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沈靈樞神色驟變,不知是不是江執白的錯覺,他望向江執白的眼神異常陰冷,隐約透出殺意。

江執白這才後知後覺他方才的話很像是在質疑沈靈樞的解釋。說實話,他是真的不相信的,可沈靈樞那一眼,倒真叫他心中有些懷疑……

當江執白細看時,沈靈樞臉上已是以往的溫和從容,他轉向衆人,“我可以明确告訴大家,師尊會收雲師弟為徒,是早在雲師弟第一次來天道宗時就有的打算,絕非是雲師弟搶了什麽人的位置。雲師弟本就是天資絕豔,否則也不會剛入道就成功築基。”

這本是回答江執白的質疑,同時也是在為雲灼然解釋。

但這二人都沒再說話,雲灼然只是靜靜看着衆人,仿佛自己身在局外。而江執白一邊不願懷疑沈靈樞,一邊又察覺到雲灼然這些年備受排擠的原因蹊跷,在沒有想明白之前,他不敢再說話,免得再惹沈靈樞不快。

也是因為這二人的沉默,沈靈樞整個人尴尬極了,高瘦挺直的脊背緊繃起來,直直望着雲灼然。

幾位峰主從未見過沈靈樞這樣緊張過,還是為了這樣一件小事,不由神情複雜地看向雲灼然。

雲灼然靜靜與他對視片刻,輕嘆道:“我知道了。”

沈靈樞明顯松了口氣,還要解釋,雲灼然卻率先開口——

“在場的諸位,應該也大都知道我七歲那年入天道宗是因為什麽,我便不再多說,我只想澄清一件事——我當顧神樞座下記名弟子的這麽多年,從頭到尾,都只是挂了一個名字。顧神樞從未教過我什麽,只給我提供一個清修之地,以及天道宗的庇護。”

沒有人想到雲灼然會這麽認真地解釋這件事,衆人也都表示不信,以雲灼然剛入道就成功築基的實力,若說顧神樞沒教過他什麽,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更何況,自顧神樞隕落後,他的修為也不再有大幅度的增長。

雲灼然索性直言:“讓顧神樞這麽做的是我兄長雲沛然。”

這個名字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多少年來,從未有人當衆提過這個名字,這可是天道宗的仇人,殺死他們宗主的人,無人不恨!

衆人也終于聽明白雲灼然的暗示,以他雲沛然親弟的身份,入道之初便有築基修為,就算真的沒有顧神樞相助,好像也沒有任何問題。

畢竟雲沛然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就算大半個修真界都瞧不上他這個殺死仙道第一人的惡賊,可從來也沒有人否認過,他雲沛然的實力确實很可怕,是資質遠超佛子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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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沈師兄該最清楚不過。”雲灼然淡淡望了沈靈樞一眼,眸光如舊清冷,似有幾分失望,而後掃過衆人精彩的表情,便躬身而禮,“既然沒我的事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大殿中無人挽留。

雲灼然後退兩步,雪白衣擺輕輕浮動,轉身走了出去。

但想了想,他又回了身,目光越過衆人,望向人群中的清陽峰峰主,後者神色一凜,故作威嚴。

雲灼然面不改色地問:“方才有人說,可以賠禮道歉?”

秦筝看戲的笑容一僵:“……”

清陽峰主老臉一紅:“……”

大殿中靜默下來,雲灼然走了,江執白看了看沈靈樞,忽然追了出去。沈靈樞跟了兩步,最後還是留了下來,垂頭嘆氣間不經意瞥過正被兩名師弟拼命捂住嘴不讓他說出更多荒唐話的紀辰,溫潤黑眸略過一道寒意。

“雲師弟,我送你!”

雲灼然回頭一看,果然是江執白。債他催了,與其留在這聽紀辰滋兒哇亂叫,還不如趕緊回去看着心魔,免得小東西趁他不在把樓給拆了。

二人并肩而行,江執白出奇安靜,下臺階時居然踩了空。

雲灼然及時扶了他一把,提醒道:“江師兄,回神了。”

江執白胡亂點頭。

雲灼然問:“事情不都解決了,江師兄這是怎麽了?”

雲灼然被叫來清陽峰問話的事是算過去了,可江執白想的不是這個。從剛才沈靈樞解釋時他就覺得哪裏不對,現在也沒想明白,心裏莫名沉甸甸的,他忽然發現,他好像一點也不了解沈靈樞和雲灼然之間的相處。

這些年來,沈師兄似乎也沒怎麽阻止過紀辰去白雲間找茬,而且紀辰一向追随沈師兄,他為何針對雲灼然,沈師兄真的一點也不知情?

但雲灼然太平靜了,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江執白也不知道要問什麽,遂道:“沒事,走吧。”

江執白說着就走,想了想,又猛地回頭抓住雲灼然手臂,引得雲灼然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江執白欲言又止,最後嘆了一聲,忽然問:“雲師弟,你覺得沈師兄是什麽樣的人?”

雲灼然有些意外,“什麽?”

江執白着急道:“你說實話!”

