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救英雄
第13章 美救英雄
山林中大霧不散,夜色幽幽。
方才禁锢住沈臨熙的鎖鏈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沾染着猩紅色的液體,滋滋地冒着煙氣,幾乎腐蝕了大半的鏈條。
江予淮暗罵一聲惡心,抖了抖袖子,一把火燒得幹淨。他當即将陸時微縮回小紙片狀,揣着她一路飛馳而去。
他倒是沒太把沈臨熙的異狀放在心上,兇巴巴地低聲恫吓:“你就這點花拳繡腿,不同我在一處好好待着,果然出事了吧。且罰你留在傀儡身體裏三日,好生長個記性。”
“我知道錯了的......你同那小姐游玩得可好?”陸時微自知被抓走理虧,避重就輕地關心起他事。
江予淮揚了揚眉,軟了語氣說:“還有臉問,若不是怕你出事,何至于連頓好菜都沒吃上?”
她撒嬌般阿谀道:“你太厲害啦,來得好及時,改日我做頓好的!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傀儡認得你的氣味,打上山來找不就得了?”一時靜默,江予淮放緩了速度,慢慢悠悠地踱步,困惑地對着懷中小紙人說:“怎麽不說話了?眼下無事,允許你聒噪一會解解悶。”
一路打上山?鳳鳴派在雍州名頭不小,聽聞謝袅的掌門師傅靈力高強,他一個小小山鬼,竟能張狂至此?
震驚之餘,她生出些擔憂來。大活人被拘禁于小小紙片中很是郁悶,又颠簸勞累了一日,她正想撅起屁股閉目養神,忽起飛沙走石,夾雜着洶湧的殺意襲來。
沈臨熙斷手斷腳的,這麽快又能追來了?
江予淮反應極快,猛地向右閃避又幾個翻轉,剎那間轉了多個彎,在樹幹幾下借力蹿上了頂,把她颠得險些反胃。
心知不妙,陸時微蹑手蹑腳探出小半個頭,舉目看見江予淮正立在一根高高的纖巧樹枝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整片林子。數十人從角角落落出現,在霧氣裏影影綽綽得看不真切,但誠然不是沈臨熙。
樹根處隐隐有大片晃眼的反光,她疑心是剛剛被打落的堆積如小山的暗器,可謂是準備得萬分充沛的圍剿。而且對方出手闊綽,背後一定有大門派支撐,絕非無名小卒。
那群人不再遮掩殺意,動作齊整地舉起手中兵器,劍拔弩張,直指江予淮的面門而來,勢必是要取他性命。
為首者是個黑巾遮面的少年,發間用一根銀色絲挽了個髻,正氣凜然地大喝道:“你這惡鬼,裝神弄鬼這麽多年,今日該受死了!”
“我本就是鬼,何須僞裝?”江予淮輕蔑地冷哼一聲,反問得理直氣壯。
他指尖掃出一條翠綠的弧線,林中破土而出無數藤蔓,鬼魅般飛速地長得粗壯,勢如破竹地精準牽住幾十柄已在弦上的刀劍,竟是全部牢牢定在半空不允再向前半點。
那少年眼見武器被制住,也不驚慌,轉手從袖中掏出一面精巧古樸的鏡子,看起來頗為眼熟。
他口中念念有詞,伸手在鏡面上一抹,炫白的光芒從鏡中沖天而起,将夜色掩映的林子照耀得亮如白晝。
白光普照,江予淮不起波瀾的臉色突兀地變了,陸時微立時察覺到他冰涼的體溫在須臾間升高了許多,隐約有沸騰融化的趨勢。
不容多思,江予淮以指尖血點在紙人眼瞳,又囑咐一句:“萬事小心。”
小紙人跳出衣袖,身形暴漲,約有半棵大樹高。她的面容豔麗,嘴角高高揚起,笑得十分燦爛,舉劍沖衆人殺去。
傀儡紙人不懼鏡光,在江予淮操控下靈活得很,招式狠辣但不傷人性命,大多都是能被打得爬不起來就收手。
江予淮屢屢想操控她奪取鏡子,偏偏執鏡的少年是個難纏的,輕巧地四處飛掠閃避,次次擦身而過搶奪不得。
她此刻耐性缺缺,直沖少年殺去,巨大的身軀一時沒能完全掩住江予淮,少年趁機施法将光芒盡數彙聚到他身上。
追着少年打得興起的陸時微根本沒能注意到這一變化,莫名腳下一軟,險些跪坐在地上。
她這才想起回頭看去,只見江予淮如畫的臉上此時像被潑了大盆的黑墨,斑斑黑色在面孔上時隐時現,身體上泛着紅光,如同一團烈火在他體內熊熊焚燒。
他顯然是勉力操縱了許久已至極限,他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住臉,無力再分擔傀儡的靈力。
陸時微心下焦急,神志歸體,立刻反手重重一擊将少年連同鏡子打翻在地,飛掠過去擋在江予淮身前,不需多言,也知曉他已是烈焰焚身。此時擋住了鏡光也無用,再不能逃離找法子療傷,恐怕會落得灰飛煙滅。
但她被困在小小傀儡中,無人操縱時她只能打架,眼下施術者傷重難行,她連自保都艱難。縱使她能單打獨鬥,也撐不過一人。
又有一素衣女子提劍刺來,失了憑借的傀儡行動遲緩,順勢一個翻滾堪堪避過要害,又有劍影追着她的蹤跡撲面而來。
此番險情急得陸時微心裏直罵,左右閃躲好不狼狽,又要顧慮着背後的江予淮,腳下步伐愈發遲緩難行。劍光越來越近,帶着山雨欲來的氣勢,把她逼到了死角。
她急急地詢問系統:“我用江予淮擋擋追殺的話,小明你有辦法幫我逃嗎?”
