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第21章他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生活仿佛在這場與以往別無二致的寒冬中凝固。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十五年,陸弛卻突然發現他好像不愛周晏禮了。

起先就連陸弛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荒謬至極。他怎麽會不愛周晏禮呢?倘若他不愛周晏禮,那麽這些年他對周晏禮的包容與溫柔又作何解釋?

可只肖得片刻,陸弛就如被長劍擊穿胸膛。或許這一切的解釋早已不再是愛情。他之所以對周晏禮包容至今,他之所以對周晏禮傾盡所有,是因為他欠周晏禮的,是因為周晏禮需要他。

凜冬已至,狂風呼嘯。陸弛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維吓得渾身冰涼。可越是不願接受,心底的那道聲音就越是響亮。當愛已成為負擔,當愛已變作枷鎖,當愛已化為慣性……這究竟還能否稱為愛呢?

不錯。陸弛想,或許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成了慣性。周晏禮習慣了陸弛的溫柔與包容,習慣了他的氣味與溫度,而陸弛也習慣了這種被需要、被依賴的生活,甚至需要着、依賴着周晏禮對他的需要與依賴。

會有這樣的想法讓陸弛恐懼也讓他惶恐,可正是無數個濕冷陰岑的夜晚,無數個寒風呼嘯的日子,無數個醒來後孤身一人的片刻,無數個思來想去輾轉反側的剎那,讓他一遍遍重複着這種想法、加深着這個念頭。

漸漸地,陸弛竟也接受了這種荒謬的想法,甚至深以為然。

也許只有當周晏禮不再需要他的時候,他才可以分辨自己的內心,他才可以在這摻雜了所有愧疚、憐惜與責任的感情中抽出那只名為愛情的玫瑰。

那麽周晏禮也察覺到了麽?周晏禮也厭倦了如今死水一般的感情與壓抑的生活麽?所以周晏禮才選擇了逃避,他逃進無窮盡的工作中,逃去了他原本最厭惡的應酬之中。又或許待在冰冷的家中,竟比煙霧缭繞、油膩腌臜的酒局更讓周晏禮厭惡?

陸弛看得出,周晏禮正刻意将時間用工作塞滿。他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了陸弛的探尋。

陸弛知道自己不該再想下去,但又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周晏禮分明什麽都沒做錯,甚至在某些意義上說,遠比之前要好得多。他努力控制自己的病情,盡量不去去關注那些細枝末節,他開始接受生活不可能是幹淨的真空。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盡力展現自己與正常人無異的樣子。

他一樣地關注着、愛護着陸弛,親吻他,撫摸他,與他擁抱,與他交融。一切都好像沒有變。可陸弛感受得到,他們之間出現了一條很深的溝壑。他們正站在溝壑的兩側,虛空地做出擁抱的姿态。

這條溝壑絕非一朝一夕形成,起先也許只是一條再尋常不過的裂縫,他們都察覺到了,但誰都沒有放在心裏。在這漫長的時光中,他們淋過了一場場的冷雨,吹過了一次次的寒風,在風中雨中,這條裂縫一天天變深、再變深,最後他們眼睜睜看着那條不起眼的縫隙終于變成了如今的深溝。他們也再難填補。

陸弛心中堵得厲害,更深知周晏禮也一定如此。他們曾經有多麽的密不可分,如今這條深溝就有多麽的刺眼。愛意闌珊,激情褪去,正是他們生活中的灰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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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或許成年人的愛情就是如此。陸弛似在安慰自己,尋找一個自洽的錨點。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十五年,那麽接下來的十五年、二十五年就算沒那麽的完美,他也可以接受。

更何況,他們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當初被迫出櫃、與家人斷絕關系的周晏禮恐怕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脫掉引以為傲的白大褂,放棄手中緊握的手術刀,離開曾視為人生目标的頂級醫院,而那個落魄潦倒的他也不會想到自己除了做醫生以外竟然還能成為一間公司的老板。

同樣,當初一畢業就有個“拖油瓶”,滿世界出差、累得随時都能昏死過去的陸弛也想不到,自己在三十幾歲就能擁有自己的公司,成為副總裁,實現經濟自由。

他們已經擁有了當初的自己無法想象的優渥生活。他們的一明明都很好。

人生在世,唯有變才是亘古不變。時至今日,陸弛已然說不出愛意永恒之類的幼稚話語,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可能離開周晏禮。只要周晏禮還需要他。

