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年
一年
一年。
雖然有些超出應岑的預期,但是相較于霍章柏注資的金額,這個時間并不過分。
二十億買他一年,若真算起來還是霍章柏吃虧些。
因此應岑并沒有猶豫什麽就答應了下來。
“那你收拾一下行李,我會派人去接你,這一年先在霍家住下。”
應岑沒想到霍章柏會這麽着急,但如今的情況也由不得他拒絕什麽,因此一一答應了下來。
霍章柏交代完後便挂斷了電話。
應岑拿着手機在沙發上愣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他從小到大都沒獨立生活過,因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收拾些什麽。
最後在衣帽間轉了半天,随便裝了幾件衣服便合上了行李箱。
其他的霍家應該都有吧。
應岑收拾好東西後提着行李箱準備下樓,然而已經走到了樓梯口卻又停住,轉身來到了爸媽的房間。
他們的房間這些日子沒有任何人進來過,裏面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媽媽的化妝鏡前還擺着他們的全家福,這是今年他生日的時候拍的。
每年生日他們都會拍一張全家福,媽媽會珍而重之地挑選一個新相框擺到她的化妝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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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去年的全家福收在特意定制的透明玻璃櫃裏。
從他一歲到十九歲的全家福已經擺了一排。
媽媽沒事兒時就會去看一看,擦一擦相框,滿眼欣慰地對他說:“我們岑岑又長大了一歲。”
這些日子以來應岑都沒有敢進來過這個房間。
裏面的一切都太熟悉,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掉下眼淚。
因此只匆匆走到梳妝臺前拿了那張全家福便向外走去。
然而走到門口時卻終究沒忍住停下回頭看了一眼。
卧室的窗戶沒有關嚴,有風吹了進來,白色的窗紗被吹得飄飄蕩蕩,像極了夏日時母親的裙擺。
剛被壓下的難過再次不受控制地湧出,應岑連忙閉了閉眼,逼着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應岑到霍家的時候霍章柏并不在。
管家帶他來到提前準備好的客房,對他說道:“應少爺,今後您就住這兒。”
應岑聞言并沒有急着進去,而是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房間,那是他上次在霍家睡過的房間。
管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動介紹道:“對面是霍先生的房間。”
應岑并沒有太驚訝,只是在心中道了一句果然。
管家将他送到房間後便自己離開了。
應岑将行李箱裏的衣服收拾好後,便打量起了眼前的房間。
這件客房和霍章柏房間的布局一樣,只是比他的房間略小了一些。
但衣帽間,洗手間,露臺一應俱全,住起來倒是很方便。
應岑知道自己不是來度假的,因此乖覺地去洗了個澡。
洗完澡已經過了八點。
應岑看了一眼時間,覺得霍章柏應該快回來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自己主動去了他的房間。
一進去就看見了卧室裏那張碩大的床,應岑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了目光,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霍章柏是真的忙。
應岑一直等到快睡着才終于聽見門口處傳來一聲輕響。
應岑已經有些困了,正在打瞌睡,聞言連忙直起身子想要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站起來,就見卧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霍章柏今日沒有戴眼鏡,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裏面是一套深灰色的西裝,流暢垂展,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
他似乎并不知道卧室裏有人,看見應岑時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一邊不疾不徐地脫下身上的大衣,一邊向他走了過來。
“老袁沒給你安排房間?”霍章柏問道。
應岑瞬間便反應過來了他口中的老袁是誰,連忙解釋道:“安排了,但……”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不過似乎也不必說了。
霍章柏果然明白,看着他穿着睡衣的模樣,不由笑了笑,“當年恨不得離我十萬八千裏,如今這麽主動,我反而有些不習慣。”
應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在意那件事,不過也是,霍章柏那樣的人物被一個十九歲的毛頭小子當衆下了面子,如果是換作是自己,他也會記一輩子。
“這不是……今時不同往日。”應岑無奈道。
本以為霍章柏還要計較說下去,然而他卻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多久沒去學校了?”
這個轉折讓應岑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了,話題怎麽突然轉到這兒了?
自父母離世後一切都是亂的,因此應岑想了片刻才回道:“快一個月了。”
“明天我會去處理應氏的事,忙完了這些事就好好上學去。”
應岑不明白為什麽話題最後會聊到學習,并在這條路上一去不複返。
一時間有些懵,但還是乖覺地點了點頭。
霍章柏說話間已經脫了外面的大衣和西服,只穿着裏面的白襯衫,然後向洗手間走去。
走到一半,見應岑還呆站在那裏,不由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你還要在這兒站多久?”
應岑愣了一下,以為他要和自己一起洗,連忙說道:“我已經洗過了。”
霍章柏聞言一怔,随即眼尾微彎,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那就回房間睡覺去。”
“嗯?”應岑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不是……”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霍章柏截住,滿是玩味地問道:“不是什麽?”
