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簡俞支支吾吾的,不願意告訴俞婉實情。

“說吧。”

俞婉拿起木梳給簡俞束發,簡俞這一頭一銀發随她,簡白的杏色頭發則随他父王。

“你父王他見過你弟弟?大抵還沒吧,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去吧,去陪你弟弟。”

簡俞很想問父親和母親究竟怎麽了,最終還是沒開口,向俞婉告退後就牽走簡白了,退出去的時候想了想還是開了口,“父王他在人間有……”

剩下的話簡俞沒說出口,俞婉卻懂了,原本不确定的她,此刻一切都懂了。

“我沒了他還不行了嗎?!”

俞婉的喃喃自語,簡俞沒聽到,卻在幾日後傳來俞婉自缢的噩耗。

簡俞想不通為何母親這麽堅強的一人會落得如此下場,但他不能倒下,父王常年不回來,弟弟還小,他要撐起整個龍宮。

俞婉的喪事是簡俞一手操辦的,出喪的那天,弟弟問為什麽把母親裝在黑黑的盒子裏,他沒辦法給簡白解釋母親因父親而死,只能告訴他母親要休息,可能會很久見不着他。

小小的簡白不懂母親為什麽不要自己了,只能哭鬧地爬上冰棺,讓母親睜開眼,看看自己。

簡俞把哭鬧不停的弟弟抱在懷裏,一時沒忍住,也跟着哭了,“弟弟,以後就我們倆人相依為命了,聽話別哭了好嗎,我們先把母親送走。”

一夜之間同樣需要人照顧的簡俞長大了,他答應了母親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好生照顧他弟弟,照料整個龍宮。

簡俞做的很好,沒有辜負旁人的期待,只是小小的少年臉上卻再也沒有放松的笑容了。

“簡白!你要幹什麽!那個男人他不要你,你還往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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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授位太子後,簡俞需要忙碌的事情變得更多,一時沒看住簡白,他就溜到上天庭去了,回來時居然還受了一身傷,無論怎麽問他都不開口,只說沒事。

“不去找他,再也不去找他了,他不要我了,哥哥。”

簡白只是黯然落淚,卻不透露那個男人的一字一句,甚至連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

簡俞看到這一切,莫名不安,想起了他們的母親,那個最終沒等來父王的母親。

簡俞很緊張,怕簡白出什麽事情,一邊細心照看着,一遍派龜丞相去打聽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這是自己呵護在心尖尖上的寶物,此刻裏外都是傷,這讓簡俞怎麽忍得住火氣,直接沖到天帝面前非要讨個說法,卻被三言兩語給堵在門外。

簡俞越想越心疼,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卻只有自己弟弟在受傷在心痛,這另外一人卻因為位高被百般偏袒,憑什麽!

往日總是笑眯眯喊自己哥哥的那個小太陽不見了,現在的簡白每日以淚洗面,眼睛紅腫着,簡俞總不能把那個男人給抓回來綁起來給簡白,只能讓簡白盡量忘記他。

“殿下,臣有事禀報。”龜丞相站在門外,示意簡俞出去商讨,應是與簡白有關的事情。

“說吧。”簡俞走出門來,用餘光看着簡白,怕他出事。

“殿下,前幾日南方的湖泊裏發現這個,”龜丞相從袖口拿出一珠子,展示給簡俞看,“據說有忘掉心愛人的功效。”

簡俞接過來,端詳着,又回頭看簡白那黯然的樣子,吩咐到,“去,磨成粉,放進糖水裏端來,”又喊住,“多加點糖,他怕苦。”

龜丞相本想解釋這東西不苦,一點都不苦,甚至一點味道都沒有,不會被發現的。但看到太子殿下一臉的憔悴,輕嘆一句便退下去吩咐了。

“要是我也忘掉就好了,”簡俞一勺一勺将糖水喂到簡白口中,“小白,哥哥是為了你好,”忍不住掉下了眼淚,用袖口揩去,繼續喂,“哥哥多希望你的世界裏只有哥哥一人啊。”

簡白那天晚上高燒不退,夢裏喃喃喚着的只一人,卻不是整夜在床旁照顧着的簡俞。

簡白燒退了,人也忘了,還是笑眯眯喚着簡俞,只有簡俞知道自己弟弟終究不是自己一人的了。

而那個男人,自然是不會就這樣放過他的!

