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蕭霁北确實去了法國餐廳,不過法蘭西餅卻是陳副官送回來的,他自個兒便順道拐去了鳳凰臺。
林琅瞧了一眼食盒裏的法蘭西餅,才還是很想吃的,這會兒卻是沒有半點胃口了。又想起一大清早他走的匆忙,怕也是沒吃過東西,心裏一陣惦念,胸悶氣短的,身子便更是不爽利了。她這一病,大帥府又是忙了個底朝天。
一晃便是下午了,差不多兩三點鐘的光景,蕭霁北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若再不回去,叫母親知道又少不了一頓數落,就起身先走了。
才出了大門,迎面便是一團涼氣,瓢潑的大雨就着轟隆隆的雷聲從上面澆了下來。不消片刻,街面上便積着鞋底一樣厚度的水。蕭霁北擡頭瞧了瞧,這雨越下越大,一時半刻倒是停不下來了,不由惱怒了起來,低咒了一句,“這又是雪又是雨的,真是不讓人活了……”
老早便等在外頭的陳副官撐着傘迎了上去,“這天确實冷的出奇,要不等會兒再走?”
蕭霁北腳步沒停,徑自往汽車裏走,上了車便松了一口氣道:“回吧,晚飯前得趕回去。對了,今兒夫人可問起我了?”
陳副官收起傘坐上車,道:“沒有,倒是林姑娘打聽來着。”
蕭霁北倒也不意外,林琅心眼小,又愛使小性子,平素稍有不順心就哭天抹淚的。早上被他放了鴿子,這會兒不定鬧成什麽樣子了。想起這些,蕭霁北不由的頭疼起來,“你怎麽說的?”
陳副官回道:“我只說盧參謀長請大少過去商議軍事,別的什麽也沒說,只是林姑娘說什麽也不信,哭了一通,又病倒了,夫人連早飯都顧不上吃,趕緊差人請了洋大夫過來,打了兩針才好些。”
蕭霁北淡淡說道:“這姓林的是不是都眼窩子淺,動不動就掉金豆子。”
陳副官笑了笑,道:“林姑娘那是喜歡大少,自是恨不得一刻都不分開。”
蕭霁北聽了這話,擺了擺手道:“什麽時候也該讓你嘗嘗林妹妹的一枝梨花春帶雨,省得你不知我的幸苦。”
陳副官笑道:“大少慣會消遣我,将來若是林姑娘進了門,那就是咱們的少夫人,可是不敢說這種玩笑的。”
蕭霁北“嗤”一笑,揚了揚眉,漫不經心道:“她想進我們蕭家的門,怕是還沒這樣的福氣呢。”
陳副官微微一怔,想起了剛才送到門口的張敏敏,便試探性地說了一句,“敏敏小姐論樣貌論家世,都是出類拔萃的,人又見多識廣,還留過洋,跟大少最是有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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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霁北聞言,冷哼了一聲,道:“假洋鬼子有什麽好的,中不中洋不洋的,母親最是不喜歡了。”
陳副官倒是有些鬧不明白了,才還是蜜裏調油的,怎的這會兒又變了主意,“大少早先在敏敏小姐身上很是花了些心思的,怎麽這會兒倒說起不好來着了,難不成大少心裏始終中意的還是林姑娘?”
蕭霁北心不在焉道:“張敏敏也好,林妹妹也罷,玩玩也就得了,若真費起心思,也就不值當了。”
雨天路滑,陳副官減了速,汽車有條不紊的開到官邸,比往常多花費了一刻鐘。蕭霁北坐在後座,只覺得酒勁上來了有些困倦,正想着閉眼小憩片刻,汽車便剎車了,他身子朝前一晃,困意全無,擡起頭來道:“怎麽了?”
陳副官道:“大少到了。”說着便下車撐起傘,繞過去打開後車門。蕭霁北下了車,只朝着裏面走,陳副官撐着傘一路緊跟着。
一直進了廳堂外門,陳副官才收起傘。又進了一道門,就是內廳了,熱熱鬧鬧地坐了一屋子的人,這會兒都齊刷刷地盯着他瞧。蕭霁北環視了一圈,覺得實在無趣的緊,便招呼了一句就要走。
蕭夫人沉下了臉,喊住了他,氣道:“又去哪兒胡鬧了,一身的酒氣?”
