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願你無災無病,順風順水

第29章願你無災無病,順風順水

陸弛那點兒酒氣倏地清醒了,他看了眼前的林雲帆一會兒,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陸弛雖模樣與條件都不錯,但從中學時代身邊就一直有個周晏禮。

當初讀大學或是剛參加工作時,也不是沒人向他示好,只是他不必多說,只淡淡說一句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那些人就自然心領神會。

而自從他與周晏禮一同創建微瑞以後,已經有好些年頭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了。

如今面對林雲帆突如其來的告白,倒讓他有些頭疼。

他向來不擅長拒絕,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說道:“我太累了,雲帆,抱歉啊。”

林雲帆臉上的表情僵了一剎。陸弛的拒絕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初初燃起的火苗。他垂了垂眼眸,看着地上泥濘的冰碴,仍想死個明白。

于是,林雲帆趁着酒勁兒,鼓起勇氣問道:“陸哥,是不是因為你的前男友,你才不想談戀愛的?”

聽到這裏,陸弛頓時有些尴尬,他摸自己的鼻子,許久之後才回答說,算是吧。

林雲帆一愣,似乎沒想到陸弛會如此坦誠。迎着藏地深冬凜冽的風,林雲帆的鼻子凍得又紅又病,酸酸麻麻的。他眨眨眼睛,拼命調節着自己起伏的情緒。

一時間,陸弛心頭湧上了好些勸慰的話語,只是嘴唇翕動間,卻終是沒能說出口。他雖未曾經歷過一腔真情錯付的事,可活到這麽大,多少能夠理解這個二十二歲少年的心情。

于是,他識趣地收起了三十幾歲男人的說教欲,不再做無用的安慰,而是給予他一份靜谧的時間。

陸弛沒說要離開,也沒出聲,他只是安靜地看着地面,直到他覺得有些犯困了,才聽到身旁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

陸弛轉頭看向林雲帆的方向,月色下,他看到林雲帆邁開腿,朝自己逼近了半步。

林雲帆本就生得高挑,白天說說笑笑間不覺什麽,直到此時他面色凝重地靠近自己,陸弛才發現林雲帆身上竟有如此的壓迫感。

Advertisement

林雲帆微微彎了一下腰,與陸弛對視,他眼神清澈,帶着還未走出校園的男孩特有的單純與茫然。他深吸一口氣,似在壓抑自己的波瀾,可微微發顫的聲音卻洩露出他的緊張。

“陸哥,是因為你被前男友傷害過麽?”

聽到林雲帆這樣問,陸弛起先還微微收縮的心一下子舒展開來,他輕笑了一下,而後搖着頭,認真說:“不是的,雲帆,他沒有傷害過我,是我先傷害了他。”

林雲帆愈加不解。他想不明白陸弛這樣溫柔平和的人,又怎麽會傷害自己的戀人呢?

“為什麽?我不懂。”

陸弛突然好想抽根煙,只是他的煙盒還在林雲帆的手中攥着。于是,他只是摸摸自己冰冷的鼻尖,“唔”了一聲,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創業、做生意是如此,感情也是這樣。愛是很容易産生的,可走到最後卻很難。”

或許是這一路實在太過寂寞,又或許是因為他與周晏禮的分離一直壓抑在胸口無人可以訴說。

他們在一起了太多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有太多無法割舍、無法劃分的東西,絕不是單純分了房子、分了錢就可以從此一刀兩斷的。他們的分手,絲毫不亞于夫妻間的離婚,而且是有孩子的那種離婚。

整整十五年,從青蔥歲月到如今而立已過。陸弛協助周晏禮創立了一家中型企業,而周晏禮則将陸弛的父母視為他的親生父母,抛除伴侶,他們還是同學,是同事,是朋友,是親人……他們幾乎共享着同樣的人際圈。

要怎樣向親朋好友說起他們的分手呢?要怎樣面對共同朋友的問詢,面對父母的失望呢?單單是想到那些老朋友、老同學們的唏噓惋惜,單單想起父母的關切,陸弛都覺得窒息壓抑。

所以,直到今日,陸弛還未将自己與周晏禮分手的告訴任何人。

而眼前的林雲帆卻不一樣。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們的相遇不過是生活中的小小插曲。

面對這樣一個陌生人,陸弛終于有了袒露心扉的機會。反正明日之後,他們大概率不會再有下一次緣分,也絕不該有下一次的緣分。

陸弛淡淡地說:“分手是他提的,但我和他之間若說有誰犯了錯誤,那一定是我。”

他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風吹散在這冷風中,平淡的語調中不帶什麽起伏,就好像口中講述的不是他十五年的感情,而是小說中的故事。