夢醒.深夜

“醒醒,簡白,醒醒……”沈一意感受到身旁人不正常的溫度,連忙将人喚醒。

簡白淚流滿面,沾濕了枕巾,似被噩夢纏身,不停地哭喊着沈一意的名字。

“在這兒呢,簡白,醒醒看我,我在這裏。”沈一意一邊擦拭簡白的淚水,一邊輕拍臉頰,試圖喚醒他。

簡白掙紮中聽到沈一意的呼喊,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沈一意,一把抱住,“沈一意,你在這裏,太好了!”

“你做噩夢了嗎?我聽到你一直在喊我,是我在夢裏欺負你了嗎?”

簡白還有點暈乎,分不清是夢還是真的,在沈一意臉上摸來摸去,确定這個人是真的在這裏。

“我夢見哥哥了,哥哥哭了,哭得很大聲,還夢見母親,母親不要我了,只留下我和哥哥在龍宮裏。”簡白抱着沈一意,莫名心安,“我還夢見我忘了一個人,一個似乎對我很重要的人,他先不要我了,哥哥讓我把他忘了。”

沈一意知道簡俞對簡白來說很重要,但沒聽說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還很重要。

忘了就忘了吧,忘了就是他的了,他不要的簡白就是自己的了,“忘了就不要想起來了,你還有我呢,我不會忘記你的。”

“嗯!我還有你呢!既然想不起來應該也沒有那麽重要!”簡白揉揉還沒睡醒的眼睛,“沈一意,我們再睡會兒吧,我還困。”

“好。”沈一意将簡白放下,輕拍助他入睡,待簡白睡着後這才合上眼。

發誓明天開始要對簡白好一點,讓他不要再想起夢裏的那個男人,簡白應該屬于自己的,不是別人的。

“你怎麽回事?!”簡俞往後退了一步,躲過謝忱低下頭來的吻。

悔不該當初,不應該聽信這人的話,把蝦兵蟹将留在了龍宮等待消息!這人就是自己好占便宜,還說什麽擔憂人太多小白跑了之類的話,恬不知恥!

“自然與你親熱呀,”謝忱攔腰抱住簡俞,怕他掙紮,另一只手托着後腦勺,親吻下去。

懷裏的人果然不再動彈,心口不一的家夥,一親就規矩了。

簡俞一邊指責自己怎麽又屈服了,一邊又謾罵謝忱怎麽這麽讨人厭!

親得讓人腿軟,實在是太犯規了!

☆、好吃有點噎

不覺初秋夜漸長

入秋後,沈一意忙着準備過冬的食物,野果凍魚一樣不落,還吩咐老樹精去山下給簡白置辦厚的衣裳。

簡白自知只會搗亂,就自己一旁玩去。

這天,簡白正在潭邊釣魚打發時間,遠遠見着一整隊衣着火紅的人往山下城鎮走去,像是天邊的朝霞,來往的人臉上都寫滿了喜慶。

一路上吹拉彈唱一刻都不停,好不熱鬧,行人紛紛停下腳步看是哪家姑娘出嫁,如此大陣仗。

簡白嫌釣魚無趣,自己本就是龍族的人,想要多少魚蝦就有多少,何必用這費力不讨好的方式,心裏又被剛剛的歡慶聲撓得癢癢的。

見沈一意忙着收拾東西,無暇顧及自己,簡白一溜煙就溜到山下去,他還沒見過成親呢,想去看看,順便去嘗嘗沈一意口中常提的小煎包。

這城中景象與山中的寂靜完全不同,不足二十尺的街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巴巴地望着成親的隊伍路過時撒下沾滿喜氣的紅包。