蕭霁北原是打算實話實說的,左右少不了一頓數落,只是瞧見林琅坐在母親旁邊,這會兒低着頭不言不語的,便想起了陳副官打的幌子,于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緩了一會兒才說:“只是跟盧參謀長談事聊的興起便小酌了幾杯。”
蕭夫人聽他這話,臉色稍緩了些,道:“盧參謀長是個有本事的人,你要多跟他走動。”
一聽這話,蕭雪晴便忍不住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語雙關道:“盧參謀長的九姨太更是有本事的人,九哥更要多走動才是。”
蕭夫人不解其意,聽得一頭霧水,只當他們兄妹氣場不合,總是話說不上兩句就鬥起嘴來,便打過話頭,對蕭霁北道:“快別貧嘴了,你趕緊上樓換身衣服下來,別誤了晚飯的時辰。”
蕭雪晴朝蕭霁北揚了揚下巴,一臉的神氣,心裏卻覺得着實好笑。他這個幌子打得實在不精細,他跟盧參謀長九姨太私會潇湘館的事當時可是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的。盧參謀長連配槍都拔出來了,親自帶人到潇湘館捉奸。也幸好他手腳麻利,三兩下便越過了四五米高的牆頭,跑得沒影子了。這才多久,算起來也不過兩個月,怕是盧參謀長這氣還沒消呢,更別說跟他一塊談軍務了。不過趕巧那段時間母親去雨廬了,不曉得這事,這才被他蒙騙過去。
蕭霁北一看母親竟沒數落自己,心裏一高興,忙着應了一聲,轉身朝着樓梯往上走,才登上兩階又停住,對蕭雪晴道:“幺妹,明兒能不能別大清早的吊嗓子,我聽着頭疼。”
蕭雪晴仰着脖子朗聲道:“平日梨園你跑的最是勤快,野腔野調倒是聽得歡實,偏得我一唱你就頭疼,倒是稀罕你聽!”
蕭霁北笑道:“我忍忍也就罷了,倒是林妹妹病着呢,別吓着才好。”
蕭雪晴噘着嘴道:“九哥倒是先心疼起來了,那怎麽出去買了一趟法蘭西餅,一不留神就順道把車開到了鳳凰臺去?”
林琅在聽說蕭霁北去梨園聽曲兒時,心裏已經很不是滋味了,這會兒又知道他蒙騙自己,早上那會兒沒跟盧參謀長議事,卻是去了鳳凰臺,登時便紅了眼眶,眼淚已經在眼圈裏打轉了。
蕭夫人只覺得頭疼,又怕待會兒鬧的不成樣子,就對小女兒避重就輕地說了一句,“快消停會兒吧,就你唱的那兩嗓子別說你九哥聽着頭疼,我聽着也煩。”
蕭雪晴把頭一轉,氣呼呼道:“母親最是偏心了。”
蕭霁北得了便宜,笑得越發響亮了。
林琅心裏正窩氣,便偷偷的淌眼抹淚的,卻叫蕭雪晴撞了個正着,便沖着蕭霁北打趣道:“瞧瞧你又把林姐姐氣哭了。”
林琅這會兒遮掩不住了,索性就放開了,低泣道:“我原就是個多餘的,在這兒只會惹人嫌,明兒我就托人給姐姐發電報,請她接我回去,別是耽誤了人家逍遙去。”
蕭夫人一陣心煩意亂,瞪了一眼這對惹亂子的兄妹,又去勸慰林琅,“大帥府住的好好的,做什麽要走呢,我可是舍不得。”
林琅別過頭,抽泣道:“夫人一番好意,林琅都記在心裏,只是大帥府我是實在沒法兒呆了。”
蕭夫人眉頭輕皺,卻還是耐着性子,道:“快別這麽着,老九就是驕縱慣了,嘴裏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油腔滑調沒個正經的,你別理他就是了。幺妹就是這麽一張嘴,沒個把門的,你要是與她計較,可是沒頭了。”
林琅這才收起眼淚,喃喃道:“夫人說什麽便是什麽了,我聽着就是了。”
蕭夫人點點頭,笑道:“這才是好孩子呢,不枉我白疼你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