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機

心機

“注意安全,萬事小心,安頓好之後記得給我回信。”

“知道了,舅舅。”

李晚月應聲點頭,接過牧蘇木遞來的包袱,然後又自然地遞給祁巍。

動作極為娴熟,連自己都全無意識,直到那只大手毫無猶豫地接過時,她才反應過來。

她不好意思地紅着臉,随即掩飾道:“我肯定會給舅舅寫信的,斷不會忘記。”

牧蘇木見狀并無打算拆穿,只是緊繃着臉說:“你知道就好,我怕你日日念着某人,若是到了鹿城,還不把我這糟老頭子遠遠抛之腦後。”

其中“某人”這兩個字說得格外重。

李晚月頓時急了,臉上的紅暈更甚,連忙捂住牧蘇木的嘴,唯恐讓祁巍聽了去,趕忙轉頭看向那道黑色背影。

卻見祁巍正專心致志地整理行囊,不像是聽到的樣子,李晚月心下稍定,可轉念一想,讓祁巍聽到了又能如何,他現在肯定覺得這是舅舅說的玩笑話,一點兒都不會相信。

到底是她醉酒惹得禍,落下這個不肯負責的名頭。

殊不知微紅的耳廓早就出賣了祁巍。

可當他瞥見李晚月着急慌忙試圖阻止的動作時,心中剛泛起的竊喜瞬間消散一空,委屈之情從心底噴湧而上。

那天她摸也摸過了,親也親過了,定情信物都給他戴上了,到頭來卻翻臉不認。

一句“忘了”就想把他打發走?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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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晚月瞧着那抹寬闊挺拔的背影有些出神,牧蘇木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過神。

“還說不念着,這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去喽。”

話語中冒着濃烈的酸氣。

牧蘇木撇了撇嘴,“看來我這個親舅舅很快就排不上號了......罷了,孩子大了,管不了喽......”

越說越讓李晚月的臉紅上幾分,只好讷讷地求饒:“怎麽會呢,才不是這樣的,舅舅是我唯一的親人啊,我怎麽會、怎麽會把你給忘了呢。”

說着說着,她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見此情形,牧蘇木見好就收,輕輕拍着李晚月的肩膀,“好啦,我知道了,舅舅同你開玩笑呢。我就是見不得漂亮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白白便宜了這個臭小子。”

“倘若日後你們相處的不好,盡管給我來信,我說什麽也要把你接回來,不叫你受欺負。”

“我與老君主也算是相識,你大可放心,他膽敢對不起你,我定會為你讨回公道。”

李晚月心裏一暖,“舅舅最好了。”

她輕聲應着,旁的話并未過多解釋。那晚發生的事舅舅并不知情,更不知他們現在相處的關系,她想着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說也不遲。

卻不知牧蘇木心裏想的截然相反,出于老父親的心态,他巴不得兩人就此黃了才好。

但世間情愛,終究還得讓李晚月獨自體會,這點他強扭不得,況且左右有他來托底,這些不算什麽。

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并非是那等迂腐的長輩。再說了,塞北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東西都收拾妥當了,随時都能出發。”

祁巍牽着馬走過來,馱着行李的不是玄嘯,而是李晚月的坐騎白雲。

“玄嘯呢?”李晚月疑惑。

祁巍冷聲解釋:“玄嘯有軍務在身,先行一步去送信了,你與我同騎回去。”

他頓了頓又說道:“烏日格、烏力吉兩兄弟商隊中還要要事需處理,就不與我們一路了。”

“哦,這樣啊。”

李晚月點點頭,并未聽出祁巍暗藏其中的小心思。

倒是一旁的牧蘇木在心底冷笑幾聲。

呵,這算盤打得整個草原上的人都聽見了!

不就是想趁機制造與心上人親近的機會嘛,當誰還看不出來嗎?非要繞這麽大個彎子,送信何時不能送,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牧蘇木在心中暗道兩個字:心機。

這是他對祁巍的唯一評價。

不過面上牧蘇木絲毫未顯露,一副和藹可親地模樣,對李晚月說道:“快去吧。”

李晚月走到祁巍身邊,白雲像是十分通人性似的,在主人靠近之後,立馬便蹲下身子,從而方便主人騎上來。

她扶着馬鞍,祁巍又在一旁護着,她不費任何力氣。

馬兒噴灑着鼻息,站了起來,歡快地抖了抖鬃毛,頗有些蓄勢待發的樣子。

祁巍随即翻身上馬,牽着缰繩,将李晚月牢牢地圈在懷中。

源源不斷的溫熱從背後傳來,隔着衣裳,李晚月似乎還感覺到了男人堅實的胸膛。

這一次,她的感受比前幾回更加清晰。

不僅僅是那種溫熱,更多的還有從身後傳來的氣息,似寒冬尚未消融的冰雪,也似深夜撫慰人心的篝火,既讓人覺得有些疏離,又讓人覺得想要親近。

可正是因為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事,對于彼此的情感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此時,李晚月覺得身上的灼熱比之前還要更甚。