簡白不與這些姑娘大媽擠,懷裏揣着剛剛買來的小煎包,手裏還拿着一份豆腐腦,鹹的。

簡白沒吃過也沒見過豆腐腦這種東西,剛剛是被硬塞進懷裏的,裝在青瓷小碗裏,白花花一片上面澆了一層辣椒油,灑了幾粒蔥花。雖然沒吃過,但見着忍不住流了口水。

這小攤販真實在,給了滿滿一大碗,打的招牌就是整個鎮上最鮮嫩的那一份豆腐腦!

一勺下去,還來不及咀嚼,就順着舌頭滑了進去,好燙好燙,但是唇齒間的豆腐腦的鮮美和辣椒油的火熱讓簡白忍不住一再動勺。

吃飽喝足後,簡白讓老板娘給他打包一份,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能忘記沈一意呢,他要帶給沈一意嘗嘗,肯定比煎包還要好吃。

簡白順着送親大隊來到一戶人家門口,變出一顆東海裏普普通通的珍珠給大門口收禮彩的人,就扮作賓客入了酒席。

凡間的酒席自然沒有他們龍宮擺的隆重,卻有另類的味道,衆多菜裏簡白最喜歡的就是那個紅雞蛋,聽一旁的阿嬷說吃了這紅雞蛋能和心愛的人長長久久,簡白沒舍得吃,揣在袖口裏準備拿回去和沈一意一起吃。

一陣喧鬧聲中,簡白擡起頭,就見嬷嬷從花橋中接下了新娘子,新娘子被紅蓋頭掩去了容顏,看不到,接過新娘子的新郎倒是一表人才,不過在簡白看來比起沈一意還差了十萬八千裏。

簡白觀看了整個流程,祭拜天地,行合歡禮,直到送入洞房時,才滿意離去。

不敢在路上耽擱,這熱鬧看的夠久了,雖然沈一意和自己立誓一來沒在有過任何無力的症狀了,但簡白還是擔心沈一意自己在山裏會出事,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還沒入山,遠遠望見一個好大的身影,現在入山必經的小路上,卻踏不出那一屏障。

簡白大步向沈一意跑去,把給他買的好吃的藏在身後準備給他個驚喜,不待他走進,沈一意看見他來了就往回走了。

沈一意腿長,簡白小跑着才追上他,抓住他衣角,“怎麽了?”

沈一意不搭理他,确認他無事後繼續往回走。

簡白跳到沈一意面前,張開雙手攔住沈一意,不讓他走,“知道你生氣了,不要氣了好不好,我只是去看熱鬧去了,釣魚太無趣了。”

簡白見沈一意還是不搭理自己,忙把剛剛為沈一意買的煎包拿了出來,“給你買的,還熱乎着。”

沈一意接過了煎包,吃了一個,還是不說話。

簡白急了,又把豆腐腦掏出來,獻寶般遞到沈一意面前,“這個叫豆腐腦,可好吃了!給你吃!”

沈一意依舊不說話,只是把豆腐腦接過來,沈一意生氣了,氣的不是簡白偷跑去玩,而是不提前告知自己,還以為他就這樣丢下自己走了。

簡白見豆腐腦也不管用,只得湊近再湊近,撅起嘴小啄了沈一意一口,“我答應你再也不去看熱鬧了好不好,以後只和你一起去。”

沈一意被簡白這麽一親,氣消了一大半,還是不能這樣親自放過簡白,“你下次去哪裏告訴我好不好,找不着你我這裏很疼。”

沈一意牽起簡白的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在沒有找到簡白的這半天裏,它一直很疼,直到剛剛才好些。

簡白化指為揉,緩緩地在沈一意心口打圈,他明白沈一意是擔憂自己,也明白沈一意對自己的依賴,如果沈一意突然不見,他也會難受到不能呼吸的。

“我還有好東西給你看!”簡白想起袖口裏還有酒席上帶走的紅雞蛋,“我們先回廟裏好不好,到時候給你看!”

