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克星

克星

應岑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臉頰上的觸感卻又真真切切地告訴他,眼前的人确實是霍章柏。

他大抵是真病糊塗了,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剛才要是沒有醒過來就好了,這樣就能繼續像剛才一樣賴着他。

但這個念頭只生出了一瞬,應岑便想起了他那日的話,終究還是強壓下心中的不舍想要和他拉開距離。

然而剛一動作便被人抱了起來,霍章柏似乎怕他冷,還特意在他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應岑剛睜開眼,還沒完全清醒,加上還在發燒,腦袋有些發懵。

因此拽着霍章柏的領口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的意圖。

于是連忙掙紮起來,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放開我!”

霍章柏常年健身,按住他就像按住一只抓撓的小貓一樣輕易,充耳不聞地向外走去。

“我不去醫院。”應岑自然知道他要幹什麽,連忙說道。

霍章柏聞言低頭看了應岑一眼,只見他平日裏白瓷一樣的臉上此時燒得通紅,額頭上全是汗,頭發都被打濕了一半。

“不去?”霍章柏似乎也急了,語氣難得透着幾分強硬,“你額頭燙得都能煎蛋了。”

“那也不去!”應岑本就在病中,心情瞬間更加煩躁,繼續掙紮道,“你放我下來!”

然而他哪裏是霍章柏的對手,很快便被他抱到樓下,然後塞進了車裏。

司機将車開得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醫院。

大概是提前打過招呼的緣故,剛到醫院,就見已經有醫生護士等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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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岑不知為何對醫院很是抗拒,掙紮得厲害。

因此霍章柏沒有把他放到轉運床上,而是就這麽抱了進去。

給他看病的醫生明顯是被從家叫回來的,進來的時候氣都沒喘勻。

給應岑檢查了好後便連忙開了藥讓他輸液。

應岑進醫院之前掙紮得厲害,結果進來之後反而安靜了下來,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只露出一節手腕讓護士紮針。

霍章柏聽醫生說完應岑的病情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應岑坐在病床上,只露出左手紮針,其餘的地方全都裹在被子裏,沒有露出一絲縫隙,像一只巨大的白蘑菇。

霍章柏知道應岑這些日子刻意避着他,也知曉一些原因,本來覺得沒什麽不好的,還特意出差了幾天,只是身邊突然少了個叽叽喳喳的人,霍章柏竟也覺得空蕩蕩的。

于是最終還是提前回來,想着先來看看他,卻沒想到一回來就聽管家說他這幾日都沒有下過樓,每天都在樓上睡着。

霍章柏本來還以為他在鬧脾氣,結果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

霍章柏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推開門就見裏面黑洞洞的。

他打開燈,然後就見應岑把自己縮成一團,似乎有些不适應眼前的燈光,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縮進被子裏。

霍章柏走過去叫了他一聲,然而并沒有人應,只能看到應岑露在外面的皮膚泛着不一樣的紅。

霍章柏瞬間意識到了什麽,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手心像是被灼了一下,應岑額頭極熱,明顯是發燒了。

霍章柏瞬間什麽也顧不上,抱着他想要去醫院。

應岑似乎對醫院很排斥,但他剛才竟也慌亂到什麽也顧不上。

明明有更好的辦法的。

比如打電話把醫生叫過去。

平日裏都是這樣的,怎麽今日偏偏就忘了?

雖是事權從急,但霍章柏知道應岑脾氣不好,看這樣子肯定是生了大氣。

于是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擡手碰了碰他裹着的被子,“不熱嗎?”

