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這種暗示意味明顯的打聽方式,果真很少年,很天真。
雲灼然道:“不知道。”
顧秋暝不甘心地仰起小圓臉,“雲師兄,那天救我的人是你嗎?一定是你,我看到你的衣角了!”
雲灼然垂眸,瞥向衣角的水紅花紋,清幽眼底略過寒光。
身側少年又壓着聲音急道:“雲師兄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知道雲師兄現在處境艱難,我顧秋暝是絕不會傷害自己的恩人的!”
雲灼然轉眼看他,顧秋暝的雙眼仍舊很透亮,很清澈。
“雲師兄幫過我兩次,還是救命之恩,若沒有你,我一定會撐不下去。”顧秋暝道:“我自從盛京逃出來,也遇到過不少好人,但從未有人像雲師兄一樣,總在默默幫我,什麽都不說,我是真的很感激雲師兄的!”
少年的肺腑之言聽得雲灼然神色複雜,他暗暗同心魔交流,“若不是你非要看顧秋暝活下來會不會跟話本上一樣,被沈靈樞收進後院,我也不會順手幫他一把,你看吧,現在招來麻煩了,這個小鬼要怎麽處理?”
心魔也沒有想到顧秋暝都昏死過去了還會看到哥哥啊,他用自己的小腦袋沉思片刻,圈緊雲灼然手腕,抱住手指軟聲道:“哥哥最好了!”
有事沒事就愛撒嬌。
雲灼然用力揉了小黑團一把,眸光一轉,望向顧秋暝。少年見他面色淡漠,當即正了臉色,挺直脊背,捏着雙手,緊張地與之對視。
顧秋暝太年輕了,才十六歲的少年,身量還未長開,矮矮瘦瘦的,只到雲灼然肩頭高。雲灼然看着他,恍然間,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
“什麽都不要說。”雲灼然最終只交待了這一句,但與此同時,他一手按在了少年肩上,“否則,你會在開口之前,就永遠也說不出話。”
顧秋暝順勢偏頭,看着肩上那只白皙修長的手,臉頰又紅了幾分,忽的睜大一雙黑眸,一道淺淡的金光順着肩頭被打進了他的身體裏!
雲灼然看着顧秋暝的神情由喜轉驚,便松了手轉身。顧秋暝愣愣撫着肩頭,還是一臉驚愕,目光忍不住追随雲灼然,看着那白衣身影,他皺了皺眉頭,還是邁開腿追了上來。
Advertisement
雲灼然餘光瞥見,只覺麻煩。所幸顧秋暝沒有揭穿他,還自己送上門,他便給這小孩下了禁言咒。
咒術未解,他永遠也說不出那天在雲池上見到他的事。其實殺了他會更好,可誰讓心魔想看戲呢。
二人到客棧樓下時,清和峰的程煜過來找顧秋暝,見他與雲灼然在一起,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吓。
程煜出門前被師姐們叮囑,不敢接近雲灼然,可當面碰上了還是自覺地上前行禮,得到雲灼然回應後,不由自主傻笑着拽顧秋暝回去。
都說物似主人型,心魔不喜歡人群聚集之地,繼承于喜靜的雲灼然,他點了點頭,就越過二人。
“啊對了!”
程煜終于醒過神來,微紅着臉提醒雲灼然,“雲師兄,方才有人來找你,還在大堂裏等着呢。”
雲灼然頓足,“何人?”
縱然他的态度極冷淡,也掩不住這樣一張色若春曉的臉。
那雙清淩淩的眸子看過來,程煜就愣愣地什麽都說了。
“是昆吾劍宗的一位師兄,陸師兄正與他在裏面敘舊。”雲灼然邊聽邊踏進門檻,身後的程煜接着撓頭說:“我聽陸師兄稱呼他……厲道友,好像是打昆吾劍宗來的修士呢。”
雲灼然步伐一頓,一股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讓他有了馬上退卻的念頭,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剛走進客棧,裏面的人也看到了他。
被天道宗包下只有零星幾人的大堂裏,陸栖對面的青衣少年看着門前,猛地拍桌而起,聲音格外洪亮,“雲灼然!你居然真的來了!”
“……厲劍茗。”雲灼然回首淡淡瞥了眼程煜,心下怪他話說的慢吞吞的,才不緊不慢走了進去。
後者只覺後背一涼,整個人迷糊極了,又不由紅了臉。
那青衣少年與雲灼然是年少相識,甚至還是昆吾劍宗那位聞劍仙的小徒弟,只不過在雲灼然眼裏,此人就是個比顧秋暝還煩的麻煩精。
十五歲那年,雲灼然剛成為顧神樞的記名弟子不久,顧神樞整日跟他念叨,別人家的小朋友都去破軍山玩了為什麽你不去這樣的話,吵得雲灼然煩死了,最後還是背上顧神樞收拾好的儲物袋,跟沈靈樞、陸栖、江執白、紀辰等人,去了破軍山歷練。
不管是雲沛然還是雲灼然,兄弟二人都喜歡獨來獨往。即便沈靈樞一路都很照應雲灼然,雲灼然還是走丢了,因此不巧碰上了厲劍茗。
厲劍茗當年還是個小崽子,同樣跟師兄們來歷練,因為雲灼然無意中殺死了他盯了大半天的惡鬼,就此纏上雲灼然。不過當年連沈靈樞都還沒築基,厲劍茗也才是個小煉氣,自然比不上早已是築基期的雲灼然。可他輸了還不服,歷練結束後還撺掇他師父聞劍仙,将他送到天道宗學習半年……
說是學習,其實是來找打的。
那半年裏,雲灼然每天開門第一眼都能看到他,煩得很。
若是早知道厲劍茗來了客棧,雲灼然一定會出去多逛兩圈。外面雖然人多,雖然吵鬧,可厲劍茗一張嘴,吵得堪比一百只鴨子嘎嘎齊叫。
現在說什麽也晚了。
雲灼然只能揣着心魔進去。
厲劍茗果然是一點沒變,人長大了,那把清亮的嗓音也更高昂了,雲灼然還沒過來,他就蹦了過去,一臉稀奇地盯着人,“我聽人說見到天道宗來了個特漂亮的小夥子,我就想來看看熱鬧,沒想到過來一問,居然是你雲灼然!哎,你怎麽回事,二十年都沒出門,你是怎麽憋得住的?我還以為你被人關起來了,有時做夢都能夢到你被關在小黑屋裏,我就特別想來救你,誰知道一打聽,你居然是在閉關……”
雲灼然面不改色繞過人,向陸栖點了點頭,“陸師兄。”
陸栖已然起身,自他一臉的疲憊無奈可以看出他想趁機走人,但被雲灼然叫住了,他眉頭一緊。
厲劍茗并未因此停下他的叽叽喳喳,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有精神的小夥子,整個人,就連眼尾極淡的小雀斑都充裕着興奮歡快的氣息。
“哎你怎麽不理我?你不認得我了嗎?天吶,我厲劍茗啊!我師父,聞訣!昆吾劍宗的劍仙!這你也能忘記嗎?而且我這麽豐神俊逸,你怎麽能把我忘了?雲灼然你是人嗎?”
