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或許是因為顧神樞隕落前的囑托,沈靈樞對雲灼然的确比較照顧,就連江執白都覺得他們師兄弟之間一定很親近,但事實絕非如此。

在心魔撿來的話本《無情道君》,劇情以沈靈樞的視角展開,開篇殺道侶,雲灼然僅有短短幾段對話的戲份,之後便是沈靈樞與他幾位藍顏知己的劇情。與現實中的雲灼然一樣,他與沈靈樞的确是自小相識的師兄弟,關系卻并不親近。書中的雲灼然被沈靈樞指責沒有心,然而現實的雲灼然,比起外傳一直很照顧他,事實上也常對他噓寒問暖的沈靈樞,他更樂意與隔壁清靜峰峰主的兒子江執白待在一起。

雲灼然不相信他會如話本中寫的那樣和沈靈樞結為道侶,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說他入魔的可能性還大一些,不過入魔并不劃算。天道向來眷顧仙道,同時,天道也厭棄魔道,一旦堕入魔道,道途艱難将難以設想。

因此,能順利飛升的仙道修士有之,但魔修卻幾近于無。

雲灼然有點敏感,不想與沈靈樞有過多牽扯,這是看完話本的後遺症,他緊跟着問:“沈師兄還有事?”

一聽就是要送客的意思,像是因為他太過冷淡,沈靈樞眸中的光芒都黯淡許多,紀辰正心下腹诽雲灼然不識好歹,沈靈樞卻回頭看向他。

“紀師弟不是有話要說?”

紀辰僵住,見到雲灼然那雙淡漠的眸子向他看來,他更是羞惱,他要說什麽?沈師兄催他道歉了!

可,他道哪門子歉?紀辰想不通,他針對雲灼然不是一年兩年了,但也不過就是嘴上嘲諷或是翻白眼,不甚尊重,真正出手挑釁也就那麽兩次——一次是在宗主宣布雲灼然為座下弟子之後,紀辰不服氣找他切磋。

也許是因為當時宗主在,雲灼然剛入道就已經築基了,故而,那年堪堪築基的紀辰毋庸置疑敗了。

紀辰至今想起仍覺丢臉。

再有就是約莫十年前,雲灼然的修為一直卡在築基巅峰,也沒了宗主護着,紀辰為了一雪前恥來白雲間找他比試。可當時他先因為出言不遜,讓雲灼然運用白雲間裏宗主留下的法陣将他扔出了結界外,也沒打成!

在那之後,雲灼然就閉關了,一幅被他刺激到的樣子。

紀辰僵在原地半晌沒說話。

雲灼然這才多看了他幾眼,才發覺紀辰腦門上頂着一團深灰色的霧氣,讓他越發好奇這些東西。但等了片刻紀辰都不說話,他也沒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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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陽峰的紀師弟?”

突然被點名,紀辰習慣性地頂了一句,“你什麽意思?”

雲灼然面露恍然,“是你啊。”

紀辰先是一愣,而後神色變得僵硬,徒然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怒道:“你別在這裝不認得我!若不是沈師兄,我今日怎會來向你道歉!”

雲灼然确有調侃之意,不過聽到紀辰的話後,他挑起眉梢轉向一旁的沈靈樞,心道果然如此。

沈靈樞又押着人來給他道歉。自他入天道宗,沈靈樞不止一次這樣為他出頭,導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對雲灼然多好,前些年才消停了些。

沈靈樞被紀辰揭穿後也不急,只是頗為無奈嘆息一聲。

“罷了,你既不情願,就走吧。”

紀辰如獲特赦,沒好氣瞪了看他笑話的雲灼然一眼,匆匆拱手告辭,再一轉眼人就出了結界外。

沈靈樞還留在這裏,應是還有話要說,雲灼然便直言道:“沈師兄可是要問我這幾日去了何處。”

沈靈樞徑自凝望着雲灼然,他模樣十分俊美,劍眉星目,此刻一雙溫潤眸子裏滿滿的都是雲灼然,其中溫柔情意,換旁人見了,恐怕早已羞紅臉。奈何雲灼然是話本裏就被指責沒有心的人,他只面無表情坐在對面。

二人僵持了須臾,最終是沈靈樞嘆息一聲先開了口,“師尊不在,我更應該好好照看雲師弟。我一向相信雲師弟,也相信雲師弟知道師兄是真心待你的,師弟這幾日去了何處,師兄不問,師兄只想知道一個答案。”

礙于正道的面子,天道宗與天擎宗明面上自然不能對無辜的雲灼然做什麽,但難保私底下沒有人對付雲灼然。單就雲灼然捏碎追蹤玉佩失蹤了三天一事,就能翻起不小的風浪。

倘若讓他們發現雲灼然已經修煉至化神期,已快脫離控制,那麽他們必然會加強對雲灼然的管控。

雲灼然理解沈靈樞的意思。沈靈樞作為他在天道宗的監管人,平日裏沒有太過限制他的自由,只叮囑他要下山需得先告知他,作為師兄已是仁至義盡。雲灼然承他這份情,一貫對他也還算有禮,“師兄但說無妨。”

沈靈樞颔首,直直望着雲灼然問:“雲師弟,可想要自由?”