沈一意想得到大概又是在山下尋的吃的,不是很想看,但架不住簡白的熱情,便點頭同意了。

簡白前腳才邁進廟裏,就一把關住大門,将沈一意拖到裏間,還煞有介事讓沈一意把眼睛蒙起來,神秘兮兮地從袖口裏掏出紅雞蛋。

“睜眼吧!”簡白将雞蛋舉得高高的,讓沈一意看得更明顯一點。

顯然,沈一意并沒有見過,只當是簡白喜歡吃的,很平淡地點了點頭。

“你不想問什麽嗎?”

沈一意沒看懂簡白□□裸的暗示,便随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這你就問對人啦!”沈一意的問題正中下懷,“這可是紅雞蛋!”

“其實我今天去看的熱鬧是看鎮裏有人家成親,好熱鬧,這紅雞蛋是我用珍珠換來的,阿嬷說吃了這個能和心愛之人長久!”簡白開始動手剝雞蛋,紅色的染料染紅了指甲,“所以!我舍不得吃,我想與你一同分享。”

沈一意沒想到這麽小小一個雞蛋還有這麽一個說法,“珍珠換雞蛋,是不是多了些。”

“不多不多,這哪裏是換的雞蛋,是換的和你的長久,一百個珍珠都不夠。”

簡白做事情是真的什麽都做不好,好好的一個雞蛋,被他剝得七零八落,蛋清都少了一半,但還是盡量地分為兩半,把沈一意那一份喂他嘴裏後自己才吃下去。

冷掉的雞蛋很噎人,簡白怎麽都吞不下去,跑去廚房找水喝,沈一意卻吃得很開心,覺得心裏滿滿的。

“包包,”簡白很佩服沈一意一天起一個名字的熱情,反正他怎麽喊都答應就對了,“你今天的見聞給我說說好嗎?”

“你是說成親嗎?”簡白躺在床上發呆,“我還以為你不會感興趣呢,畢竟人很多,還有點吵人呢。”

沈一意走近,在簡白旁邊躺下,用手把玩着簡白披散下來的發絲,軟軟的,是好看的杏仁色。

“感興趣的,你喜歡的我都感興趣的。”

簡白見沈一意真的很想聽,就給他擺談了鎮中人們對新婚人家的祝福,新娘的嫁衣,新郎的呵護以及整個過程中洋溢的喜慶。

也不知道沈一意聽進去沒有,簡白一會兒說東一會兒又扯到西。

“你想成親嗎?”沈一意問簡白,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嗎?”簡白漫不經心地回答着,沒注意沈一意,“以前沒想過,今日見過後有一點想法,他們看起來真的很般配。”

我們也很般配,簡白沒說出口,這種話說出來太自以為是了。

“你要和人成親嗎?”沈一意起身來,眼帶委屈地看着簡白,“你不和我一起了嗎?”

簡白沒明白和沈一意在一起和成親有什麽沖突的,“自然與你成親啊!”

“和……和我?”沈一意一下子愣住了。

“自然啊,你是我心愛之人,能與我成親的必定是你啊,除了你我都不要。”

簡白自顧自回顧今個在街巷裏吃的小食,特別是那豆腐腦,真是好吃呀,不知不覺又餓了。

沈一意想的卻是簡白願意和自己成親,“但成親想必都是男人和女人吧。”

我們如何能在一起?

“那有什麽,成親不就是你喜歡我,我中意你,所以我們找個時間告訴願意告訴的人,我們從此屬于彼此嘛。”

“只要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不就成了。”

“世俗的眼光不用在意的,我們過的是自己的生活,他們的打量對我來說不影響”

“你很在意嗎?”