他們之間早已不是單純的愛人關系,抛開利益的綁定不算,他着實欠了周晏禮太多,一生都難償還。

轉眼到了一月份。再有幾天就是他倆相愛十五年的紀念日了。這幾天陸弛時常覺得恍惚,十五年前那個潇灑肆意的少年究竟是何時消失在了歲月之河中,再也找不到分毫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十幾年前自然沒有如今這麽發達的智能手機,那時候的他們不常有機會照相,以至于到了今天,就連回憶的素材都少得可憐。他甚至記不起自己當初的樣貌了。但他知道,無論時間如何游走,無論他變成什麽模樣,周晏禮一定還記得當初的他。

周晏禮什麽都記得,他不得不記得。或許正是因為超憶症,才使得周晏禮更加無法接受如今的自己吧。想到這裏,陸弛竟有些絕望。一面是死水一般的日子,一面是鮮活的青春,周晏禮又是如何在現實與回憶中穿梭呢?他是否也曾試圖在自己陳舊到快要腐朽的身體上尋覓他們青春時代的痕跡呢?

因為病情的好轉,周晏禮提議決去餐廳慶祝他們的十五周年紀念日。為此,陸弛提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一早選了家環境、服務、口味都極佳的餐廳,訂好了房間,并叮囑餐廳經理一定注意房間的衛生和整潔。

每年的紀念日,他們都會為對方準備禮物,這次自然也不例外。陸弛提前幾個月就看好了一塊百達翡麗的手表,準備紀念日的當晚送給周晏禮。

這天早晨,他們照例來到公司。下午四點鐘,陸弛阖上電腦。按照往常的約定,紀念日這天他們都會提前下班。陸弛向方圓确認了周晏禮的日程安排後,給周晏禮發了條信息,問他那邊的工作有沒有結束。

發完信息後,陸弛從包中掏出那塊百達翡麗來,他打開盒子看了一會兒,而後又妥帖地表收進包中。他看了眼手機,剛好收到了周晏禮的回複:馬上了,你先過來吧。

到底是他倆的紀念日,陸弛又期待了許久,所以他今天心情不錯,臉上的表情也舒展着。他一邊拎起手拿包,一邊跟方圓說自己有事要先走了。他走到周晏禮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門,旋即推門進去。

見陸弛來了,周晏禮也站起身來,他理了理衣服,正要将筆記本裝進包中,卻被陸弛一把按住——

“晏禮,你就不能有一晚是完全屬于我的麽?”雖說着嗔怪的話語,不過陸弛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他眉眼彎彎,一邊說着一邊擡頭望向周晏禮的眼睛。

周晏禮一愣,仿佛忽然被陸弛的笑容恍了一下,等回過神來以後他也笑了笑,說了聲好,而後順着陸弛手上的力道将筆記本放回到桌子上。

他收好包,對陸弛說:“走吧。”

兩人正要離開,突然聽到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周晏禮看了陸弛一眼,心說稀奇,他朝屋外問道:“誰呀?”

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周總,是我,于葉。明天的招标會還有些細節要跟你确認一下。”

聞言,周晏禮皺了一下眉毛,正猶豫着,陸弛卻聳聳肩,轉身坐到了沙發上。他努了努下巴,示意周晏禮先忙正事。

周晏禮嘆了口氣,他朝前走了幾步,打開房門,說:“請進。”

“晏禮,我今天又跟王院長溝通了一下——”于葉一邊說着,一邊朝屋裏走來,等到他行至茶幾前,才倏地發現這辦公室裏還有一個人。他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他看看陸弛又看看周晏禮,問:“周總、陸總,你們打算出去了?”

周晏禮嘴唇微抿,他說:“不妨,于總,我們先談正事。”說着,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于葉坐下聊。

于葉舔了一下嘴唇,而後笑了一下,說:“周總,可以單獨聊聊麽。”

于葉的話音一落,周晏禮下意識地看向陸弛。只見陸弛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向前欠了欠身子,眼看就要起身離開。見狀,周晏禮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說:“陸弛,你就待在這裏吧,我跟于總找個會議室。”

說着,周晏禮急忙起身打開屋門,對于葉做出個請的姿勢。于葉只是笑笑,緊接着走出屋門。

陸弛怔了一下,旋即朝他們離開的方向看去。

可惜的是,他還未來得及看周晏禮一眼,便聽到“咣當”一聲,那扇木門已被輕輕關上。

他被隔絕在了沒有周晏禮的世界,一如這段時間以來的許多次。

作者有話說:

馬上就要寫到文案中的分手情節啦~下周四淩晨會更新一章(大家不用等早點休息哦)、周五入v會更新兩章,如果評論多的話,周末會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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