別。
李晚月擺了擺手,“快回去,就送到這兒吧。”
随後一個帥氣的跨越,人已翻身上馬,她利落地坐在馬背上。這一刻,曾經所學的騎術,被她展現得淋漓盡致。
圖雅滿臉欣慰,“看來當初我硬是拉着你去學騎馬,成效還是挺不錯的嘛。”
李晚月聽後亦是展顏一笑,“多虧有你。”
不得不說,兩人誰也沒想到,彼時的心血來潮有朝一日會派上用場,若不是圖雅先提出教騎馬的建議,恐怕到現在,她對騎馬還是一無所知。
出門在外,多學一項技能,就是多一份保命的手段。
對此,她很感激圖雅。
漸漸地,天邊的金線變得越來越寬,溫和的日光灑向草原,灑向生機勃勃的人間,為世間的生靈帶來無窮的希望。
“回去吧。”
李晚月牽着缰繩,調轉馬頭,準備踏上朝西的路途,而商隊則是繼續一路向北。
此一別,她深知難再相見,但她還是在臨別前說出那句期望。
“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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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踏揚塵,瘦弱的身影很快變得小小一團,直至與天際融為一體,消失在視線之中。
圖雅在原地站了許久,正當她打算回營地時,卻見身後還立着一個人。
“哥哥!”
她拍着胸口緩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連個動靜都沒有,真是吓死個人。”
祁巍沒回答,視線還望向遠方,也不知在眺望什麽。
圖雅越過祁巍,看向他身後,絲毫沒有想象中大夥兒準備妥當的身影。她看了眼時辰,應當是到了出發的時候,但眼下的情形看上去又不像。
于是,她疑惑地問道:“是要走了嗎?”
祁巍這才回答:“他們正在收拾,你若是還沒收拾好就快些,別忘拿了什麽還要回過頭來取。”
原是一句好心的提醒,但說出來的語氣卻平白增添幾分不同往日的不悅。
圖雅彎了彎眼睛,盡量讓自己的笑看起來不那麽明顯,連同笑聲都極力壓抑在喉間。
哥哥好像很反常呀。
她回想着平日裏哥哥的舉動,哪會這般幹巴巴地同她說話,話語間還帶有如此濃重的個人情緒,像是在隐瞞什麽似的。
但是——
她可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圖雅秉承着看破不說破的道理,愣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點兒提醒的話都沒留下,反而順着祁巍說道:“知道啦,我這就去收拾,肯定不會拉下任何一件物什。”
随後,她邁着輕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返回營地,獨留祁巍一人留在原地。
待身邊徹底沒了旁人,祁巍才收回目光,遠處那抹身影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本不該出現在此,身體卻不聽使喚,最終還是走到了這裏。
她分明遵守了承諾,可當承諾兌現的剎那,心中莫名有一個聲音在叫嚣:留下她。
但這幾乎不可能。
不是他不會說,而是她不會留下。
他心裏清楚,她要去尋親,也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去做,即便他們之間沒有争吵,他也不該成為她的絆腳石。
一只浴火重生的鸾鳥,理應盡情地翺翔于天際,而不是重新困于樊籠。當它想落下時,不用催促,便會自己擇良木而栖。
祁巍捏緊雙拳,想了又想,最終淡然地将拳頭松開,心中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大步流星地朝營地走去。
商隊很快就要出發,就在此刻,他動作利索地翻身上馬,随後向薛盛交代:“盛哥,你帶着他們先回去,我過幾日便會追上,不用等我。”
說罷,祁巍也不顧衆人的愕然,駕着玄嘯朝另一條道疾馳而去。
薛盛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哎”字卡在喉嚨口尚未說出,迎面而來的便是飛揚的塵土,以及祁巍遠處的背影。
他皺着眉,眉間猶如小山似的隆起,口中憤憤:“他這是得了什麽失心瘋?!”
圖雅面上與薛盛同仇敵忾,心中卻暗自欣慰,哥哥總算有點動作喽,還以為他一直這樣望下去呢。
于是她好心地為祁巍打掩護,正色道:“哥哥這麽做肯定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只管聽命就是,許是收到了什麽重要的線索也說不準。”
“我們一邊按計劃前行,一邊等他追上來就是。”
薛盛煩躁地撓了撓頭,指揮着其他弟兄們将貨物搬好,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最好有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否則看我怎麽收拾他,這個小兔崽子!”