簡白翻過身,和沈一意對着眼睛,再次開口,“你真的介意嗎?”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簡白的,自己的,和他人無關,沈一意不再鑽牛角尖,“不介意的,與你在一起,不介意別人。”

“嘿嘿,我也是,”簡白重新躺下,“沈一意!”

沈一意為簡白蓋上被子,秋夜裏涼,“嗯?”

“我們成親吧!”簡白想要和這個男人長相厮守,總感覺這次不開口今後就沒有機會了。

“好。”沈一意沒帶半點猶豫,應聲答應。

“那,明日如何?”簡白迫不及待,“反正我們在這山裏也不需要置辦什麽。”

“好。”

這裏的夜晚還是一片漆黑,月光照不到,所以簡白也見不着沈一意嘴角挂着的一抹微笑。

☆、好酒

翌日清晨,沈一意和簡白早早起來準備成親事項,他們沒結過,也沒見過,只有昨日簡白匆匆見過一些流程。

簡白想的是反正是他倆在山裏成親,也做不到有多隆重,待以後将沈一意帶回龍宮讓哥哥給他倆補一個盛大的,難忘的。

雖說一切從簡,沈一意還是盡量複原簡白口中的種種。

簡白想要兩人都騎馬,沈一意就讓老樹精找來還未成精的駿馬,一黑一白,系在廟前的樹旁。

簡白不願意戴新娘的紅蓋頭,兩人便不用為了去哪兒找紅布發愁了。

在桌子上擺滿了應季水果,還有老樹精從山下給他們帶來的吃食,滿滿一桌很是豐盛,但總感覺怪怪的。

怪在哪裏,簡白說不出,似乎和平常沒什麽區別,酒!對,應該有美酒助興才算得上成禮。

可去哪裏找酒呢?

沈一意從床底下拉出一壇子,擦了擦表層的灰,鄭重其事地遞給了簡白,讓簡白收好。

“這是酒?”簡白正愁去那裏買酒呢,沈一意就像變戲法一樣給他拿來一壇,“你哪來的?”

這沈一意獨居深山多年,哪來這麽一壇老酒。

“老樹精剛來的時候,帶來的,說是讓我給過路人喝的。”沈一意一臉誠懇,只是單純給簡白解釋這酒是哪兒來的。

簡白可沒沈一意那麽單純,心裏早就把老樹精翻來覆去罵了一萬遍了,誰給過路人喝酒?這明顯是企圖不軌,還好沈一意老實沒見過外人,那萬一有人看上了沈一意,沈一意又不懂拒絕,那自己遇到沈一意的時候豈不是子孫都住滿整座山了!

簡白越想越遠,恨得牙癢癢,他今晚一定得把這一整壇酒都給喝完,不給外人留機會。

沈一意見簡白抱着酒壇子傻愣着,也不去放在桌上,就又從他手裏拿過酒來,免得一失手給摔了,就這麽一壇,可惜了。

尋來一根木棒,輕輕沿着酒壇敲打,剝掉開裂的封泥後拿去油紙,沈一意輕輕打開蓋子,頓時香飄撲鼻,簡白尋着味就來了。

“酒香四溢,藏了這麽久,這真是好酒,”簡白趕緊把蓋子再次改好,“現在還早,別讓這些精怪們聞着味來分一杯了,今晚這酒是咱倆人的。”

“好,”沈一意笑看簡白小家子氣的樣子,“都給你,給你的聘禮。”

“簡白,”沈一意頭次鄭重其事喊着簡白的全名,“剛剛尋覓了一圈,也沒發現整個屋子裏有配得上你的物件,我身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這輩子能算得上最珍貴的事情就是認識你,但總不至于将你再贈予你。”沈一意又将他那神奇的吊墜取下來,交由簡白保管,“這酒算是見證了我多年來的點點滴滴,現在我作為聘禮給你,是把過去的我全部打包交于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拒絕。而這玉墜,雖然不知道有何用處,但餘說能保護我,既然這樣戴在你身上,保佑你一世平安喜樂,最好不過了。”