雲灼然不可能不想要自由,他倏然擡眼,“師兄這是何意?”

沈靈樞看着他的表情變化,微微一笑道:“若換了旁人,被監管二十年,何處也不能去,恐怕早已崩潰。我知道雲師弟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心中難免不平,這次的事師兄替你扛下了,只是雲師弟,不可再犯。”

雲灼然靜默一瞬,面上乖乖地低頭應道:“知道了。”

即便如此,雲灼然也沒有開口求他幫忙,沈靈樞看了他一陣,見他這般無望認命的模樣,似是不忍心地說:“我知道雲師弟沒有錯。過段時間宗門安排弟子歷練,我會帶隊下山。”他望着雲灼然,語調溫柔得近乎誘哄,“雲師弟若想下山散心,屆時,師兄帶你去,便不會再有什麽麻煩。”

雲灼然面露意外,這還是頭一回,沈靈樞說要帶他下山。

“這等小事,師兄還是可以做主的,雲師弟若想下山可随時與師兄說,師兄偷偷帶你去。”沈靈樞垂首靠近過來,含笑的眼眸朝雲灼然一眨。這實在有損他對外端方君子的形象,卻俨然拉近了他與雲灼然的距離。

雲灼然心下受寵若驚,同時警惕地往後仰了幾分,面不改色地說:“多謝師兄,我已經沒事了。”

沈靈樞的笑容竟有幾分寵溺,“也罷,到時我再問師弟就是。”

雲灼然心道我都已經婉拒了。沈靈樞帶他下山,不還是近身監管他?還沒有他在白雲間結界裏修煉來的自由自在。可到底是份好意,雲灼然勉強勾勾嘴角,笑容僵硬地道謝。

“讓師兄費心了。”

“師弟何須與我客氣。”沈靈樞看在眼裏,面上的心疼越發明顯,“不想笑不必勉強,師兄明白的。”

沈靈樞為難地看向玉盒中的法器,“這法器,戴上容易,取下難。這一次,又要委屈雲師弟了。”

雲灼然本還想趕緊将人送走,再偷偷處理這天擎宗送來的法器,但看沈靈樞的意思,這是要親眼看着他戴上了。雲灼然迅速斂去假笑,靜默須臾,伸手将金環形狀的法器取了出來,金色卍字的流光襯得指尖極白。

沈靈樞就在對面看着。

雲灼然猶豫過,到底是慢慢将金環套進左手手腕。法器金光大盛,一道無形卻極其滾燙的力量在雲灼然纖細的腕上打下烙印,噴湧着流向靈脈,下一瞬,寬松的金環開始收緊,直到即将貼上玉白的肌膚才停下來。

短短幾個呼吸間,雲灼然已臉色泛白,他戴上之後才發覺,這玩意兒不是簡單的法器,而是天擎宗的明光鎖,直鎖靈脈。也只有天擎宗的佛修才能将明光鎖打開,而一旦他脫離控制,天擎宗便可以此鎖控制住他。

雲灼然這些年還是頭一次這麽上火,甚至想殺上天擎宗。

也就這麽一個瞬間,他腦海裏湧現一個身着白袍少年的身影,在他的右手腕上,同樣扣着一只明光鎖……

雲灼然神色愈冷。

雲灼然戴上了明光鎖,沈靈樞也放心了,但見雲灼然面色冷如覆霜,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心中有氣,許是怕被遷怒,沈靈樞很快提出告辭。

雲灼然心情正差,只随意點頭,壓根沒有要送他出去的意思。

沈靈樞定定看了雲灼然的手腕一陣,隐約見到一圈粉紅,似是被明光鎖灼傷,溫柔眸子光芒一暗。

“灼然。”

雲灼然擡起一雙清淩淩的眼眸。

“我會盡快為你解除明光鎖,讓你恢複自由。”沈靈樞承諾道,他似乎放心不下,又叮囑雲灼然,“在宗門受了委屈,可以跟師兄說。”

沈靈樞沒再多留,扔下這話,就起身走了,更加莊重的雪白長袍襯得颀長如竹的身形如仙人姿态。

雲灼然皺了皺眉,低頭看向手腕上的明光鎖,眉頭立刻皺得更緊,心中遏制不住湧上了幾縷戾氣,好歹壓制住了,他扣住手腕上的明光鎖,冷着臉回到樓上。結果一推開門,就看到心魔攤成一塊趴在銀白軟枕上睡得極香,而他的手腕還在隐隐傳來灼痛。

雲灼然冷冷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理直氣壯的洩憤戳下。

“嘴上說要保護哥哥,哥哥都被鎖了,你卻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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