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馮靜姝聽到護士說這話, 一時間沒有什麽表情。

但止不住顫抖的雙手和翕動的薄唇出賣了她的心情。

人們常說,雙胞胎心意相通。

馮靜姝此刻也不能确定,剛剛心頭湧過的那一陣悲哀與釋然, 到底是不是姐姐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的情緒。

她強裝鎮定地下了床,險些将自己絆倒, 幸虧楚孑和阿戒眼疾手快, 趕忙上前攙扶。

二人帶着呼吸急促的馮靜姝走上了電梯, 來到了這間醫院的VVIP病房。

此刻, 病房門前已經站滿了人。

楚孑能認出, 這些是葉衍的妻子和兒女, 還有葉湍的家人,除此之外,應該還有些他們的遠房親戚,都是名門望族,在本地的報紙上經常露臉的存在。

他們的神情無不哀恸, 還有些人幾乎落淚。

但馮靜姝到來之後,所有人都換上了好奇甚至審視的目光看向她。

她就在各路晚輩這繁雜視線之中, 緩緩向前走去。

葉衍上一秒還在抹着眼淚, 下一秒見到了馮靜姝, 當即變臉:“你來做什麽!我們家不歡迎你,出去出去!”

馮靜姝顯然沒對這位侄子說出自己的心聲,但她此刻也不打算說了,而是靜靜站到了姐姐馮靜雯的身邊,細細看着她。

這也是楚孑第一次看到剛剛咽氣的屍體。

馮靜雯很瘦,卻不顯得蒼白幹癟, 她慈眉善目,銀絲般的頭發也被打理的整整齊齊, 即使臉部的皮膚蠟黃,但也十分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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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的右額骨有微微的變形凸起幾乎毫無瑕疵,那應該是老到極致的特征。

馮靜雯就這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半晌,她伸出自己蒼老枯幹的手,靜靜地把姐姐額前的碎發撥到了她的耳後。

“怎麽就這麽老了,”馮靜姝用只有屋裏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姐姐呀,你命真的好苦。”

葉衍不鹹不淡道:“也不知道誰命苦……”

但葉湍很快給了葉衍一個淩厲的眼神,讓弟弟再也不敢說話。

“你疼嗎?”馮靜姝慢慢道,“死亡是不是一件很疼的事?你最怕疼了,所以小時候父親打你,你都會按照父親的指示去做,你說,如果你不怕疼的話,是不是後來也不用畫畫了?”

馮靜雯自然只能是平靜地躺在那裏,不會回答。

馮靜姝漸漸地,眼含熱淚。

“糊塗呀你,一輩子都沒活明白,父親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父親讓你嫁給誰你就嫁給誰,讓你操持家業你就操持家業,”馮靜姝說着,輕輕擡起掌,拍了姐姐的胳膊一下,“你怎麽臨死了,都不告訴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麽呢?你真正喜歡的是什麽?抛開了馮家和葉家,你到底是誰呢?姐姐呀!姐姐!”

馮靜姝無聲地嗚咽感染了房間裏的每一個人。

那話中的責備,明顯是在責備自己。

就連葉衍也能聽出馮靜姝的責備中,蘊含着滿滿的對于他母親的挂記,他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紅了眼眶。

“你要是怪我沒有幫你的話,不如等昭昭長大一點之後,也把我帶走吧,”馮靜姝阖目,兩行淚水順着她蒼老的臉頰靜靜滑落,“我也想回家了,想和你一起住,一起躺在床上說父親的壞話,一起熬夜下床,跑到小花園裏看蟬蛻殼,一起偷偷喝酒,一起看小人書,一起……畫畫。”

剩下的話,馮靜姝都說不下去了。

她将所有的感慨都化作了一聲長嘆。

嘆死亡,嘆人生。

一旁站着的一位身着職業裝的女律師,見馮靜姝說的差不多了,方才走上前。

“請問各位,我可以宣讀遺囑了嗎?”

葉衍點頭:“快點吧……”

“一定要現在宣讀嗎?”葉湍打斷弟弟,問道,“我母親才剛剛去世……”

“這是馮靜雯女士的意思,”律師道,“她希望在自己死後的一刻宣讀遺囑,因為她說她想看到你們的表情。”

“什麽?”葉湍感到有些奇怪,“看我們的表情?”