“可我沒有能贈予你的。”簡白面露囧色,确實想不到有什麽回禮能與沈一意的這份情誼等價。

“對我來說,你願意陪我,讓我在這漫長的一生裏不至于一人,”沈一意撫摸着簡白的細軟頭發,“那就是你贈予我最珍貴的回禮了。”

簡白深深佩服沈一意這種,明明完全沒有接觸到外界,但依然能做到撩人于無形!真是太讓人腿軟了。

秋日裏難得的好天氣,湛藍的天空中薄薄的幾片雲随着風緩緩地漂浮着,惬意,直讓人心情舒暢。

顯然有的人不是的。

“這什麽破地方,人都沒有一個?”一名白衣男子來到塗山腳下,擡眼望去一戶人家都沒有,想要歇口氣都不行,暴脾氣說上來就上來,“看你帶的好路。”

被指責的男子也不生氣,彎着嘴角,用衣袖為白衣男子扇風,讓他消消火,別那麽着急。

“我不急?我怎麽能不急!”白衣男子正是簡俞,在龜丞相給他描述的這地方都繞了好幾天了也沒找着簡白,再加上連口水都沒喝上,又渴又累,哪裏都有火,哪裏都是氣!

“好好好,急,”謝忱将簡俞拉到樹下,讓他坐着等自己,“我去給你摘點果子,你嘴皮都幹了。”

簡俞抿了抿嘴,似乎真的有點幹,趕緊用口水潤了一下,出門在外他要保持太子的風度。

現在簡俞已經懶得和謝忱置氣了,無論自己怎麽對他發氣,他都不惱不火,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反而把自己給憋傷了。

謝忱要是簡俞好,簡俞就收着,要是有什麽簡俞不愛聽的話,簡俞扭頭就走,哪管謝忱跟不跟上來,雖然每次都追上來好生寬慰一番。

簡俞等謝忱的野果等得無聊,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坐上樹枝上眺望遠方。

看這山依偎着水,水映照着山的景色,想來自己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了。風輕輕拂過,吹走了簡俞嘴裏的狗尾巴草,也在簡俞心裏泛起了漣漪,也不知道簡白他身在何處。

簡俞一直都在責怪當初要是對小白多加關心,怎麽可能會弄丢他心愛的弟弟,這次尋着他帶回去後,一定得時時刻刻帶在身邊才能放心。

正想着,就看見謝忱捧着一大把果子從遠處走來,看樣子收獲頗盛,簡俞見着謝忱一直挂臉上的假笑就不爽,有意捉弄他,所以聽到謝忱呼喚的時候并沒有應答。

“簡俞?”

謝忱內心有點捉急,但面上不顯,這人該不會趁自己離開這段時間跑了吧。謝忱左三圈右三圈都沒找着人,恨得牙癢癢,等找到非要把腿都給打斷,情願一直背着他也不願意讓他給跑了。

快被打斷腿的人,就在謝忱頭頂,一臉幸災樂禍,準備收拾他。

“喂!”簡俞折下一樹枝,朝謝忱扔去,“王八蛋,看你頭頂,我在這兒呢!往哪兒看呢!”