厲劍茗說完雲灼然,回頭看陸栖,“陸師兄,你別急!這是我跟雲灼然的私事,我們一會兒出去打。你放心,不必替我教訓雲灼然!”
陸栖抿抿唇,坐了回去。
雲灼然冷漠提醒,“我什麽都沒說,你不要找借口約架。”
厲劍茗道:“那你現在答應。”
雲灼然道:“不。”
厲劍茗問:“為什麽不?我聽說你結丹了,我也是金丹啊,我們都一個水平,為什麽不能打架?”
雲灼然很是同情劍宗的人也許每天都過着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他也清楚,絕對不要跟厲劍茗打架,一旦交手,厲劍茗就會沒完沒了。
“我回房了。”雲灼然跟陸栖說。
陸栖又站了起來,“我送你。”
其實大家都是想擺脫厲劍茗,二人相視一眼,就已看穿對方心思,于是都很愉快地選擇了合作。
厲劍茗急了,雙臂一展攔路,“喂喂!你們聽我說話啊!”
陸栖只好道:“我該練劍了。”
他的修為在元嬰以上,跟厲劍茗已不是一個境界,厲劍茗還是沒敢跟陸栖打,他轉向雲灼然,委屈巴巴的樣子像被主人抛棄的小狗。
“那我今天不打架,你跟我敘舊?”厲劍茗痛快地放棄了今天的約架,湊到雲灼然身邊手舞足蹈。
“雲灼然,你能不能給我看看你那個金金紅紅的法陣?你那個叫啥來着,金光咒?我能不能學?”
金光咒是別家仙門的獨門道法……雲灼然心下無語凝噎,但也知道厲劍茗問的是他當年屢次挫敗厲劍茗的手段,正是他自學自創的法術。
不過雲灼然也叫不出名字來。
在他入道前,他就已擁有這種屬性太陰的特殊的金紅靈力,而在雲沛然和顧神樞的影響下,他無師自通地開創了屬于自己的獨門法術,直至目前,他的道法也沒有什麽問題。
厲劍茗想了想,也想起來好像不是金光咒,可他也沒聽雲灼然說起過他那套罕見的法術的名稱,再想又費腦子,他幹脆不管了。偏頭一看,邊上站着一高一矮兩個少年,都在看着他,目瞪口呆的,好像很吃驚。
“你們好啊。”厲劍茗随口道。
程煜和顧秋暝呆呆對視,猛地回神,顧秋暝不可思議地問:“聞劍仙,竟然是厲前輩的師父?”
這是今天第一個主動問他話的人,厲劍茗開心極了。
“對啊,不過我相信不久之後,外人提起我師父,最先想到的一定會是小劍仙厲劍茗的師父!”
顧秋暝問不下去了,幹笑道:“厲前輩真的很有自信。”
雲灼然挑眉提醒陸栖走人,不料厲劍茗十分敏感,邊笑着應付顧秋暝,邊回頭跟他說:“你不想給我看那個就算了,我這些年在劍宗學了好多東西,我師父都誇我聰明,你看看,保證你看完後馬上要跟我打一架!”
“我不想看。”雲灼然掃了一眼邊上賠笑的顧秋暝和程煜,再看向厲劍茗,由衷道:“你好忙啊。”
厲劍茗攤開手掌說:“你看!”
雲灼然真的完全沒有興趣,忽聞滋滋兩聲,厲劍茗手心閃過一道電光,很小,卻格外凜厲,透出一股剛正氣息,就連陸栖也定睛看去。
雲灼然道:“雷法。”
厲劍茗收起了那道威懾極強的雷光,滿眼驚喜地盯上他。
“你知道!”
雲灼然見怪不怪,“昆吾劍宗除至高劍道神劍決外最出色的雷法,你是變異雷靈根,倒也适合。”
厲劍茗笑得眯了眼,“沒錯沒錯,是我師父讓我學的……”
雲灼然猜到他一定會将自己學習雷法的整個開頭過程結尾都說出來,他及時打斷了厲劍茗的話。
“你該回去練劍了吧。”
“我不急啊,我師父閉關了,師兄不管我的。”厲劍茗還很驕傲,不過說起這個,他左顧右盼,像在找什麽,“咦,怎麽沒看到沈钰?”
程煜在天道宗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聽來便有些好奇。
“我們這裏有沈钰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