應岑看出了他在逗自己,瞬間從臉紅到了耳根,連忙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走得很快,像是後面有人在追自己,幾步就到了門口。
打開門時應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霍章柏竟然真的就這麽放過他了。
因此還是沒忍住向後看了一眼。
然後就見霍章柏依舊站在原地靜靜地望着他,見他回頭,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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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霍章柏親自和他去了一趟應氏,讓他召開董事會。
董事會的那些人都是老狐貍,見他年紀小,這些日子一個個對他沒少刁難。
因此應岑每次的董事會都開的心驚膽戰。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有霍章柏陪在他身邊,應岑終于安心了一點。
公司的那些董事沒怎麽把他放在眼裏,因此一個個姍姍來遲。
但進來後一看見霍章柏,董事們的臉色都格外精彩。
一時間面面相觑,眼中都充滿了疑惑。
應岑一直等所有人到齊,這才開口道:“今天讓大家過來是為了……”
“小應總。”應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坐在他左側的中年男人開口打斷。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他,應岑聽見他的聲音,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這人叫安承意,是公司的老人,也是除了他父母外持有股份最多的股東。
因為仗着有資歷,平日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最喜歡在董事會上出言挑釁,讓他難堪。
“安總,你有什麽疑問?”應岑問道。
“這不是應氏的董事會?霍總怎麽也在?怎麽?難道是公司有什麽變動,您沒有提前告知我們?”
應岑強忍着翻白眼的沖動,想說我不是正要說,但被你打斷了。
然而還沒開口,就聽安承意繼續說道:“應總當初被騙了二十個億,直接造成了資金鏈的斷裂,公司的虧空,銀行和供貨商只寬限到了今日,再拿不出錢公司便要拍賣清算。”
說着,目光看向一旁的霍章柏,“怎麽?小應總這是要把公司賣給霍家嗎?”
“不是。”應岑連忙應道,“是……”
“是注資。”一旁的霍章柏接道。
霍章柏的話音一落,會議室內瞬間一片嘩然。
大家都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安承意更是不可置信,直接質疑道:“真的?”
畢竟應氏如今已經瀕臨破産,股東們都已經私下算計着抛售股票,跑路脫身。
這個時候怎麽還會有人願意往裏面砸錢,而且還是這樣大的數目,霍章柏瘋了吧?霍家再有錢也不能這麽揮霍吧?
霍章柏聞言擡眸看向安承意,反問道:“不然我今天為什麽會坐在這兒呢?”
安承意一下子啞了火。
大家本以為這是最後一次董事會,然而沒想到一時間峰回路轉,一個個瞬間正色了起來。
連帶着對應岑都高看了幾眼。
應岑自然看出了他們眼神的變化,下意識挺直了身子轉頭看了一眼霍章柏。
霍章柏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應岑這才轉過頭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了下去,“今日我召集大家來,說的就是霍氏注資的這件事情……”
不知是不是有霍章柏坐在身側的緣故,應岑這場會開得極其順利。
再無人打斷他的話,原本瞧瞧不上他的那些人一個個都對他正色起來。
應岑也努力端得持重老成,一場會議下來,局面終于被暫時穩定了下來。
回到辦公室後應岑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董事會那群老狐貍都是人精,每次和他們過招都像是在上刑,今天雖然霍章柏在,但開完一場會議後他還是出了一後背的汗,哪怕此時松懈了下來,整個人還是有些發愣。
“明天我會派專人過來協助你,等公司穩定下來,你就可以回學校了。”
應岑的大腦還在放空,總覺得如今一切不真實的像一場夢。
困擾了他這麽久的事好像突然之間全都迎刃而解。
公司得到了注資,應岑得到了保全,他也可以重新回學校上學。
霍章柏承諾的一切都已經做到,可他什麽代價都沒付出。
因此下意識說了句,“但……”
“但什麽?”霍章柏正坐在辦公椅上看應氏的資料,聞言反問道。
應岑自然說不出口,因此一下子卡殼了,“沒,沒什麽。”
“真沒什麽嗎?”霍章柏問道,因為沒戴眼鏡,他的目光有些散,但應岑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地轉過了頭。
不知為什麽,應岑總覺得霍章柏的眼睛能把他一眼看穿。
“真沒什麽。”應岑又一次反駁道,只是底氣有些不足。
“就是覺得狐假虎威的感覺真好。”應岑随便想了個話題想要敷衍過去。
霍章柏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剛才的事,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片刻,突然搖頭道:“你可不是狐貍。”
“那我是什麽?”應岑好奇地問道。
然後就見霍章柏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你是老虎,厲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