謝忱一擡頭,就望見他心尖尖上的人在他頭頂的樹上,面帶燦爛的笑容,這樣的他讓謝忱想起兩人初遇的場景。

那時候,謝忱還不是魔族的魔尊,不過是茍且偷生的小喽喽,靠着常年行騙喚來的錢財度生。謝忱根本不被魔族的人所認可,他的母親只不過是凡間的一名歌姬,他更是所謂父親一夜風流的産物。謝忱直到母親去世也沒見過母親口中的那位翩翩公子的父親,他誰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雖然手段惡心了一點,但對年少的謝忱來說是最快的方法。

這天,謝忱蹲在路邊望着來往的人群,從裏面挑選下一個人選,謝忱不會傷人性命,只想要騙來錢財度過幾天溫飽的日子,就算他是魔族,他也不屑吃人血肉來長修為。

謝忱盯着在胭脂鋪流連的世家小姐,看誰落單了去讨要一點可憐費,正準備起身去勾引獵物,右邊街巷裏傳來馬蹄聲,漸漸逼近,謝忱本可以躲開的,但暗香這損失費應該比可憐費多多了吧。

比較了一下,果斷選擇受點皮肉之苦,反正很快就能愈合,便硬生生站在馬路上。就在馬車快要撞着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抓住謝忱的領口,将人拽開了。

“你這小乞丐,魔怔啦?站馬路上,命都不要了。”

頭頂傳來這陌生男人的聲音磁性的聲音,謝忱擡起頭望着這個破壞了他計劃的男人,一襲白衣,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漆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這人的頭發居然是銀色的,不是凡人。

“不用你管。”謝忱不想招惹麻煩,只想趕緊離開簡俞的視野,怕被發現身份的不同。

簡俞本就只是好心的拉了一把這小乞丐,沒有得到該有的一句感謝,反而還被嫌棄!

簡俞這個暴脾氣!

“你這小乞丐,你以為我想救你?”簡俞一把放開抓住謝忱衣服的手,忙在身上擦拭一番,“要不是看着你與我弟弟有些相似,你就算是被那馬車反複碾壓我也不會管你的。”

謝忱并不回答,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又蹲回馬路邊,尋找下個獵物。

簡俞今天真是百般受氣,之前尋父王回龍宮不成,現在居然一片好心被當做驢肝肺,果然學簡白心善就不是件正确事。

随便走進一家酒樓準備喝酒解悶一番再回龍宮。

簡俞走後,謝忱依舊蹲在哪裏,本來今天會有一筆可觀的收入,現在卻餓着肚子聞着酒樓的飯香,好餓。自己的飯量本就比普通人大很多,但這都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謝忱快餓得沒力氣去讨要飯錢了。

想來也好,顯得更加可憐,那些老太太會給自己點剩飯菜吃,謝忱眼看今天的集市快要散場了都還沒有找到合适的目标,準備回去躺着了,躺着不消耗力氣,就不會覺得有多餓了。

有氣無力地走在街上,謝忱餓得根本擡不起頭看前方,當他意識到撞到人時,已經晚了。

“哪來的窮酸乞丐,知道你爺爺我是誰嗎就往身上撞,我看你是活膩了。”

謝忱撞到的是城裏出了名的惡霸,劉富成,雖不認識此人,謝忱看他一身華貴的扮相,就知道今天免不了一頓毒打。

順從一點就不會被打很久,所以被劉富成掐着脖子擡起來的時候,謝忱并沒有反抗,只是閉着眼不願意看這些欺辱他的人,他怕他記住後忍不住挨個殺了他們。

“看不出來你這乞丐蓬頭垢面的還有點姿色啊,”劉富成面露猥瑣,用手下遞來的扇子挑開謝忱臉上雜亂的頭發,“讓爺玩玩,保你以後吃好喝好,怎麽樣。”

這猥瑣之人哪裏會管謝忱願不願意,就要把他綁回去好好享受一番。

謝忱本準備回了他劉府,好生休息後殺了這些狗東西再離開,就見熟悉的白衣公子擋在了劉富成他們面前。

“這樣不妥吧,”簡俞面帶笑容地看着眼前這個油膩的死胖子,多看一眼都是對眼睛的污辱,“人你們留下趕緊走,不然別怪我發脾氣了。”

簡俞一直告誡自己不要發脾氣不要發脾氣,小白會生氣小白會生氣。

☆、又打醬油了!