圖雅看着祁巍遠去的方向,心裏默默念着,妹妹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剩下的你自己解決吧。
随後,商隊如期出發。
-
而李晚月這邊,她正縱馬疾馳。
清脆的馬蹄聲悅耳動聽,每一步都洋溢着輕快與喜悅。
按照現在的速度,只需一天,她就能趕到敕勒川,之後只要拿着玉佩去尋舅舅就可以。
距離她所期盼的又邁進了一小步。
然而,正當她暢想着相認時的感人畫面,身後卻傳來另一道急促的馬蹄聲。
有人跟在後面!
李晚月立刻反應過來,但并未向後張望,只是捏緊缰繩,又夾緊馬肚,示意白雲跑得再快些。
耳旁呼嘯的風愈來愈大,她貼緊馬背,使得自己的身子更好地适合奔跑。
可那聲音始終陰魂不散,似有越來越貼近的趨勢。
她雙唇抿成一條直線,脊背隐隐發涼,不免想起被追殺的過往,他們不會發現得如此之快吧?
但這些全是她的猜想,也許事實并非這般糟糕呢。
于是,李晚月沉下心來,當即決定還是要确認身後之人的身份才行,免得自己杯弓蛇影,無端陷入自我恐慌中,周而複始,損耗精力。
待把控好方向後,她向後看去,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祁巍?”她頓了頓,而後默念道。
他來做什麽?
李晚月慢慢放緩速度,繼而在路邊停下,看着也停于眼前的人,終是神色不善地問道:“何事?”
此時,太陽已升至空中,不再是那條淡金的光線,和煦的陽光照向大地,而祁巍的身影剛好替她擋住撲面而來的暖陽,這讓她不至于眯起眼睛,躲閃因光線帶來的不适。
祁巍神色有些不自然,千言萬語藏于心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在還未見到李晚月時,他早已想好理由,然而真的見到後,喉嚨像是被糊住一樣說不出話。
他就是個膽小的“啞巴”。
“我......”
祁巍垂着眸,正要開口時,卻被李晚月打斷。
“将軍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李晚月問道。
“自然。”祁巍點頭。
李晚月送了一口氣,她擔心祁巍追來是将她送回去,可轉念又想,旁人都說祁巍重諾,答應的事斷然不會毀約,保險起見,她又問了一遍,好讓自己放心。
“既如此,那将軍所來何事?”
“我已遵守約定,甚至在這個岔路口就選擇提前離去,況且此處距離敕勒川已不遠,我應當沒有違反約定,所以......”
祁巍掩飾性地“咳咳”了兩聲,并未接話,醞釀着該如何說。
他當然知道,這約定之中,違背諾言的人其實是他,是他口是心非地答應了承諾,卻又在承諾履行的瞬間反悔了。
他深知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卑劣之人。
李晚月不知祁巍所想,一門心思地想要結束話題,不欲同祁巍多聊下去。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往後不複相見,自然沒什麽必要過多交談。
此後,就算于人海中相遇,也不過是陌路之人罷了。
她等的有些不耐煩,他們兩人總不能一直僵在這裏吧。
于是她說道:“将軍若無事,我便要去趕路了,得趕在天黑前抵達敕勒川才行,就不與将軍敘舊了,告辭!”
“等等!”
這回祁巍反應得很快,立馬在李晚月打算重新啓程前叫住了她。
他偏了偏頭,在眼前之人的注視下,神色變得更加不自然,“你別誤會,你一人去敕勒川尋親,我不放心,僅此而已。”
“敕勒川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亂入之人或有可能會迷失方向,我怕你地方還未尋到,人卻迷失其中,說不定反過頭來還怪我提醒不清。”
他明明是想關切,可說出來的話卻叫人覺得是在諷刺。
李晚月聽後在心中泛起冷笑,說來說去還是想借着護送的由頭來監視她,好似她是什麽無惡不作的嫌犯,必須嚴加看管才行。
不過這樣也好,未嘗不能把祁巍當做是護衛看待,就當是給自己找了個免費的苦力,替她阻擋藏在暗處的追殺。
看着李晚月不悅的神情,祁巍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罵自己又言不由衷。
然而下一刻,卻見李晚月揚起缰繩,側着身子同他說道:“随便你。”
悄然間,不知是曬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淺淺的紅暈攀上祁巍的耳後根,暗示着此刻他心中的愉悅。
“好,你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