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溺

沉溺

風和日麗,秋風宜人,草原上的景致比中原地帶要壯闊得多,四周盡是無邊無際的綠草,頭頂的藍天白雲仿佛觸手可及。

李晚月卻無心欣賞美景。

她的視線總是能被不遠處的某個人頻頻吸引。

自酒醒之後,她與祁巍的關系有種說不上來的尴尬,可若說回到了從前也不盡然。

畢竟,祁巍雖冷着張臉,但行動上對她還是無微不至的。

沒由來的,李晚月不禁又想到了那天兩人親密依偎的畫面,臉頰頓時發紅發燙。她捂着悄紅的臉,回想起薄衣之下那結實的觸感,還有令人安心的氣息......

等等,打住!

她深吸一口氣,晃了晃腦袋,試圖平緩心情,好不容易才将那些畫面通通趕了出去。

然而李晚月想得入神,絲毫沒注意身後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一句冷不丁的話可把她吓壞了。

“原來你在這兒啊。”

她先是倒吸一口涼氣,見來人是牧蘇木,這才又放下心來。

“舅舅,你怎麽走路都沒聲的啊?”她拍了拍胸口說道。

牧蘇木笑了笑,在李晚月旁邊坐下,而後滿臉無辜地說:“哎,這可賴不到我頭上哦。我看啊,是你自己想什麽太過入神,以至于我連叫你幾聲都沒反應,我只好走近瞧瞧。”

“但是,你猜我瞧見了什麽?”

“有個臉頰泛紅的少女,捧着臉看向某處,還時不時神神叨叨地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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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蘇木越說越讓李晚月感到害羞,嬌嗔地開口:“不是我!”

随後還威脅道:“舅舅!你再這樣說,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對牧蘇木而言,這份威脅完全沒有任何力度,就像是一只可愛的小貓撩起尚不尖銳的利爪,然後裝作兇殘地嗷嗚一口。

這幅模樣徹底把牧蘇木逗笑了。

“舅舅!”

牧蘇木拍了拍李晚月的腦袋,笑着說道:“看到你這般充滿活力,我也就放心了。”

“之前見你聽完你娘的事後郁郁不振,連着幾日都是一副萎靡不振、心情不舒的樣子,還以為你沉浸在悲痛之中難以自拔,甚至到了借酒消愁的地步。”

“如今看來,我的擔憂怕是有些多餘了,不過呀,這樣甚好。”

李晚月垂下眸子,聽到最後“借酒消愁”這四個字便有些心虛。

誠如牧蘇木所言,這幾日她确實心情煩悶,這其中有因為娘親,有因為日後的無措,但還有因為祁巍,因為那夜醉酒後不得而知的放縱......

可舅舅好像把這一切都歸因于那些前塵瑣事。

李晚月低着頭沒說話,面上還留有方才的些許心虛,眼神躲閃地說道:“我早就想通了,舅舅你放心吧。”

牧蘇木聽了後沒再多言,實際上,他還有些疑問沒能說出口。

上次已經問過一回,但從現在這個狀況來看,似乎兩人發生了點問題呀。

牧蘇木摸着下巴,看了眼一直朝這裏瞧的祁巍,神色耐人尋味。要是真如他猜測的那般,他怕是能立馬跳起來拍手稱快。

他斟酌了半天,決定還是單刀直入,“你和小祁怎麽了?怎麽這幾天氣氛怪怪的?”

......小祁?

李晚月茫然地擡起頭,小祁是誰?

她愣了許久,又跟着牧蘇木的視線看向不遠處修身而立的男人,霎時間,突然明白了舅舅所指是誰。

祁巍就祁巍,叫他小祁幹什麽,顯得好像有多親切似的,明明之前還表現得十分不悅,直呼人為祁家那小子。

就在這時,盡管隔着遙遠的距離,李晚月的視線正巧和祁巍撞上。她飛快地看向其他地方,避免與祁巍對視。

轉頭她就對着牧蘇木說:“舅舅你想多了,我和他之間能有什麽,還不是和之前一樣啊。”

“再者,你不是同我說過嘛,他可是下一任塞北主君,而我現在什麽都不是,我和他之間就是單純的利用關系。”

“嗯,沒錯!就是這樣!”

