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新聞中報道,夏季熱浪正席卷這座位于美國西部的小鎮。

烈日當空的午後,一架從雲端飛過的飛機劃破天空,站在快餐店門口的溫迪眯起眼睛眺望消失在雲層上方的飛機。

此時此景,溫迪想起自己兒時的玩伴,同時也是她成長路上的絆腳石、初戀的不二人選,名為阿爾弗雷德瓊斯的麻煩。

溫迪與阿爾弗雷德自幼相識,他們之間的趣事說個七天七夜也講不完,但最讓溫迪深刻的是十八歲的阿爾通過飛行員招飛面試的事情,那天和今天一樣夏日炎炎、晴空萬裏。

那日,溫迪從鄰鎮采購回來,十七歲拿到駕照的她是個遵紀守法的分好公民。溫迪謹遵交通法規,與高中時期駕駛卡車沖進玉米地的阿爾不同,她絕不會開車靠近自家果園。

車裏的溫迪早已汗流浃背,她抹去額頭上的汗,此刻的她想化身邪惡都市的反派角色,不由分說地拎起水槍給熱氣騰騰的街道降降溫。

在英雄漫畫橫行的時代,溫迪在超級英雄系列與魅力十足的反派之間選擇反派,大概是因為她的身邊始終有個總自诩英雄的阿爾弗雷德。

有段時間,溫迪選擇性無視如同太陽一樣閃耀的阿爾,轉頭迷戀性格扭曲、陰暗邪惡的反派角色,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叛逆心理。

溫迪清楚記得那天自己接到報喜電話的前一分鐘,剛剛拿出塞在口袋裏的清單,确保父親需要用的肥料與零件都已采購齊全。

皺巴巴的标簽紙還沒拿穩,阿爾弗雷德的電話打了進來,喜悅無法通過電流傳播,可溫迪為阿爾的得償所願由衷地感到開心。

畢竟阿爾弗雷德的名字向來與麻煩聯系在一起,他是老師眼中讓人頭痛的特優生,家長口中的淘氣鬼,溫迪心裏特別的男孩。

“嗨,溫迪,不進來坐坐嗎?我想你的加急單還需要等會才能出鍋。”清脆悅耳的門鈴聲打斷溫迪的回憶,面前是一個年輕男子朝她招手,對方顯然是熱得不輕,他的臉頰透着紅,身上穿着一件類似員工服的短袖。

“當然,我馬上過來。”溫迪不拒絕,她聳肩把手中的香煙掐滅丢進手中的紙杯。

“抱歉,餐廳吸煙區還沒劃分出來。”男子說。

“別這麽說,格雷,這也算是你家餐廳的一大特色。”溫迪說。

“哈哈,當然,而且要是讓老爸他們看到你抽煙,肯定會制止……哦,來進來吧。”格雷笑道。

格雷有一對很可愛的酒窩,而溫迪記得阿爾弗雷德只有一邊的酒窩,他的笑容與格雷一樣充滿陽光的味道,可溫迪總能從他裝乖的微笑中讀出一些小聰明,這是她與阿爾弗雷德秘密。

溫迪可以不必排隊,大咧咧地坐在吧臺前,她有這個特權,不如說是她與阿爾弗雷德都有這個特權,這是當年他們這群同齡小孩子互相喜歡的證明。

“嗨嗨,溫迪,外面像蒸籠一樣熱吧。”收營員楊比溫迪小許多,是新招的暑假工,同樣也是個沒大沒小的孩子,但客人們很喜歡他,就像喜歡一只對誰都搖尾巴的小狗一樣縱容他。

“對。”溫迪微笑。

“哦……你笑的樣子像我的老師。”楊癟嘴。

“如果你再小一兩歲,溫迪就會是你的老師。”格雷把打包好的飯拿給溫迪,順便提醒楊不要對他們的客人沒大沒小。

“這有什麽關系,溫迪很喜歡我,對吧?”楊問溫迪。

“當然,你很可愛。”溫迪把錢放在桌上,她說:“給可愛的孩子一點小費。”

“贊耶!”楊笑嘻嘻地把零錢放進口袋,他握住溫迪的手,卻發現她的手意外的有些涼,而格雷也意識到這點,拍開楊的手,佯裝發火趕他去工作。

“是剛剛那杯冰咖啡。”溫迪解釋道。

“這小子沒有規矩,尤其對他信賴的大人。”

格雷送溫迪出門,他望着溫迪那張雲淡風輕的臉,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面容仿佛停留在某一刻,他緊張地舔舔嘴唇,說:“溫迪,今天……”

“對了,今天你收到艾米麗的信息了嗎?”溫迪的情緒突然高漲,她笑問格雷。

“啊,對,我收到了。”格雷的肩膀突然垂了下來,濃眉也随之落下,他盯着溫迪雙手,沒有勇氣與她對視。

“後天可要早點來哦,想必阿爾弗雷德也想早點見到你。”溫迪說,她的笑聲那般開心,像是彩色氣球從她漂亮的胸脯中飛出,她扶着格雷的手臂,道:“格雷,我真開心。”

“當然,當然,我也很開心。”格雷笑道,他聳肩,“但你知道這意味着我要準備一大家子的晚餐,尤其要為阿爾弗雷德準備他最喜歡的食物,太忙了。”

