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楚孑和阿戒謝過鄰居之後, 立馬驅車到了璞蘭市的青少年活動中心。
這座矗立在北城郊的三座小樓可以說是承包了不少璞蘭市少年兒童的童年。
青少年活動中心本來是國家教育部直屬的,專供青少年以及兒童在課餘閑暇時候能學習一些新本領的地方,提供諸如武術、游泳、繪畫、跆拳道等等課程。
但近些年, 随着各類商業課外機構的崛起,商業的課外機構的課程更加豐富精良, 所以越來越少的家長會選擇來青少年活動中心為孩子報課了。
不過即使是這樣, 青少年活動中心也一直在維持着運營, 現在他已經成了璞蘭市民心中“便宜”的代名詞了。
今天是周末, 青少年活動中心也頗為熱鬧, 楚孑和阿戒見到不少提着畫板、背着樂器的小朋友在裏面快步走着。
而每位小朋友後面, 都有一到兩個家長跟着,顯得忙碌卻又平常。
楚孑和阿戒問了不少人,才根據鄰居的描述,找到了位于一樓的一個有點特殊的教室。
教室上畫着一顆巨大的五角星,上面寫着“星星班”。
二人推門而入, 瞬間就被一種莫大的寂靜包裹了進去。
現在是下課時間,其他班, 無論是多大的孩子所在的班級、無論他們學的是什麽, 孩子們都是吵吵鬧鬧的, 甚至可以說是嘈雜混亂。
但這個班裏,所有孩子都非常安靜,只偶爾發出類似睡夢中的呓語。
所有的家長和老師也都輕聲細語,生怕吵到孩子們。
而楚孑和阿戒進門的聲音只是略大了一些,就有很多小朋友擡起頭,直直盯着他們。
緊接着, 一個、兩個、三個……離得近的很多小朋友都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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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個個都小小的,鑽進了離得近的父母的懷裏, 看上去讓人心疼無比。
“噓,”一位穿着純色襯衫的女士走了過來,“請你們的動作稍微輕柔一點,謝謝。”
楚孑和阿戒仿佛犯了錯的孩子,立馬退後幾步:“好的。”
“還有你們的衣服,”她指了指二人的上衣,“盡量穿純色的,如果你們穿的太複雜,會影響到這些孩子們。”
阿戒看看自己上面還畫着骷髅頭的衣服,有點不好意思道:“那我現在這樣怎麽辦?”
老師上前,幫阿戒把外套脫了下來:“反過來穿,下次就注意一下,好嗎?”
“好。”二人立即都把衣服反過來,露出立馬純色的一面。
“你們是來找孩子的嗎?”老師奇怪道,“還是想送孩子來我們這兒?看你們的年紀,應該還沒有孩子吧?”
“我們來找人,”楚孑如實答道,“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作昭昭的小朋友,我們想要找到他的爺爺,他家裏出了點事。”
“哦,好的,”老師沖二人招招手,“你們跟我來,昭昭的情況比較好,所以和他的爺爺在裏面的房間。”
“好。”
二人沿路跟着老師向裏走着。
阿戒發現這裏的小朋友幾乎兩到三個人一組,由一位老師陪伴。
而他們都在玩着一樣如葫蘆絲、陶笛之類的簡單樂器,或者也像昭昭一樣,拿着油畫棒畫來畫去的。
他們大多數對于老師和家長的呼喚都不回應,只是靜靜做着自己手下的事情。
神色中也沒有平常的小朋友的好奇和活力,反倒充滿了畏怯和疏離。
“老師,請問一下,這些孩子都怎麽了?”阿戒實在忍不住,“為什麽都……這麽冷淡啊。”
“啊?”老師奇怪道,“這些孩子還冷淡嗎,已經比一開始好了太多了!”
接着,她才注意到阿戒和楚孑似乎是真的不了解,這才語氣溫和地解釋道:“因為這些孩子,全都是被診斷有自閉症譜系障礙的孩子。”
“自閉症我倒是聽說過,”阿戒不解,“自閉症譜系障礙是什麽?”
“自閉症是一種對于孩子來講非常嚴重的疾病,自閉症譜系障礙則是指孩子在語言能力、交往能力、興趣狹隘和行為固執重複等等方面出現的異常狀态。”
楚孑了然:“所以說,自閉症是其中最為嚴重的一種表現,對嗎?”
“是的,”老師點點頭,“比如說昭昭,他就只是在社會交流方面有較大困難,所以說不能說他患有自閉症,而只是存在一些障礙罷了。”
楚孑這才明白,原來之前覺得和昭昭談話有些困難,是源自于這種障礙症狀。
放眼望去,這裏的孩子年齡小的只有三四歲,而大的卻有十幾歲了,應該都是患有這種障礙的。
“我知道了,”阿戒說道,“所以這裏是一個專門讓自閉症譜系障礙的孩子們的課外班,對嗎?”