甚至不僅是身上,就連耳廓、臉頰都染上了嫣紅。

李晚月向前探了探,想着稍微拉開點距離,好讓秋風吹散這莫名而來的熱氣。

怎知她剛有動作,身後之人就将她拉了回去。

這下,她和祁巍算是緊密相貼,兩人之間毫無空隙可言。

随之而來的,還有那道熟悉的沉聲,“亂動什麽?莫不是想把腿摔斷了才好?”

祁巍眸色微暗,心底的委屈一時間陡然放大,說出的話便沒那麽輕柔,甚至還帶着幾分怒意。

他暗中想着,她就這麽不願與他同騎嗎?竟不顧自身安危,只想着與他拉開如此大的距離......

察覺祁巍話中的不悅,李晚月只覺得心裏很堵,斂眸低聲道:“我沒有。”

瞧着李晚月這幅低沉的模樣,祁巍心裏也不好受,遂放輕聲音解釋:“你別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很擔心你,也很在意你。”

“你或許不知,我其實,比你自己還要在意你。”

心像是被撞了一下,盡管李晚月看不見祁巍的神情,可她仍舊從直白的言語中感受到這份獨屬于他的赤誠之心。

一顆完全向着她的心。

此刻,她抿緊了嫣唇,面對這般熱烈的愛意,她好像天生就不知該如何回應。

從前期望積攢得越多,得到的失望卻也越多,久而久之,她便對所有事不再有期待,哪怕她再喜歡,也怕終被辜負。

許是因此,她才會一遍遍地讓自己陷入掙紮。

她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大膽地訴說與他相同的難抑之情。

祁巍暗暗嘆了口氣,終是被李晚月的一舉一動牽動着心,不忍看她難過,貼在她耳邊輕輕安慰,“都是我不好,就算你打我罵我,我都全盤接受。”

“但是有一點,無論何時何地,你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

良久,李晚月才回應,“好。”

牧蘇木在下方瞪大着眼睛,看着旁若無人的兩個人心中慢慢升起不悅。

都什麽時辰了,還在這兒你侬我侬呢?更何況,他竟不知這個像悶葫蘆的祁家小子說起情話來真是一溜一溜的。

聽得他猶如口中含着一顆極酸的青梅,簡直是要把牙都酸掉了。

他出聲打斷他們,“時辰不早了,快些趕路吧。小晚,記得寫信啊。”

李晚月這才驚覺牧蘇木還站在一旁,她不好意思地笑道:“知道了舅舅。”

“快去吧,一路保重。”

“舅舅你也是,要保重身體啊。”

李晚月與牧蘇木揮手告別,迎着初升的太陽,與祁巍一同奔赴遠方。

漸漸地,交疊的身影淹沒在随風而揚的碧草之中。

-

走走停停,他們很快便到了鹿城。

可城中的景象卻令李晚月大吃一驚,怎麽在城外會這麽多衣衫褴褛的難民,他們紛紛圍在城外布施的粥攤前,以求一口熱騰騰的吃食。

李晚月皺着眉頭看着眼前凄涼的景象,這與她想象中的塞北主城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她所得知的鹿城,雖不能與邺京相提并論,但與商陽、齊州想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眼前的鹿城,完全相反。

“這是?”李晚月猶豫地問。

祁巍沒回答,只是翻身下馬,神情十分淡然自若,像是很早就得知情況一樣,對此情形早已有所預料。

他扶着李晚月的腰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馬,随後兩人牽馬而行。

難民們争相恐後地圍着粥攤,東擠西擠的,見裝着熱粥桶端上來,全都一窩蜂地湧上去。

蜂擁而至的人群差點将李晚月帶倒,所幸祁巍眼疾手快,堪堪将她攬住,就算是要倒也倒在了他的懷裏。

一旁的士兵努力維持秩序,但始終收效甚微。

這時,清麗的女聲響起。

“哥哥?”

随即聲音變得歡快,欣喜地說道:“你總算回來了!”

李晚月擡起頭來,正巧與那少女對視,雙方在彼此的瞳孔中都瞧見了驚詫。

少女又驚呼:“小晚!”

“太好了,你果真來找我玩了!”

她挑着眉,滿臉玩味兒地對李晚月使了個眼色,“你們......在一起啦?”

随後不等李晚月解釋,自信滿滿地做出結論。

“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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