“白蘑菇”裏面的人動了一下,沒理他。

“裏面那麽悶,你還發着燒,要不要出來透透氣。”

應岑依舊沒理他,只是晃動得更加厲害。

霍章柏嘆了口氣,看來這次是真生氣了。

霍章柏已經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沒和人道過歉了,他這個位置,對是對,錯也是對,根本沒人敢說他的不是,更遑論生他的氣。

只有應岑。

想到這兒,霍章柏無奈地笑了笑,正想鄭重些道個歉,然而這時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轉頭看向面前微微顫抖的“白蘑菇”。

“應岑。”霍章柏突然嚴肅地叫了一聲。

裏面的人依舊沒理,然而霍章柏這次卻沒再繼續等着,而是擡手掀開了他的被子。

裏面的人也用力拽着,但畢竟左手在輸液無法使力,最終被子還是被霍章柏拽開。

露出了應岑被汗水濡濕的頭發和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

應岑原本躲在被子裏像是被套了一層保護殼,尚且還能壓抑自己,如今最後一層保護罩也被戳破,他便再也控制不住,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彙聚在了一起,號啕大哭了起來。

“你拽我被子幹什麽!我讨厭你!”應岑一邊哭一邊想把被子蓋回去。

然而剛一伸手,霍章柏便已經洞悉了他的意圖,直接把被子扔到了一邊去。

應岑更加生氣。

本來發燒就難受,渾身針紮一樣,嗓子又幹又疼。

如今又被霍章柏接二連三的欺負,應岑再也忍不住,也顧不上他是自己的“債主”,直接抓起他的右手咬了下去。

這一口咬得極重,有一瞬間應岑似乎嘗到了隐約的血腥氣。

直到這時他這才重新生出了幾分理智,連忙松開了霍章柏的手。

剛準備道歉,整個人卻被霍章柏按進了懷裏。

應岑瞬間愣住,連忙想要擡起頭來,然而他額頭上都是汗,剛一擡頭就見霍章柏的西裝上被自己印下一片淡淡的水跡。

“你……”應岑剛想說我把你衣服弄髒了。

然而霍章柏卻打斷了他的話,先一步說了句,“對不起。”

這讓應岑瞬間僵在了原地,有些不明白被咬得明明是霍章柏,怎麽他還先道歉了。

“我不該這麽不顧你的意願。”

說來也怪,原本應岑這些日子積累了一肚子的怒火,明明剛才還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快要被脹破的氣球,馬上就要炸掉了,然而如今竟然因為霍章柏的一句話,所有的氣就全部消了下去。

這個人簡直是他的克星。

應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但他向來得寸就進尺,也忘了自己剛把霍章柏的手咬破,只是低頭把額頭上的汗全蹭到了他的西服上,然後高傲地回了一句,“哼。”

霍章柏聽見後笑了一下,這才放開了他,“現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不願意來醫院?”

應岑聞言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白慘慘的白熾燈,神色瞬間灰敗了下去。

許久才顫抖着嘴唇回了三個字,“我爸媽”。

他知道霍章柏能明白。

應岑從不是諱疾忌醫的人,只是父母出事後他就開始讨厭這裏。

讨厭轉運床的車輪劃過地面,讨厭充滿消毒水的房間,讨厭醫院的牆面和地板映出白慘慘的燈,讨厭雪白的被子不帶任何感情地蓋上一個人的臉,讨厭他們宣判這裏又逝去了一個生命。

應岑沒有解釋太多,只是說完那三個字後便下意識地想要重新去拉被子。

然而手剛伸到一半便被霍章柏握住,接着霍章柏把他重新抱到了懷裏。

“是我的不對,今後不會再來醫院了,輸完液我們就回家。”

應岑的身體僵硬了許久,不知是不是霍章柏身上的氣息實在太讓人容易安心,最後還是在他懷裏軟了下來。

應岑讨厭霍章柏這種态度。

明明說了不喜歡他,卻還對他這麽好。

這讓應岑就像陷入了一片泥沼,越是拼命想要把自己拽出來,卻只會越快地陷下去。

自己今天受的這些罪全都是因為他,應岑本應該十分有骨氣地把他推開,但手伸了幾次卻還是舍不得。

因此最終還是順從了自己的內心,就這麽靠在了霍章柏懷裏。

但又不想顯得自己這麽沒出息,因此憋了半天,還是繼續嘴硬了一句,“我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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