“是的。但一般的課外培訓班,家長們都會希望孩子學會某種技巧或者掌握一門特長,但在我們班裏,孩子們只要能正常的溝通,家長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是嗎?”阿戒又問,“我看影視劇裏,比如福爾摩斯或者天才律師禹英裕之類的,很多自閉症患者都是天才啊,在某一方面特別厲害。”
“唉,”老師嘆了口氣,“那只是很少見的情況,大部分情況之下,患有自閉症譜系障礙的孩子都沒什麽特長更不是什麽天才,能自理就是家長們最大的期待了。”
三人說着,就走到了裏面的房間。
昭昭和他的爺爺正在一位老師的輔導之下畫着畫。
“幸好,昭昭比較幸運,”老師欣慰道,“在他奶奶的幫助之下,他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畫畫,雖然他畫的不像某些天才少年那麽好,但在同年齡裏已經算是不錯了,而且也是會畫畫這件事,他才學會了和外界溝通,才學會了表達自己。”
楚孑和阿戒看完了外面那些重複刻板行為的孩子,再看看昭昭的狀态,确實覺得畫畫幫了他不少。
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吧。
他們和老爺爺簡單交待了一下關于馮靜姝的情況,老爺爺有點着急,但也知道得回去收拾東西,準備住院之類的,倒也非常理智。
恐怕是早就被昭昭磨平了性子,所以才顯得慢慢悠悠的。
他把昭昭托付給了老師和楚孑二人,便徑自回家收拾行李了,約定半小時後在青少年活動中心的大門口見。
待他走後,昭昭還是在紙上用油畫棒畫着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似乎并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楚孑雖然有不少問題想問,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怕傷害到昭昭。
沒想到阿戒倒是不拘束,直接蹲在了昭昭身邊,摟着他小小的肩膀,輕輕喚道:“昭昭。”
昭昭這才停下筆,擡起頭,用一雙大眼睛忽閃着,看向阿戒。
阿戒又問:“昭昭,你之前說,是奶奶告訴你畫畫能賺很多錢的,那你之前說的奶奶是指哪個奶奶呀?”
昭昭面露疑惑,然後晃了晃腦袋,“就是奶奶。”
阿戒思索半晌,又問:“那昭昭,你一共有幾個奶奶呀?”
昭昭伸出兩根手指,“兩個。”
“你能分得清兩個奶奶嗎?”阿戒又問,“你管兩位奶奶都叫奶奶嗎?”
昭昭點點頭:“都是奶奶,一個是教我畫畫的奶奶,另一個是教我游泳的奶奶。”
衆人彼此對視片刻。
教游泳的奶奶顯然就是昭昭的親奶奶馮靜姝,而教畫畫的,只能是馮靜雯了。
楚孑和阿戒都沒想到,馮靜雯和馮靜姝兩姐妹四十多年沒有聯系過,但馮靜雯竟然會來教馮靜姝的孫子畫畫。
“是奶奶教我畫畫的,”昭昭又道,“奶奶教我用油畫棒,一點一點的畫。”
阿戒的視線溫柔下來:“昭昭喜歡畫畫嗎?”
昭昭用力點點頭:“喜歡!”
“那你以後想不想成為大畫家?”阿戒又問。
沒想到,昭昭忽然遲疑了。
“怎麽了,昭昭?”阿戒不解,“你喜歡畫畫,你的奶奶也是一個畫畫的名家,你以後不想學畫畫嗎?”
昭昭瞬間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似的:“不想!”
“為什麽?”
“因為奶奶說,畫畫不快樂。”昭昭奶聲奶氣地回答,“但我不明白畫畫為什麽不快樂,我畫畫的時候感覺很快樂。”
“我也不知道,”阿戒也想不明白,“可能不同人的感受不同吧。”
“教昭昭畫畫的,應該不是昭昭的親奶奶吧?”老師問道,“是不是馮靜雯女士?”
楚孑點頭:“是她。”
老師笑了:“幸虧有一次馮靜雯女士來我們活動中心開講座,遇到了帶着昭昭來每周一課的王爺爺和另一位馮奶奶,他們這才重新聯系上。”
“之後,馮靜雯女士就來過我們課上幾次,是她教的昭昭畫畫,也沒想到昭昭竟然這麽喜歡畫畫,對畫畫也很有天賦,讓馮靜雯女士很是驚喜。”
“據我所知,馮靜雯女士的親生孩子和孫子,似乎沒有在畫畫方面太有天賦的,”阿戒笑笑,“但畫畫卻成了馮靜姝孫子昭昭的救贖之道,也讓兩位四十幾年不聯絡的老姐妹重新聯系彼此……”
阿戒學着楚家明的語氣:“這緣分啊,真是奇妙。”
“馮靜雯女士可真是好人啊,”老師感慨道,“對了,你們的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
二人一看表,發現還真是。
可剛想帶着昭昭往出走,昭昭卻說想上廁所。
教室裏面沒有廁所,昭昭只能去走廊的公用衛生間。
“不用擔心的,”老師見楚孑和阿戒一臉為難,“昭昭是可以獨立如廁的,這也是我們訓練的一個重點,請你們相信他。”
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然後,他們和老師站在了廁所門口,又對昭昭說了些鼓勵的話,才目送他走進了那道寫着“男”的小小的窄門。
那心情,仿佛是看他上戰場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正在楚孑和阿戒覺得昭昭應該差不多可以出來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面傳出來一聲小孩的哭嚎。
緊接着,就是大人說話的聲音。
片刻後,一個高高壯壯的成年男性從裏面走了出來,他身後還跟着一位小女孩,和一臉委屈的昭昭。
阿戒立馬蹲下把昭昭攬入懷中,問他怎麽了,可昭昭就是不回答。
那個男人忽然開口:“你們就是這小孩的家長?”
語氣十分不善。
阿戒擡眼,瞬間收斂了溫柔的神色,皺着眉頭:“怎麽了?”
“你們看看這些,”男人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本小人書,“你們孩子給我女兒看這種淫.穢.色情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