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蕭霁北這幾日如脫了缰的野馬,很是逍遙。蕭夫人與許軍長夫人整日吃茶聽戲的,忙的不亦樂乎,自是沒的那份閑心管束他了。蕭霁北便索性放了膽子,連着幾日都是從早上鬧到後半夜才回來,淩晨兩三點鐘才睡下。這一覺醒來已經第二天晌午了,早飯自是錯過了。
蕭霁北邊系着袖口上的紐扣邊往下樓梯,才下兩階就聽見客廳傳來一陣嬉鬧聲。正是他的胞妹蕭雪晴,另一個年紀稍長的是他們的堂姐蕭雨晴,族內排行老四,他們都叫四姐。
蕭雨晴正纏着毛線團,一擡頭便瞧見蕭霁北,打趣道:“九弟可是大忙人,見天的不見人影。”
蕭霁北坐過去,撿起蕭雨晴纏好的毛線團在手裏颠了颠,笑道:“四姐什麽時候過來的?”
蕭雨晴拿着兩根竹針照着圖冊上的花樣比劃着,一邊說道:“在府上都住過兩日了,只是趕巧你都不在,九弟最近倒是很忙?”
蕭雪晴接下話來,調侃道:“自然是忙了,前兒忙着陪林妹妹聽戲,昨兒陪張敏敏看電影,今兒不曉得又陪哪個唱曲呢,左右不閑着就是了。”
蕭雨晴知道他們兄妹打鬧慣了,便也習以為常,只是最近也耳聞不少他的風流韻事,難免也要耳提面命幾句,“九弟不是我說你,這陣子仗着大帥不在家,可是胡鬧的很,大帥忙完了正事回來不定怎麽收拾你呢,趁着大帥還有些日子回來,你也收一收心,別鬧得太難看,大帥臉面挂不住,讨的一頓好打。”
蕭雪晴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我哥要忙乎正事,一準順便就忙到了潇湘館、鳳凰臺去了,左右什麽陸軍部空軍部的都見不着人影兒就是了。”
蕭霁北看着蕭雪晴笑嘻嘻很是得意的樣子,朝着她招招手,道:“你過來。”
蕭雪晴自是知道過去便是讨打,就躲到蕭雨晴的身後抱住她的脖頸,委屈道:“我哥就是偏心,有什麽好吃的好玩只想着林妹妹,我這個親妹妹就跟是從外面撿來似的。”
蕭雨晴已經将毛線套在了竹針上,這會兒正數着針腳呢,聽她這番抱怨,笑道:“你個愣丫頭,親妹妹和林妹妹怎麽比?你這親妹妹将來是要嫁出去的,人家林妹妹将來是要娶進門的,哪能一樣呢?”
這話一挑明,倒像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蕭霁北只揚着眉,笑道:“四姐這話我可是聽不懂。”
蕭雨晴也不深究細說只點到為止,“誰曉得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左右以後有的瞧了。”
蕭霁北只覺得無趣,起身便要走。蕭雨晴只擡頭瞧了一眼,随意問了一句,“九弟,這是去哪兒?”
蕭霁北止住腳步,思量了一會兒,才答道:“近日軍中無事,就随處逛逛,倒也沒想到一個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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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蕭雨晴便停下手裏的活計,喜滋滋道:“那敢情好了,我正要去喬公館坐坐,司機老馮今兒告假,我正愁着可怎麽辦才好呢,趕巧九弟閑着無事,不如就一道去走走也是好的。”
蕭霁北笑了笑,道:“四姐的主意打的真好,合着是拿我湊數呢。”
蕭雨晴含笑瞧了蕭霁北一眼,道:“九弟最是大度的,自是不會計較的。”
“四姐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麽。”蕭霁北攤了攤手,笑了笑道:“說來我也許久沒去瞧楚懷了,不知道他的病好些了沒有?”
蕭雨晴收起針線,傷感道:“喬夫人為了楚懷的病,眼睛都快哭瞎了,私底下什麽旁門左道都試過,就是不見起色。唉,說到底這楚懷也是個苦命的人兒,自出娘胎起就惡疾纏身,常年卧病在床,難得有氣色好的時候,眼下就靠着湯水吊着,大夫們都說能撐過小暑興許才會有好轉。這不,喬夫人已經不許他讀書了,免得他思慮過甚壞了事,要知道他這病最忌諱的就是憂思。喬夫人原是打算入秋,楚懷的身體好些,就尋門親,給他沖喜,說不準這病就好了呢,只是也不曉得楚懷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蕭霁北自幼與喬楚懷交好,平日也時常走動,卻不曾聽過說這事,便來了幾分興致,問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下了定沒?”
蕭雨晴冷哼了聲,戲谑道:“下什麽定,都說沖喜了,八成就是花些錢買個窮人家的女兒,辦個簡單的儀式就算拉到了,怕是連喜酒都省了。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大肆鋪張總是太顯眼了,日後落下話柄也不好收拾。”
蕭雪晴一聽這話,當下便惱了,憤憤道:“這麽損陰德的事,虧得喬夫人還出身書香世家,都什麽年月了,那些勞什子封建惡習早該一并去了。”
“喬夫人也是病急亂投醫。”蕭雨晴活動了一下筋骨,擡頭瞧了一眼挂在牆上的西洋鐘,見時間還早就多聊了一會兒,道:“正月那會兒喬夫人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偏方,說是神奇的不得了。用了那偏方,楚懷确實有些精神頭了,原以為好轉了,哪成想才三天,夜裏就吐血了。打那兒起,喬夫人再不敢動偏方秘藥的主意了,這又信上了沖喜一說了。”
蕭雪晴努了努嘴,道:“說到底都是喬家造下的孽,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女兒這麽苦命,嫁了個病秧子,說不準哪天楚懷哥哥不行了,平白無故地做了寡婦,下半輩子就這麽搭進去了,可真是冤孽。”
蕭霁北輕蹙着眉頭,訓斥道:“女孩子家張口寡婦閉口寡婦的,仔細叫母親聽見,罰你抄一百遍家訓。”
一聽這話,蕭雪晴就是滿肚子的大道理這會兒也沒了底氣,小聲的嘟囔道:“本來就是嘛,花錢買人家做沖喜新娘跟逼良為娼有什麽區別。”
蕭雨晴到底年長了幾歲,性子又穩重,什麽事從她嘴裏說出來,總是頭頭道道的。她說話向來不站誰的邊兒,不偏不倚的,倒是有幾分氣度,“話也不好這麽說,喬秘書長身居高位,多得是人攀親呢。喬夫人原意也是給楚懷正經地說門親事,實在不成再做沖喜的打算。這話一放出去就成了抛出去的繡球,掙的搶的,不在少數。雖說都是小門小戶,比不得喬家聲名顯赫,不過到底比沖喜體面些。聽說這幾日喬公館熱鬧的很,常有姑娘們走動,借着探病的由頭跟楚懷親近。喬夫人倒是喜樂見聞,就是苦了楚懷,煩得不成樣子。”
“還有這樣的事?”蕭雪晴将信将疑道。
蕭霁北只覺得她大驚小怪,不過卻是很有興致,“走,咱們這就湊湊熱鬧去。”
蕭雨晴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張羅着出門,臨行前還特意囑咐了兩句,“我的兩位小祖宗,待會兒到了喬公館說話可是要仔細些,別犯了人家的忌諱。”
蕭霁北搖了搖頭只做無語狀,倒是蕭雪晴一口應下了,“那是自然,我有分寸的。”
聞言,蕭霁北與蕭雨晴只是相視一笑,又是無奈又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