溫迪答應後天早上帶艾米麗去機場接阿爾弗雷德,還有參加他們的慶祝會,瓊斯夫婦邀請所有的鄰居、朋友,以及只見過幾面的顧客。

溫迪沒去設想後天阿爾弗雷德回到這個小鎮時将會是怎樣的盛況,也許他們會在格雷的家庭餐廳裏慶祝,請格雷一家做滿滿一車漢堡王,讓幾年沒回家的阿爾弗雷德吃個夠。

溫迪發動這輛修過多次的小卡車,發動機的轟隆聲讓她想到電視裏飛機起飛前的聲音,但是她的這輛車可沒有翅膀,右倒車鏡還和車子不配套——這得歸功于阿爾弗雷德,他駕駛這個姑娘沖進玉米地,追趕天上的無人機*。

阿爾弗雷德追趕天上的飛機,他的的确确為更遠大的理想着迷,十二三歲的他站在山坡上遠眺天邊飛過的軍事飛機時,青空般湛藍的雙眼早已離開城鎮。

不出所料,即便是和他關系不對頭的溫迪也知道,在他成為鎮子上第一位年輕飛行員後,他也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沒人還記得那個闖禍鬼阿爾弗雷德,忘記了他曾自制遠程手電筒惹禍生事。

還記得瓊斯一家搬來鎮子上時,阿爾弗雷德從搬家公司的貨車上跳下來,純金色的頭發上粘着幾根歡送會上才用的彩條。

他在小鎮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那棵種在家門前的樹上摘下艾米麗的氣球,然而笨手笨腳的城市男孩不出意料地被卡在了樹上。

戴着飛行員護目鏡的阿爾弗雷德艱難地抓住枝幹,像柔軟的樹袋熊一樣趴在樹上,站在自家草坪上的溫迪瞧着他并尴尬地露出一個孩子的微笑。

“我是阿爾弗雷德,哦,等等,你肯定很想知道我的外號!”自顧自介紹自己的阿爾弗雷德用手背胡亂擦去臉頰上的泥土,沾着草屑的手放在胸前,裝腔作勢地模仿大人模樣。

金發碧眼的男孩在秋日陽光下像一只歡脫的金毛幼犬,即便上一秒他剛從半人高的樹杈上摔下,可這并不妨礙他與新鄰居成為朋友。

“哼哼,我的外號是Hero,也就是英雄!至于是什麽英雄……”他在溫迪困惑的注視中思考起自己的身份,正如所有正義使者,他也希望有一個特殊的名號。

可惜,阿爾弗雷德的小腦瓜還沒有儲存夠多的英雄角色,他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不拘小節道:“嗯,這個我倒還沒想出來,不過沒關系,我想我們會做很長一段時間的朋友,到時候我再告訴你也不遲。”

他粲然一笑,燦爛到令溫迪渾身發毛,大人見後便拍拍他的後背,對這小子表示認可。阿爾弗雷德長得讨喜且頭腦聰明,不甘無聊的性格也是受人歡迎的原因。

高中畢業典禮上以學生代表的身份進行發言,并且擔任三年的籃球隊隊長和學生會主席,阿爾弗雷德總能玩出特別的花樣——對了,他還曾經是被拍賣到最高價的籃子男孩*。

溫迪認同高中校長杜克斯先生對阿爾弗雷德評價——他很獨特,也不該被生活左右,他的存在是為了改變世界。

他是否改變了改變世界不好說,但他的确改變了與他接觸過的所有人和事。

溫迪駕車拐進加油站,午後打盹的工作人員睡意惺忪地給她加滿油箱。

溫迪站在一旁聽工作人員抱怨過高的油價和入不敷出的實習工資,對方發現溫迪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後,便問了一句:“小姐,你聽說瓊斯家的事了嗎?”

所有年輕人,他們都知道這個有名的瓊斯家,當然對所有關于瓊斯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就在這十幾分鐘內,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男人了。溫迪想那個曾用棒球打破教員室窗戶的人,他得逞又甜蜜的笑容占據着她的腦海。

溫迪點點頭,回答:“知道。”

男孩神神秘秘的模樣讓溫迪好奇,他說:“也對,事情蠻大的……好了,小姐,油加滿了。”

在接到溫迪的錢時,男孩皺皺鼻子,“錢不夠呀小姐,早就不是這個價了。”

溫迪也皺着眉,想起阿爾弗雷德在看到她皺眉時擡手彈她額頭。

那手勁讓溫迪的額頭紅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畢業晚會時都沒人肯邀請她跳第一支舞,溫迪知道一定是因為阿爾弗雷德那家夥幹得好事。

“知道了,油價漲得那麽快嗎?”

男孩看向溫迪的眼神變得更加奇怪,這不怪他。據他的記憶,溫迪給的錢在三個月前是正好的。

男孩還沒來得及多嘴問溫迪的事,後面又來了輛車,他只好作罷,壓壓帽檐走到下一輛車面前。

從車上下來的人扶着鏡框看向溫迪那輛絕塵而去的小卡車,男孩便喋喋不休地說起剛剛發生的事。

“剛才那位小姐給錯了錢。”男孩說着還神經兮兮壓低聲音,說:“那是三個月前的油價,不是我自誇,這半年來的油價漲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人沒聽他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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