律師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是的,馮靜姝女士相信,人在離世之後還會在人間盤桓一陣子,所以她說她想看看你們的表情。”

葉湍滿臉錯愕。

他從不知道母親還有這一面……

楚孑和阿戒也驚訝地看向彼此。

不論是從新聞報道,還是葉衍還是葉湍的描述中,馮靜雯似乎都是一個嚴肅、刻板的老人,甚至在妹妹馮靜姝的眼中,自己的姐姐也是這樣。

但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點……

幽默。

但哪個人還沒有人群背後的另一面呢?都是尋常。

葉衍聽完,迅速收斂了神色,做出一幅悲痛的樣子,仿佛真的會被媽媽的靈魂看到一樣。

葉湍見弟弟這副模樣,搖頭笑了笑。

如果母親真的想看的話,恐怕就想看到這個場面。

律師見大家都準備好了,這才開始讀了起來。

“馮靜雯女士的遺囑主要是對財産進行了重新分配,根據法律法規定,最晚的遺囑才有法律效力,所以之前口頭承諾的所有的分配原則都不算數,将以這份遺囑為準。”

“馮靜雯女士的財産主要有以下四部分:

“一,她生前所創作的所有山水畫、油畫以及版畫,即除了之前明确贈與某位兒女的之外,剩下的所有此類畫作。因為馮靜雯女士一直知道葉衍先生是真的熱愛繪畫事業,所以,這些作品全部留給葉衍先生……”

葉衍聽完,愣了。

他好像夢想成真了,但又沒完全成真……

“不是,我媽的這些畫不都被馮靜姝燒了嗎,怎麽辦啊?”葉衍一臉懵逼。

“畫作損毀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因為馮靜雯女士在生前把所有保險額度全部取消了,”律師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下面我來閱讀遺囑的第二部 分……”

葉衍徹底傻了。

除了他媽一早送給他的一些畫之外,合着她媽就什麽都沒給留呗?

還說他熱愛繪畫事業……這怎麽聽怎麽讓人覺得諷刺啊!

“二,她生前所擁有的一切不動産,包括璞蘭市內三套別墅、一套公寓,以及在A省、C省以及燈塔國、希臘、雅典的三處房産,另外,還有她手中所持有的期權、股票、基金、國債,等等一切非現金資産,全部留給喜歡商業不喜歡美術的逆子葉湍,記得好好交遺産稅,如果你因為這點錢進監獄,會被人瞧不起的。”

葉湍根本沒想到母親會把所有的錢留給自己,當即發出了難以置信地一聲:“啊?”

律師抱歉道:“對不起,逆子是馮女士在文件中對您的稱呼,本律師只是代為朗讀。”

逆子……

拿了全部財産的逆子……

葉衍只覺得眼前一黑。

“接下來就是第三部 分,馮靜雯女士把所有銀行賬戶中的存款,共計六十萬,平均分給四位兒女。”

葉衍徹底繃不住了:“為什麽我媽的銀行存款只有六十萬啊?”

律師翻看了文件半晌:“因為她在生前做了一筆捐款,給的是璞蘭市星星基金會。”

“星星基金會?”葉衍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是一家專注幫助自閉症兒童的基金會,”律師道,“比如璞蘭市的青少年活動中心的星星班,就是星星基金會全力撥款支持的。”

“好吧……”葉衍雖然氣惱,但也總有點大家出身的孩子的包袱在,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再說了,不是還有那部分最滿意的神秘畫作沒有公布嗎?

如果母親真的覺得他是孩子裏面唯一算是和藝術沾點邊的,就應該把那些畫留給他……吧?