雲灼然黑眸閃爍,倏然勾唇輕笑,擡手按下江執白手背。

“他在我眼中什麽樣不重要,你想知道就自己用心去看。”

送雲灼然回白雲間的路上,江執白沒再說話,好像是把雲灼然的話聽進去了,心事重重的。

雲灼然遲疑過,末了暗嘆一聲,轉身進樓,果然一進門就撞到一只委屈巴巴的小心魔,他揉了兩把,便全忘了方才在清陽峰的不愉快。

江執白去主峰送人,再拐回清靜峰時,峰主江濯與其道侶漣月也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殿後淨池邊對弈品茗。江執白心不在焉地過去喊了人,陪着坐了一會兒,雙眼漸漸放空,追随淨池中一尾通體燦金的小錦鯉。

漣月出聲道:“發什麽呆。”

江執白搖頭,轉回來看他父母親下棋,可他一貫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心想還不如回去練劍。

養了幾十年的兒子,兩位峰主還能看不出來江執白在想什麽?江濯擺手叫他沒事就走人,別在這礙事。江執白一聽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拍拍衣擺,利落起身,沒走兩步又撓着頭回來,“娘,你看沈師兄怎麽樣?”

江濯幽幽道:“什麽怎麽樣?”

發覺他爹的死亡視線,江執白忙不疊解釋,“我是想問,你們覺得沈師兄是個什麽樣的人,紀辰跟在他身邊多年,一直以來都在針對雲師弟,雖然一直沒鬧大,可沈師兄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樣,半點也不知情嗎?”

江濯二人聞言相視一眼。

“你竟然想到了這一點。”漣月指尖将落的白子頓住,欣慰地笑了,“看來,孩子終于是長大了。”

江濯也是一臉無奈,“你一出生就在天道宗,遠離世間疾苦,活得太自在了,對人對事,只憑直覺不動腦子,父親還以為你怕是要廢了。”

江執白心頭被紮了一刀,氣道:“我是認真問你們的!”

漣月被逗笑了,“若真想知道,自己用心去觀察便是。”

江濯也揣着袖子道:“為父只能告訴你,沈靈樞很聰明。”

江執白更迷糊了,怎麽問誰誰都不肯說實話,“雲師弟也是這麽說的,這其中是有什麽深意嗎?”

噠的一聲,極輕的聲響在棋盤上響起,漣月落下白子,嘆着氣給了自家的蠢兒子更多一點提示。

“沈靈樞聰明,雲灼然也不蠢。”

江執白低頭看着縱橫交錯的黑白棋子,清俊眉峰松了又緊。

懷疑過沈靈樞故意誤導紀辰的人絕對不止江執白一個,當時在場那麽多人,就是幾位峰主,恐怕都會對沈靈樞的性情再多了幾分認知,不過也不會太放在眼裏,一是紀辰魔怔狀态下說的話,當不得真,二呢,若是真的,也正說明了沈靈樞的聰明之處。

堂堂四大宗門之一,天道宗未來的宗主,不能是個笨的。

其中最重要的是,沈靈樞這些年來表現得太過袒護雲灼然,已經讓很多人看不過去,若真是沈靈樞在對付雲灼然,那對于不少人而言是好事——很多人都相信,只要雲灼然離沈靈樞遠一點,那麽沈靈樞必有大成。

而傳聞中不僅有花瓶之名,還被不少人暗中稱之為禍水的雲灼然,完全沒将沈靈樞可能害他這事放在心上,天一黑就帶着心魔出門找食。

混進清陽峰時,雲灼然才打聽到紀辰居然醒來了,還是被他師尊怒極之下打醒了,真不知該說是幸事還是災難,他一醒來,就直接被送回了山腰住處,沒有一名師弟留下來照顧他,聽聞清陽峰主還被他氣到閉關了。

雲灼然順利地找到人,遠遠的,用他那奇特的新技能看了一下,屋中正打坐療傷的紀辰腦門上的死氣依舊那麽濃郁,看着還是那副倒黴相,于是雲灼然便耐心地在遠處等候。

一個時辰後,心魔發出了饑餓虛弱的聲音,蔫蔫地蹭着雲灼然手心,然而紀辰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難道是昨夜清陽峰來過一只,其他魔物不敢這麽快再下手?

已近子時了,再等天就要亮了,雲灼然耐心告罄,思索着将心魔揣進懷裏,落下寬大的帽檐。

一個呼吸後,一個鬼魅般的白影穿過結界,現身門前……

一縷黑霧自門縫飄進來,紀辰難得機敏一回,“誰……”

不等他再有任何動作,原本如涓流般溫柔飄進屋中的黑霧似被驚動,這個黑暗的怪物一下子變得兇狠起來,洶湧如浪潮般湧入屋中,直面撲向紀辰,紀辰再一次感覺到了視覺被屏蔽,渾身不能動彈的痛苦。

紀辰心下大駭,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一個他這幾日印象深刻的低沉笑聲,“你好,又見面了。”

紀辰恨得咬牙切齒:“……又是你!”真真是意料之中啊!

雲灼然也不想這樣,但,“你不出門,我的寵物會餓。”

這一天夜裏,紀辰第三次被詭異的黑霧籠罩,本就還出于虛弱狀态的他猝不及防被卷到了天道宗最偏僻,靈氣也最稀薄的那一片後山。

一襲白衣立在山崖之巅,俯視下方。紀辰正破口大罵,遠處,不少邪祟正被他一身死氣吸引而來。

月色之下,雲灼然眸中金紅光芒閃爍,揉揉懷裏的小心魔。

“這樣釣魚倒也很有意思。”

盯着下頭圍繞在紀辰周邊那一群實力并不高但數量卻不少的邪祟,心魔很開心,也很捧場,“哥哥不止長得最好看,哥哥也最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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