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顧汝素擡手,示意銀杏下去後再撿起地上的信,看完內容皺起眉頭,反而質問,“父親,你怎麽能劫走我的信?”
“不劫走,那顧家都要玩完!”溫和有禮但又喜歡墨守成規的顧尚書,第一次發這麽大的脾氣。
“你這信是要送進容府的?”
“是!”顧汝素也不想瞞着。
既然父親對她的婚事和前程并不上心,她就只能自己去争,這有什麽錯?
“你可知,這信若是被送到容府,顧家會如何嗎?”顧尚書不明,從前的素兒也不曾這樣胡鬧。
不曾做過這樣僭越愚蠢之事。
“會如何?”說實在的,看到父親這副表情。顧汝素都不知自己做錯什麽。于情于理,她做此事都是正常的。
這三個名字,都是細作。于國來說,她是對的。于情來說,她也不曾做錯。
“那為父來告訴你,你到底哪裏做的不對。你此舉有三錯,其一,讓貼身女使去送信,這對你名節不利!其二,你真當容家那父子是蠢貨?你真當他們不知哪些人是細作,他們知道!”
顧尚書氣得指着女兒大聲呵斥,“他們都知道,你可知在宰輔大人出征後第五日,六部尚書被召入宮。那時候小容大人就知誰是細作!為何不說?因為在想要怎麽處置,怎麽利用他們給羯蠻輸送假情報。那一日六部尚書個個都擔心要掉腦袋!你如今送這一封信,一個女使去送,若是被人劫走,小容大人所有的謀劃就都毀于一旦!”
“其三,信中名單,有一位也是你能寫的?縱然他是傀儡皇帝,但那也是皇帝!你一個內院女子,又怎知深宮明堂之上的皇帝陛下通敵叛國!那就只能是為父說的!這樣的機密告知府中人,還是一個小姐。”
顧尚書轉頭看着女兒一臉震驚的樣子,嗤笑道,“那小容大人會怎麽想?會想我這張嘴不嚴,死人最能保守秘密!父親我只是一位無實權的禮部尚書,随便尋個由頭就能把我罷官賜死。這還是好的,容家生性多疑,若是他認為我為了讓你在容家面前讨到好,故意洩露出這樣的信息讓你讨好容家。小容大人還會覺得我顧府居心叵測!”
“大敵當前,宰輔大人在外征戰,我們卻存這樣的心思,那是要抄家的。”
說完這些,顧尚書無奈搖搖頭,“素兒,你從前并非如此。”
這一通分析,是顧汝素不曾想過的角度。她以為就是能幫到男主,因為劇情裏就是在一個月後才揪出誰是細作。
按照父親的說法,難不成是男主查出之後,按下不提。最後才一并治罪。
“我...”顧汝素的臉上難得見到慌亂的神色。
她沒想過是這樣的,只是想着這件事一石二鳥。一邊能幫容名揪出細作,還能在男主面前刷好感度。
“來人!”
顧尚書絕不會讓這個女兒繼續胡鬧下去,甚至拖累整個顧家!
“來人,将小姐禁足三月!”顧尚書不願再解釋,那前朝亂糟糟的事情還沒做完,又要三月三了。
“父親,父親!”
顧汝素沒叫住人,跌坐回椅子上。看了眼腳邊的信紙,她不知哪裏做錯了。
那些穿越者不都是靠這個然後轟動天下,名利雙收的嗎?她只是想嫁給男主,這有什麽的?