“啊呸!”劉富成滿臉譏笑,“你當你是老幾就敢來攔你大爺我的事。”

一旁站着的幾個打手紛紛出手準備教訓這個不要命的家夥,這劉富成也是真不要臉,打就打了,還喊:“別給打死了,長得标致,拖回去玩玩。”

簡俞本就不想傷人,但好好說話,這人又不聽,還火上澆油,真是要命。

“呵!”

站在一旁被綁着的謝忱,在心裏給劉富成一行人點了一排蠟燭,凡人自然看不出簡俞除了比旁人俊俏些有什麽區別,他可一眼就看出來此人身份不簡單。

果不其然,一眨眼的功夫,簡俞就把這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怎麽,還要拖着我伺候你嗎?”簡俞一腳踩在劉富成的那張五官扭曲的臉上,左右碾壓,“也不看看你爺爺是誰,是你感染指的嗎!”

簡俞一直踩到劉富成乞求饒命發出的聲音都微弱時,才擡起腿,一腳把他給踹開,“趕緊的,把人給放了,不然我保證不了下一次是踢哪裏了。”

劉富成趕緊托着臉,從地上爬起來,讓手下把謝忱給放了,然後灰溜溜地就跑了。

“站着!”簡俞趕緊喊住扭頭就準備走的謝忱,“怎麽着,救你兩次都換不來一句謝謝?”

謝忱自己本就能脫身,說不定能好吃好喝的待一會,無意與面前這個男人過多牽扯,勉強開了口:“謝謝。”

本以為自己道謝過,簡俞會立馬放自己走,結果反而擋在跟前,用手捏着自己灰黑的臉蛋,強行擡起頭,簡俞那張過于明亮光彩的臉就明晃晃地盯着自己。

“你這小乞丐真的是好沒良心,我這三番兩次救你,你連句謝謝都不走心。”簡俞看着手裏捏着的這張臉,雖然髒兮兮的卻也能看出來五官的俊美,特別是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好生打扮定是位可愛的小公子。

謝忱沉默着扮啞巴,希望簡俞趕緊對自己失去興趣放他走,現在的他餓得站都快站不住了。

簡俞哪能順他的意,本來在酒樓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享受着難得的閑适,就看見這小乞丐又被欺負了,思來想去還是出了手,現在想來是怎麽想怎麽虧。

“我可是專門救你的,我要是不出手,你看着街上誰會幫你說話?”

越想越氣,果然不能當好人,好人沒好報!

謝忱被簡俞指責着沒良心,眼皮卻漸漸合上了,他真的太累了,需要休息。

簡俞還沒讨到說法,一個沒拉穩,小乞丐就栽在了地上,連忙蹲地上,顧不得幹淨不幹淨,一把托起,“你怎麽了?不就說你兩句嗎,不說了還不成嘛。”

這時候哪會有人回應他,唯有路人對兩人指指點點,沒看到剛剛他出手相助的人甚至在指責他欺負一個破乞丐。

我欺負他?我堂堂龍族太子欺負一破乞丐?好心沒好報!

真是攤上個麻煩精。

簡俞自認倒黴,卻做不到把人直接扔地上不管不顧,抱起找了家醫館讓人看看。

“大夫,他怎麽了,突然就倒下了。”

一頓檢查下來,大夫只是慢慢收起把脈的墊子,笑着對簡俞說,“這位公子,你啊來錯地方了。”

“他病了不就應該看大夫嗎?”簡俞還以為是大夫嫌棄小乞丐,從懷裏掏出銀子來,讓他好生抓藥。

這大夫也是個好人,沒收下錢,指着對門店家,“他這病我沒法治,那兒才行。”

還沒待簡俞開口謾罵他是個庸醫的時候,大夫再度開口,“這孩子是又餓又困昏睡過去了。”

簡俞這才明白大夫所說的來錯地方,行了行禮,表示感謝就抱着謝忱往對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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