“我忘不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了他。我們倆沒分手之前,我挺恨我自己的,我恨自己傷害了他、刺激了他,也恨自己一手毀掉了我們之間的感情,眼睜睜看它腐爛。”

在林雲帆錯愕的眼神中,陸弛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說:“分了也好。分手後……分手後我反而好過了很多。”

陸弛并不指望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男生能給他什麽安慰,他只是一個人将話憋在心裏實在憋了太久。他只是想找個人傾訴。

林雲帆聽得雲裏霧裏,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大腦鏽頓得厲害,像個轉不動的老舊風箱。他努力思考着陸弛的話,試探着開口說:“陸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忘掉一段感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陸弛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他朝着林雲帆走了半步,與這男孩肩并肩站着,輕聲說:“雲帆,我不會再做其他任何人的男朋友了。愛一個人很累,相愛也好累。”

他花了那麽多年與周晏禮相知、相愛、相守,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能量,卻仍是得不到一個好結局。他不想再來一遭了。他已經愛不起了。

夜已深,溫度在愈加淩厲的風中持續降低。陸弛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他拍拍林雲帆的肩膀,笑着說:“相逢一場就是有緣。我已經把你帶到拉薩了,接下來的旅程,要你自己啦。”

林雲帆臉色一變,他支吾着說:“陸哥,你什麽意思?你不想跟我一起玩了?”

陸弛垂眸說:“與你同行的這一天很開心,更近了反而會落下一地雞毛。我們都記住當下的美好,不好麽?”

“我……”林雲帆怔住了,他張張嘴,似有千言萬語,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喝酒誤事,沖動是魔鬼。若是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表白,或許他們還能一路同游。

陸弛笑着望向林雲帆,“希望你能找到真心相愛的另一半,希望你們能相守下去。”說着,他朝後退了幾步,接着轉身朝客棧走去。

“陸哥!”林雲帆在陸弛的身後小聲叫着他的名字,卻沒有選擇跟上。他望着陸弛漸行漸遠的背影,将手中那個原本屬于陸弛的煙盒攥得更緊了。

直到陸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林雲帆的眼前,他才倏地松開手。他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香煙,竟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根,放在了口中。

翌日,陸弛一覺睡到了自然醒,醒來後才想起自己昨夜忘了發朋友圈。不過也沒什麽打緊,他想,或許周晏禮根本未曾看過自己發的那些照片。

為了避開林雲帆,陸弛退了房,特地選了家門可羅雀的酒店住了進去。

這天,他沒有出門,只待在酒店裏,睡了個昏天黑地。

幾天後,陸弛适應了拉薩的海拔,他開車去了卡若拉冰川。萬裏冰川,廣闊寥落,景色雖沒有想象中的好,卻足以震撼。

隔了幾日,他又去了珠峰大本營。八千米的海拔沒陸弛眩暈,一百零八拐的山路卻讓他頭昏腦漲險些吐出來。

最後,陸弛坐在8848.86米紀念碑前,拜托其他旅客幫忙拍了張照片。他原本沒想到手機在珠峰能有信號,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看到朋友圈發出去的剎那着實有些驚訝。

在這裏,他看到了朝陽灼燒雪山的剎那,見證了雪峰間絢爛的落日晚霞,品味着夜空下的滿天繁星。

回到拉薩市區是傍晚時分,兜兜轉轉間,陸弛竟又來到了八廊街。

此時,夕陽欲墜,火光染紅了天際。陸弛沿着轉經道,順着朝聖者三步一叩首的方向轉了三圈。

他久久注視着漫天霞光中的大昭寺,虔誠地祈禱周晏禮往後的日子能夠無災無病,順風順水。

霞光褪去,八廊街華燈初上。此時,路上已擠滿了三五成群的游客,整條街熱鬧嘈雜。看着人們臉上的笑顏,聽着他們說笑玩鬧,陸弛突然好想周晏禮。

他原本是打算休息幾天就要動身去雅魯藏布江和納木錯的,可這一刻,他卻有些想回家了。

他只身一人,開了四千公裏的車從上海來到拉薩,一路上百般辛苦,萬般寂寞。他看着車窗外的太陽一次次沉入地平線,将雲漫樂隊的十首歌聽了足有幾百遍,甚至在路上見證了五起車禍。

四千公裏的孤單旅程,全憑一口勁兒撐着堅持下去。可當他真的到了拉薩,玩兒了沒幾天就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旅行還是要跟愛的人一起才會有驚喜,只可惜,恐怕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與最愛的那個人一起旅行了。

陸弛掏出手機,指尖停留在了電話簿中周晏禮的名字上——

作者有話說:

家人們,評論小陸勇敢愛,助力小周小陸甜蜜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