李晚月重重地強調,生怕牧蘇木不相信,也生怕自己動搖。

牧蘇木仔細打量着李晚月,拖長着語調“哦”了一聲,然後輕飄飄地說:“這樣啊。”

顯得剛才她所說的一長串解釋有些多餘,有一種他早就猜到的錯覺。

“那你還要跟他去鹿城做什麽?不如就此分道揚镳豈不更好?”牧蘇木笑眯眯地建議。

李晚月被問倒,一時半會兒有些答不上來。

這讓方才的解釋多添了幾分蒼白。

倘若她說的都是真心的,那麽在尋到親人後就該言謝,然後各走各的路,而不是還要跟着祁巍回鹿城。

牧蘇木繼續問道:“不如你就和舅舅住在這裏吧,或者我們把這裏的所有都賣了,然後去你想住的地方,我們互相扶持一起生活,日子總是有盼頭的,你覺得怎麽樣?”

“不行!”

嘴比腦快,李晚月連細想都沒有,下意識地拒絕。

“哦?為什麽不行?”牧蘇木問。

“是因為......”李晚月抿了抿唇,思索着接下去該怎麽說。

突然間她想起了圖雅,遂連忙說道:“因為我要去見一個朋友!”

“她幫過我,還盛情邀請我去她那裏玩,我總不好拂了她的意思,所以打算就借此機會去看一看,若真去了南地,以後怕是再也無法相見了。”

“舅舅,你也不想我留有遺憾吧?”

李晚月眨巴着眼睛,理由聽起來十分完美,是個用來搪塞的絕妙點子。

但牧蘇木活了這把年歲了,怎會瞧不出李晚月心中的小九九,八成是拿“朋友”當借口,實際上心裏還是念着某個人。

于是他問:“當真?”

李晚月連忙點頭,“當然,比黃金都真。”

話雖說得極其肯定,但她心裏還是略微有些底氣不足,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猶如憑借記憶堆積出來的一樣。

牧蘇木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李晚月的這幅模樣與他的妹妹簡直是如出一轍。

一模一樣的心虛神情,一模一樣的眼神躲閃,他差點就回憶起從前。

臨別那日,牧澤蘭打的也是這樣的主意,以看望朋友為由離開塞北,從而想盡辦法要跟随李肅回到邺京。可結果呢,最終傳來的卻是她與家族決裂的消息,以及如今生離死別的噩耗。

思及至此,他狠下心來拆穿,“我聽着覺得不像是真的。”

“你找盡理由想要去鹿城,其實是因為祁巍吧。”

猛然被戳穿心思,李晚月呆愣在原地,整個人就像是被凍住一樣,說話都有些結巴,思緒更是亂成一團。

“怎麽會呢......不是這樣的......”

她緊張地解釋了幾句,最後發現竟然怎麽也反駁不了。

她喪氣地抱着膝蓋,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的心思,她就是想更進一步地弄清楚自己對祁巍的感情到底是如何,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對抗紛擾的勇氣。

所以當祁巍問她的時候,她沒有猶豫地答應了。

看着李晚月頹然的模樣,牧蘇木心裏也不好受,但今日不說,日後若是陷得更深便來不及了。

他斟酌片刻,而後開口問:“小晚,你心悅他嗎?”

牧蘇木語氣輕柔,盡可能地讓所說的話變得不是那麽尖銳。

不等李晚月回答,他又問道:“那我再問你,你覺得祁巍心悅你嗎?”

這回依舊沒等李晚月開口,牧蘇木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這些你都不用告訴我,它們需要你在心裏想清楚。”

“當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能脫口而出了,那才是真正的不會在感情中迷失方向。”

“一個人的好,不要光看他說什麽,更要看他為你做了什麽,有時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未必不比一個慣會甜言蜜語的人差,而總是将甜言蜜語挂在嘴邊的人,也未必是濫情之人。”

“你要學會分辨、感受以及脫身,不要讓那些情緒困住自己。”

牧蘇木頓了頓,“當然,我說這些也不是想讓你放棄,而是要你學會自我辨別,若是相處得不好,大不了就另尋他人就是,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些話不僅是對李晚月說,也是他曾經還沒來得及對牧澤蘭所說。

李晚月問:“那若是我自己不确定呢?”

“那就勇敢去确定。”

牧蘇木接着說:“草原兒女大多熱情大膽,面對心悅之人往往直來直去。但你從小不在草原長大,叫你像他們這樣估計也不行不通。”

“可有一點你可以效仿,那便是多多與他接觸。”

“若你心悅于他,必定日日思念,想要無時不刻地與他親近,你可以扪心自問,有沒有這樣的沖動。”

李晚月抿了抿唇,在心底默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有。

忽然間,她好像想通了。

自從醉酒一事發生後,她好像沉浸在不該答應的混亂之中,卻忽略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總覺得是自己的錯才導致祁巍“誤會”,殊不知自己也有着同他一樣難抑的情愫。

她好像也沉溺其中。

就像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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