“下面就是最後一部分,關于馮靜雯女士創作的其餘作品,即不包含第一部 分中的山水、油畫以及版畫的其他作品。”

聽到律師提起這部分,葉衍實在繃不住表情,湊近了仔細聽着。

就連葉湍也被弟弟搞得有點緊張了。

母親在美術界本身就很有名氣,而在臨終之前竟然還留下了一部分從未公開展示過的神畫作……不難想象如果這批畫被爆出來之後,會受到怎麽樣的關注。

就連屋外面,也有不少親戚都豎起了耳朵,他們都聽過關于馮靜雯有一部分神秘畫作的消息。

畢竟馮靜雯生前是以勤奮和高産而著稱的,但她年老之後産出銳減,排除身體原因之外,那也只能是做了很多隐秘的畫作了。

“咳咳,”律師清了清嗓,“對于這一部分畫作,共計七十二本,而馮靜雯女士把它們留給了……”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然後。

律師翻了個頁。

衆人:“……”

律師您是不是去湖南衛視進修過?

“……馮靜雯女士把這部分畫作留給了整個家族真正喜愛且享受繪畫,并且一直在努力用畫筆和這個世界溝通的人,王昭小朋友。”

此話一出,全場瞬間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

所有人的心頭都在萦繞着一個問題,這個姓王的小朋友是誰???

馮靜姝率先反應了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昭昭。

而昭昭還在阿戒的懷裏扣着手手,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此刻已經成為了大家讨論的中心。

“昭昭,”馮靜姝連忙問道,“靜雯奶奶留給你什麽畫了嗎?”

昭昭反應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沒有……”

“那怎麽我姐她全部都留給昭昭了?”馮靜姝驚奇道,“怎麽會留給昭昭呢?”

葉衍也難以置信,問道:“這些畫已經送給昭昭了嗎?還是現在仍然存放在某個地方?”

律師又重新查看文件,得出一個答案:“馮靜雯女士的說法就是已經全部送給昭昭了,現在就在昭昭的手裏。”

馮靜姝皺眉:“那遺囑裏說的七十二本是什麽意思?有什麽畫是用本來計數的嗎……”

話說到這,楚孑心裏忽然生出來一個答案。

“昭昭?”楚孑溫和喚道,“你可以把你的小人書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

昭昭面露為難:“可那位叔叔說小人書上畫的都是壞東西,不應該給別人看……”

“那是那位叔叔不懂藝術,”阿戒摸了摸昭昭的頭發,“你的小人書是世界上最棒的小人書,知道嗎?”

昭昭這才重新綻放笑顏,勉強點點頭,然後從小書包裏拿出了小人書,遞給了楚孑。

楚孑重新翻開片刻,這才發現,小人書裏繪畫的線條都十分考究,似是出自大家之筆。

他不太确信地将小人書遞給馮靜姝:“您看,這是不是馮靜雯女士畫的?”

馮靜姝翻開,細看半晌,忽然一笑:“沒錯,這就是她畫的,你看這裏拐彎處的用墨,她總喜歡重新描一下。”

“不可能!”葉衍急了,“我母親怎麽可能畫小人書呢!”

說着,他就把馮靜姝手裏的小人書搶了過來。

但他看了一會兒,也不得不承認,那些線條和背景确實是他母親常用的技巧。

可這內容實在是太跳脫、太年輕、甚至有點幼稚了!

他母親可是一直畫山水的大家啊,怎麽會突然想起來畫小人書呢!

“這肯定是假的!”葉衍不甘道,“肯定是你們編的……我母親她不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是!”

律師面對這樣的質疑也只能聳聳肩:“馮靜雯女士的遺囑內容的确就這麽多,已經找公證處公證過了,不信的話您可以啓動法律程序重新調查,但我覺得對于您這樣的家族,因為遺産的事再次鬧上法庭,未必是一件好事。”

馮靜姝看向昭昭:“這些小人書是奶奶送給你的嗎?”

“嗯,有好多好多本呢,”昭昭比劃道,“非常好看,喜歡奶奶。”

馮靜姝思考片刻:“恐怕真的是這些小人書了,之前我姐姐她确實送過幾次小人書給昭昭,但我也沒太放在心上,只覺得是她從哪裏買的舊玩意兒罷了……現在細想,恐怕有七十二本,只多不少。”

衆人聽完都點點頭。

實在是想象不到,馮靜雯這麽一位嚴肅又傳統的人,竟然會畫小人書給自己妹妹的孫子……

葉衍卻實在是冷靜不下來。

他期待了好幾年的神秘畫作,竟然是小人書?

而且,就算是小人書也就罷了,還都留給了這個不正常的小孩?

