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素描?”楚孑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屠銮的神色依舊冷冷淡淡的, 也沒過多解釋。
聽到這兩個字,楚孑的第一反應是看向鄭教授。
鄭教授專攻的方向是美術考古,這事楚孑是知道的, 但沒聽說屠銮教授也需要美術考古啊。
鄭教授似乎知道楚孑是怎麽想的,于是說道:“美術考古其實不太需要學生有專業的美術功底。”
白岑看楚孑有些疑惑, 所以幫忙解釋道:“屠教授對古建築頗有研究, 而且, 即使不是為了研究古建築, 考古學人也會經常遇到需要手繪的報告, 因為工地有的時候不方便拍照嘛, 不過現在都有了更專業的繪圖軟件,所以對素描的需求并不算太大,算是個加分項吧。”
“現在的考古器物繪圖、田野繪圖與計算機制圖三種繪圖需求都還蠻大,但你放心,考古學要求的繪畫不是要畫的一模一樣, 是以測量為基礎,更要求精準性與确切性, 所以即使你沒有美術功底也可以的。”
楚孑點點頭:“明白了, 我小時候學過一些國畫技巧, 也練過素描。”
“現場畫一下吧,”屠教授指了指桌子上的紙筆,然後回頭看看,“你就畫教室後面的那個空調吧。”
“好。”
楚孑接過鉛筆和素描紙,感覺壓力倍增。
怪不得學考古的學生這麽少,原來還要要求這麽多的技術啊……
但畢竟曾經學過一些, 所以楚孑也沒太慌張。
細細觀察片刻,他就在紙上畫了起來。
雖然很久沒有畫過畫了, 但是無論對線條、陰影還是透視關系的掌握楚孑都還記在心裏,畢竟他學過的每一個技術都會收獲“基本功紮實”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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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快,楚孑便畫好了。
屠教授接過那張紙看了看,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可以。”
然後就把這張紙放到了一邊。
楚孑覺得有些挫敗,但他看到了後排的白岑教授,看過那張素描之後就給他比了個大大的拇指,便稍微安了點心。
看來屠教授是那種不太會誇人的老師。
而富教授的眼睛都看直了,想要招攬楚孑的表情幾乎遮掩不住。
鄭教授看時間差不多,于是便對楚孑說道:“楚同學,你也知道我們這次二專業的招收其實不是針對所有人的,如果對歷史的基本功沒有合格,我們是不會進展到這個地步的。”
楚孑心裏也明白,回答道:“謝謝老師們給我這個機會。”
“最後還有一項錦上添花的測試,”鄭教授推了推眼鏡,“但我之前看過你的躍動杯演講,相信你沒問題,你就純粹當是展示吧,請你用英語翻譯一下這段古文可以嗎?”
楚孑接過鄭教授遞來的紙,發現是一段并不陌生的文字。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這是來自《禮記》第四十二篇《大學》的一段話。
而《禮記》正是秦漢之際,儒家的代表作品。
這段的大意就是講述“大學”的宗旨,這裏的“大學”指的并不是現如今所說的高等學校,而是指“博學”的意思。
所謂博學,就是要弘揚正大光明的品格,棄舊圖新,才能達到最完善的境界。只有知道自己要達到的境界,才能志向堅定,志向堅定後才能鎮靜,鎮靜之後才能心安,心安才能思考,思考才能有所收獲。
每樣東西都有本末,每件事情也有始終,了解了本末始終的道理,也就知道事務發展的規律了。
楚孑對這段話也是感觸頗深,他看向鄭教授和富教授的目光,也知道了幾位老師選擇這一段的用意了。
不止是想要學習考古的學子,實際上,所有的學者,都應該以這樣的行為約束自己。
而後,才有了所謂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楚孑對這段話的意思實在是太過了解,而他的英文水平也是不俗,于是幾乎不假思索,就将這段話翻譯了出來。
他的翻譯不僅是意思準确,語音語調也标準規範,引來了全場教授贊許的目光。
“好,我們的面試就到這裏吧,”鄭教授說道,“感謝楚孑同學。”
楚孑也對幾位老師表達感謝之後退出了房間。
門口,馬思遠和史佳妤也沒走,而是在聊天,看楚孑出來了,都問他面試的怎麽樣。
楚孑非常實在的回答道:“有點暈,感覺問了很多事。”
然後楚孑就把自己的面試流程給二人講了一遍。
史佳妤笑了起來:“考古學就是這樣的,又要懂歷史,又要懂古文字古禮儀古建築,最好還能懂點素描和英語,什麽都得來一些。”
“是啊,而且最好還得身體好,能吃苦,”馬思遠掰着手指頭,“到了工地還得吃糠咽菜,風吹日曬,沒準還得和當地村民搞好關系。”
史佳妤看了看楚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楚孑這樣的沒問題了,看着就很有親和力。”
馬思遠也點頭:“還有一周就公布最終結果了,希望最後我們能成為同學吧。”
“好,”楚孑也笑了起來,“希望我們能成為同學。”
……
面試完成之後,楚孑就開始了更加拼命的看書、看文獻外加看紀錄片。
這些天他幾乎不眠不休,一直在看這些內容。
很多時候,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虛拟的世界裏。
而他似乎收到了很多條消息,楚孑覺得自己都一一回複了,但現實就是王一弗、阿戒和劉冰經常找上門,搖晃着他的肩膀問他為什麽不回消息。
這可能就是意念回複吧。
但楚孑也不是很在意。
因為除了面試結果以外,似乎也沒什麽要緊事。
現在阿戒、劉冰和王一弗都一心撲在了殡儀事業上。
而除此之外,王一弗也在熱心積極地研究着殡葬學的相關領域。
要說楚孑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擔心,那頂多就是覺得艾院長最近頭發又變少了。
似乎六月一到,艾院長還是在擔心着招生的問題。
燕京市。
星途出版社,袁小雅摘下了厚重的眼鏡,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她校對這本實習日記已經足足八天了,這八天來,她幾乎除了吃睡就是在反反複複看楚孑的稿子,都沒休息。
而她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出版編輯,為什麽看這只有三十幾萬字的稿子足足看了八天呢?