“肯定是哪裏做錯了!”顧汝素心裏惶恐。
許久後才想明白。
當然是做錯,用現代人的思想套用古代人。面對人群人均智商一百八的朝臣,還用降維打擊的思想去看待他們,肯定會被虐的體無完膚。
每一個能登上高位的人,那心眼子都跟蜂窩煤似的,一個賽一個的多。朝堂中,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利益糾葛,更是數不勝數。
而她自小接受的是素質教育,跟那群人玩心眼子肯定玩不過。
“我以後還是不要摻和朝政之事。”顧汝素吓得手發抖,最後咽下口水搖搖頭,“不行,我不能這樣碌碌無為。”
心裏不甘和惶恐在糾纏,一時間倒歇了要作妖的心思。
江之晏每日都在等夫君的信。
但今日來送信的卻不是醒花。
容名走進房中,直接将信放在入門看到的那張圓桌上,就站在原地,隔着胭脂色紗帳冷聲道,“朝中的奸細我已經查出了,父親在邊疆很安全。看捷報至少還要兩月才能回來。”
江之晏屏住呼吸,聽着容名的話心裏大石落地。
信中容晨從不說在邊疆如何如何,只說對他的思念。
“嗯。”江之晏輕輕嗯一聲,也不知外頭的人聽沒聽到。
放下信該說的說完,容名抽身離開。他還有事情要做,現在親自送信報平安,也是百忙之中抽出這點時間來。
無非也是怕這人擔心父親,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等人走後,江之晏這才蹭的從矮榻上站起來,快跑去拿信。
等看完信,就心滿意足了。
“夫君也不知何時回來。”江之晏将兩張信紙,細心的展平,撫平每一段褶皺。做完這一切後,才心滿意足的放進箱子裏。
這箱子裏面堆滿思念,是容晨的也是江之晏的。
等做完這一切,江之晏才松口。轉頭看向窗外已經抽條的綠芽,輕聲囑咐道,“你們要長慢點,這樣夫君回來才能看到你們剛出來的樣子。”
青綠的芽,含苞的花,這些都是春色。
春色熱鬧,他想讓夫君一起看熱鬧。
但說來也怪,三月末時,容晨一日一封的信卻遲到了。
“夫君已經三日沒送信來了。”江之晏斜倚在門框上,望着窗外燕子銜柳,牡丹墜露。
這三日他一直安慰自己:是容晨太忙,行軍打仗哪裏有不忙的。或許是追擊,或許是其他事情,他沒辦法一直寫信,一來定還是滿滿一頁。
“夫人。”醒花看了心疼,“這些日子您又吃不好,前些日子瘦的還沒補回來,還是要多吃一些。”
“夫君在邊塞苦寒之地打仗,還有那些将士,都是很辛苦的。而我日子清閑,只是望着不遠處盼着他們回來。”
江之晏突然想起什麽,轉頭跟醒花說,“你,你拿些佛經來我抄抄,也算是給他們祈福。”
他也沒辦法做什麽,還不如抄寫佛經祈福。
“哎。”
三日不曾送信,确實是因邊疆戰事膠着。
這是容晨到戰場一月後,第一次傳來戰敗的消息。
奇怪的是,羯蠻像是提前知道容晨增援全南縣的事情,在路上将容晨的軍隊打得猝不及防,損失慘重。
也正因為此時,小容大人在朝上動了大怒開始徹查朝堂中的細作,才不過兩日就抓住兩人。
一位是兵部郎中,一位是戶部的一個管事。
位不高,但需要做什麽決定這些人一定會知道。
遠在深宮的皇帝聽說人被抓心一下被提起來,但還好容晨接下來的動向已經發出去,容晨一定會死在北疆。
一想到容晨會死,小皇帝的心松泛起來,“只要容晨死就好了,只要他死就一切都會好的。”
小皇帝被囚禁在偏殿裏,這個地方他待了十年,整整十年。但從未覺得這如同籠子的偏殿如此順眼。
“容晨要死了,那就好啊!那就太好了!”
小皇帝蜷縮在地上,一邊撫摸着地毯的平滑的邊緣。
他能不能再掌權,或是國家落在誰手上,小皇帝并不在乎。他只在乎容晨會不會死,如果容晨死,要他陪葬都行。
“哈哈哈哈哈哈!”
“容晨會死,容晨死了!”
突然,幽暗空寂的偏殿,被人從外邊一腳踹開。
這一腳踹得格外用力,讓原本瘋笑的小皇帝拼命的往後縮。這個踹門的方式和力度,難道是容晨回來了?
不,容晨現在應該像一條死狗一樣,躺在北疆的荒原之上,野狗啃食他的屍骨,禿鹫去啄眼睛。
不,不可能是容晨。
但心裏的恐懼還是讓小皇帝一點點往後挪,直到背後抵在椅子上這才作罷。
“容晨!”
容名踹門進去,看到驚魂未定,滿眼血絲的小皇帝。臉色愈發冷,“當朝的皇帝,居然通敵叛國。”
乍一聽這話,小皇帝錯愕,随即也就釋然。
“你都知道了。”
“是。”容名點頭,提劍走進來。
“是,朕是通敵叛國,但這是朕的國嗎?這不是,這是你們容家的國,是你們容家的江山,憑什麽?是你們父子搶走朕的天下。”
似乎在面對容名時,小皇帝沒有如面對容晨那樣的血脈壓制。撐着身子爬起來,冷笑道,“朕什麽都沒有,全都被你父子搶走。自從先皇去世,朕就是個傀儡是木偶。通敵叛國?若是這樣的國,朕叛就叛了。”
“你有何資格指摘朕?當初,母後為何不用你祭朕。都是你們容家的錯,都是你們容家,若非你們,朕怎會如此啊!”
“如同一條喪家之犬這般活着,一直這樣活着!朕真的恨,恨你們!”
“你們父子就是強盜!”
容名卻不曾與他廢話,直接擡手一劍削去小皇帝的兩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