他不信!

氣極之下,他上前兩步,惡狠狠看向母親。

“媽,你好狠的心啊,”葉衍冷笑道,“你的兒子什麽都沒得到,你卻大方的把剩下的一切都送給別人家的孩子,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

葉衍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在母親的枕頭底下,露出來了小小的一角……似乎是個信封。

而因為他的停頓,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那個信封的存在。

他不得已,只能把那個信封抽了出來。

封面上寫着清隽有力的三個大字:“致昭昭”。

葉衍滿臉不樂意地将信封交給了昭昭。

昭昭一臉懵,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不敢接。

馮靜姝也有點驚訝:“沒想到姐姐她還給昭昭留了信……”

說着,她将信拿了出來,只靜靜掃了兩眼,就已然淚水盈眶了。

“我們……我們昭昭還不識字呢,”馮靜姝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小楚,你能不能幫昭昭讀一下?”

楚孑點點頭,珍而重之地接過信,讀了起來:

“見信安,昭昭小朋友,我的小孫子。不知道你最近吃的好不好,有沒有長高、長胖呀?可惜奶奶已經抱不動你了,不過請你相信,你在看這封信的時候,奶奶也正在看着你,祝福着你,知道嗎?”

“等你長大之後,你會聽到很多人說,你的奶奶馮靜雯是個畫家,但我只想讓你知道,不是的,馮靜雯不是畫家,只是個畫匠。”

“我從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開始學畫,是被父親逼着學的,他說怎麽練習我就怎麽畫,起初還有妹妹,也就是你的親奶奶,馮靜姝和我一起練習,但她後來就走了,只剩下我一個,繼續跟着我父親學畫。”

“就這樣渾渾噩噩到了二十幾歲,我才發現,其實我除了畫畫別的什麽都不會,我又實在沒有辦法像你親奶奶那樣離開,于是也就這麽湊合着繼續進行下去了,之後就是畫畫、講座、畫展、拍賣……一件件事捧着,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昭昭,如果你一直堅持畫畫,你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的一個畫家,這并不是多麽高尚的職業,只是一份很正常的工作罷了,但我想,一份正常的工作,能養活的起自己的薪水,正是你的家人對你的期待,不是嗎?”

“當然,我這麽說不是想讓你誤會,我想你奶奶對于你剛開始學畫的抵觸,很大部分來自于我,她認為我一輩子都不喜歡畫畫,只是被父親逼成了這樣,但那是不對的。”

“我真的喜歡過畫畫。”

“只不過,我喜歡的不是山水畫。我們小的時候娛樂手段很少,只有父親每次出差,才會從別的國家或者城市帶回來一些小人書和漫畫,那些畫讓我覺得我的人生不止是每天勾線練習這麽單調,那些畫裏也頗有一番天地。”

“而且,這是位數不多的,父親送給我的禮物。”

“不過,這些畫卻是我父親所瞧不上的,只當是小孩都有的玩意兒罷了,所以在你的奶奶離開這個家之後,父親就變得更加嚴格,也不讓我再看這些畫了。”

“所以呀,我最恨的不是你奶奶的離開,而是你奶奶離開之後,我再也沒有小人書和漫畫看了!”

“不過這件事,随着年齡增長,我漸漸都不記得了,直到重新遇到你。”

“我不是沒有子女和孫輩,但他們沒有一位像你一樣。昭昭啊,你并不是迫于家族壓力而繪畫,而是因為想和這個世界溝通而繪畫。”

“從某種角度來講,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畫家。”

“我教你畫畫的時候,很怕把你教壞了,所以其實我沒有教過你任何技巧、技術,只是讓你随心所欲,跟着自己內心的想法去畫,等你長大了、學會沉澱了,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你現在所能畫出的畫,就是你這個年紀最好的畫。我堅信這一點。”

“不過,我教你畫畫,仍覺得不夠,因為除了畫畫以外,你還需要生活、你還需要認識到這個世界呀。”

“可這個年代,對于像你這樣的小朋友,我們根本找不到針對性的繪本或者讀本,而那些其他小朋友愛看的書呢,也根本不适合你。”