是因為她的精神有點受不住。
如果是一般的小說,她還能分得清哪裏是現實,哪裏是小說家為了劇情而改編的手筆。
但這份稿子不行。
裏面的每一件事,甚至很多的話語、對白,都是真實的。
看這本書就像是看紀錄片一樣,讓她的心緒很難平靜下來。
所以經常就是看着看着就投入進去了,忘了自己還是個編輯。
這導致她不得不反反複複,重新看個十幾遍,才能回到認真工作的狀态。
“星途出版社!還我血汗錢!”
“垃圾公司,遲早倒閉!”
“出版行業之恥!”
外面的抗議聲不絕于耳。
袁小雅沖了一杯濃茶,走到窗戶邊上,看着外面抗議的員工,嘆了口氣。
他們星途出版社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而這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不搞教輔材料也不搞網絡小說,一門心思搞現實主義文學,可能也不止于此。
但她也是實在想不通,去年拿了茅盾文學獎的作者是她一手發掘的,可是出版的書竟然一年只賣了不到五千冊。
這幾乎讓他們收不回本。
袁小雅雖然在外人看上去精明強悍,但私下裏,總在自我懷疑。
星途是和她一路成長起來的,在00年代也輝煌過,怎麽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她的這一套傳統的出版理念真的已經過時了嗎?
現在,他們的出版社因為付不起N+1的賠償款,總被之前裁掉的員工上門讨要。
她是唯一的編輯,也有三個多月沒拿過工資了。
不管是她還是星途出版社,都要堅持不下去了。
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想發行一本新書,這到底是不是天方夜譚呢?
“小雅,忙完的話就先回家吧,出門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被之前的熟人看到了。”總裁找到袁小雅如是說。
袁小雅點點頭。
目前星途出版社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你覺得還行嗎?”總裁又問道,“畢竟你也知道,這只是一個大一學生的實習日記,他之前甚至沒有過任何作品……”
“我也不知道,”袁小雅變得不再自信,“我不知道這本書是不是只擊中了我,還是也可以擊中別人。”
“但哪怕是擊中了很多人,我也無法預測這本書的市場成績,畢竟我們之前出版過很多質量過硬的新小說,但銷量也不忍直視。”
總裁聽到此,嘆了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
他們已經是把全部身家壓在了這本新書上,如果這本書的收益不好,那麽星途将徹底宣告破産。
堪稱破釜沉舟了。
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就是這樣一本書,竟然引來無數學者為它作序。
而這些事楚孑甚至都不知道,因為在半個月前,楚孑就把這本書的所有事都全權交給了袁小雅。
袁小雅也只是把這本書發給了關于殡葬學與死亡文化的幾位學者幫忙看看,沒想到他們都主動提出為這本書作序了。
而這本書的名字,楚孑本來起的是《我在殡儀館幫助亡者和他們的家屬》。
袁小雅覺得楚孑真的哪都好,就是不太會起名。
這書名也在幾位學者看完之後獲得了一致的吐槽。
于是他們悄咪咪的替他改了個名,并将“我在殡儀館做實習生”幾個字放在了副标題上。
這消息早就發給楚孑了,但楚孑一直沒有回複,袁小雅就當他是默認了。
“叮咚,您收到一封新郵件。”
袁小雅正想着這本書該用什麽宣傳策略,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
是新聞出版總署發來的,通知他們已經取得了書號,并将這本書錄入了CIP備案。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印刷售賣了!
袁小雅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她找到的一衆學者和楚孑本人。
璞蘭市。
楚孑剛全心投入的看完紀錄片,伸了個懶腰,發現自己的手機收到了無數條信息。
龍茗教授、孫教授、趙教授、王教授、艾院長、貓教授、袁小雅……
都發來了消息。
而信息的內容出奇的統一。
“恭喜你!!!你的書要出版了!”
“我一定提前購買一百本分享給我的學生!”
“你這本的序是我寫的,回頭記得請我吃飯!”
楚孑還沉浸在挖土的紀錄片之中,本就有點懵,然後他看到了袁小雅分享過來的截圖。
整個人更懵了。
“您社出版的圖書《他們遠行後》已獲得出版書號xxxx……”
楚孑陷入沉思。
這是什麽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