“幸好,你家裏擺放着的小人書給了我啓迪。(感謝靜姝,這麽多年還一直留着我們兒時一起看過的小人書)所以,我就想啊,昭昭,我不如為你,以及像你這樣的孩子,去做一系列小人書吧。”

“于是,我參考了近些年很流行給小朋友看的繪本,畫的很慢,才畫出了這些小人書。”

“沒想到你竟然很喜歡,這就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了。”

“因為這是我愛的畫畫那一部分,又能幫到你——一個真正熱愛繪畫的小朋友,沒什麽事比這種感覺再美妙的了。”

“如果,這時候你再問我到底喜不喜歡畫畫,我其實仍不知道怎麽回答。”

“因為繪畫不是我的工作,也不是我的愛好,而是我的人生。”

“昭昭啊,你一定不要變成我這樣。”

“讀完了我給你畫的小人書之後,請去愛上這個世界吧,愛上這個五彩缤紛、絢麗多彩的,任何畫家都畫不出來的世界吧。”

“這才是你的人生。”

“ps,你現在可能看不懂這封信,但沒關系,我相信你遲早可以看得懂的。”

一封信就此結束。

現場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就連楚孑這種自诩內心比較強大的,讀到最後,聲音都難免有些顫抖。

這是一個畫家,寫給另一個畫家的信。

同樣是一位長輩,寫給晚輩的囑托。

雖然自己沒有見過馮靜雯女士,楚孑想,但在嚴厲和古板的外表之下,她應該也是一個小女孩吧。

一個沒得到過太多愛,卻仍想努力愛別的小女孩。

葉湍此刻已然是淚流滿面,他靜靜地摸着母親的手,感嘆道:“怪不得您不阻止我去學商業,怪不得……”

葉衍也紅了眼眶,倔強地看向窗外,低聲罵了一句:“草。”

很想生氣,卻氣不起來。

……

過去了很久。

病房裏的親戚們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氣氛才漸漸恢複正常。

這時候護工走了過來,問大家要聯系哪家殡儀館,走後續的葬禮流程。

葉湍看向楚孑,剛想開口,卻被葉衍打斷。

“哥,咱們要不還是選擇城東吧,城東近一點。”

葉湍奇怪地看了葉衍一眼。

之前一直都是自己在操辦這些事,這人什麽時候對殡儀館的選擇這麽上心了?

這時候,許久未露面的大哥和小妹也匆匆趕到。

幾人簡單寒暄幾句,大哥和小妹也都說起來殡儀館的事,他們竟然一致覺得還是去城東辦最好。

說來這樣的決定倒也正常,因為璞蘭有頭有臉點的家族,都是在城東辦的事。

但楚孑就是覺得這裏面不太對勁。

最關鍵的是,葉湍之前岳父的葬禮就是在城西辦的,如果這時候轉去了城東,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城西殡儀館不太行嗎。

“哥,媽的意願不是說一切從簡嗎?”妹妹勸道,“之前城東殡儀館的王林森找到我們,說如果我們去城東辦的話,一切免費。”

“免費?”葉湍吃驚不小。

楚孑也微微驚訝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其中道理。

城東殡儀館醫院的那幫員工被他一鍋端了之後,其實客戶大大流失,急需要穩定住貴賓。

這也是他們由于城西殡儀館的的定位了。

所以,王林森肯定覺得,葉家這塊肥肉就算是自己不賺錢,也要做下去。

而葉湍和自己關系太好了,王林森沒有辦法,這才找了葉家的其他人游說。

“而且,弟弟,你看他們的葬禮方案,”大哥說着拿出一個小冊子,“樸素大方,又很有面子,是不是挺好的?”

葉湍細細翻看,确實,這是一場挑不出什麽毛病的葬禮。

楚孑這邊,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內心也是焦急的。

王林森那邊顯然做好了全套準備,對葉家的葬禮志在必得……

而這時候,阿戒湊近楚孑的耳邊,“楚哥,其實我有個特別不成熟的葬禮方案,感覺好像還有點意思……”

楚孑:“說來聽聽。”

十分鐘後。

楚孑将一份剛剛寫好的葬禮方案遞給了葉湍。

期初,葉湍還對這份手寫手繪的方案顯得有些不信任。

但随着翻看,他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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