小明話語堅定:“你好不容易和他熟識,護住他才是辦法!”
我哪有什麽本事護住他!
陸時微恨得牙癢,避無可避,幾乎要慷慨就義之時,忽然一道攜着萬鈞之力的疾風橫掃,逼到面前的劍光通通被打落在地。
大風席卷,江予淮幽暗的身形忽現,手指翻飛,結印擋在她身前。
他身上紅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臉上的黑色擴散得極大,一直蔓延到身體上,一整個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眼看着人皮是被燒毀了大半了。
惡鬼畏光,不能以本體行走人間,而是附身于活人的皮上。若是沒了這人皮,都不消他人出手,熹微晨光就能讓他魂飛魄散。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了。”江予淮這時還有空隙關注陸時微瞪大的眼睛,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再念了聲訣,陸時微還來不及表忠心裝眼瞎就覺身形迅速縮小,變回小紙片後被兩根手指牢牢夾住安進裏衣裝好。
他自言自語般問:“這些人是要來殺我的,算是能殺的範疇吧?”
“為了超度我,可真是有排場啊。”江予淮身體滾燙,周身黑霧暴漲,本就極黑的一雙眼中連眼白都不見,地底再度生出無數藤蔓和鎖鏈,銀龍般的鏈條攀上衆人的脖頸,腳底的藤蔓直直地把一群人往下拖拽。
這群少年大概是名門正派外出歷練的弟子,手中确有寶貝,卻是一群烏合之衆,戰力不強。方才陸時微已經撂倒了一片,眼下他們又被拖得半截身子入土,驚惶地大聲吵嚷起來。
“那傳消息的人自己怎麽不來?這鬼好生厲害,你快想個法子脫困,我可不要死在這荒郊野嶺!”
為首的少年大半身子已經埋入土裏,臉色泛青,硬撐着一聲不吭,還露在外的右手忽的一揚,手腕上噴湧出汩汩鮮血,滿滿當當地灑在鏡上,本已被壓制得黯淡無光的鏡面光亮沖天,充斥着漫山遍野。
密密的鏡光壓迫下,江予淮無處遁形,吐出一大口黑血,身上甚至泛出了焦糊味。
高大的身形轟然倒下,窸窸窣窣的聲音接連響起,又歸于沉寂,想來是藤蔓失了控制,再度鑽回了土壤中。
方才差點被拖入土中的衆人奮力向外爬,一時間都是重重的喘息聲。
“江予淮,你不會就這點本事吧?這就要死了?你快醒醒啊!”陸時微心急如焚,她被捏成小紙人薄薄一片藏在江予淮懷裏,清晰地聽着他這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微弱呼吸,想象他此時奄奄一息的倒黴樣,對自己的生命無比擔憂。
她對傀儡術知之甚少,也不知道這便宜主人死了的話,她會不會也真就連帶着小命不保?無論如何,她不敢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江予淮的命萬萬不能在此刻了結。
她惶恐之下倒是冷靜起來,兩人命懸一線又生死相依,既然能力不足,靠這副可憐巴巴的小紙片模樣是絕無可能将江予淮活着帶走的。
也不知道這鬼出于什麽考量,命都快沒了還把她變回一無是處的紙片,不是應該戰鬥到為主人而死的最後一刻什麽的嗎……
唯有自救,想法子沖破封印現出原形借力才是當務之急。
“小明,我們做筆交易。借我些靈力,助我逃脫。”
功德進賬了了,又賒去五十,還是讨價還價的結果。
無需顧忌後患或是有損本體,活下去才是首要目标。
陸時微默念口訣,催動渾身經脈流轉。沸騰的血液讓她幾近以為自己要暴斃而亡時,雙眼充血般的泛紅,赤紅的光芒一瞬間爆開,一只身形巨大的雉雞驀地出現在林間,發出兩聲清嘯。
趁衆人驚詫間,雉雞伸出爪子撿起半死不活的江予淮甩到背上,沒等這死裏逃生的一群人反應過來,扇動翅膀就沖天而起,竭盡全力逃亡。
幸而上下山往返多次,她如今飛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快追!別讓他跑了!”
“哪來這麽大一只妖怪?天啊,這是雞嗎?”
剛爬出地的人不及喜悅,被這一變故驚得大叫起來。
“見識淺薄,沒見過雞嗎!”陸時微痛罵,卻是半點不得分神,背後是冷冽風聲,有數百只箭簇破空而來,大有把他們一雞一鬼紮成篩子的意思。
陸時微心中慘叫,借來的靈力不知道能抵擋多少只箭,她全然來不及細思,只有憑着耳力逃竄,以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防線。
漫天箭光,幾如白晝。初時陸時微還能感受到羽毛根根折斷的痛楚,數次都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追擊愈來愈難以招架,一根銀白色的箭簇極速射來。她吃力地躲開,剛松了口氣,這箭居然還會轉彎!
箭只甚至速度更快地沖她而來,分明是要取人性命,陸時微已無餘力,以為必死之時,趴了一路的江予淮幾不可見地動彈了一下。
金光一閃而過,一只高大的人形傀儡虛虛浮現在半空,半邊身體被這一箭貫穿,搖搖欲墜。
傀儡蒼白的臉上展開了鬼氣森森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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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微:喝喝,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英雄?死鬼罷了。
江予淮:她救我,她好愛我。
寫戰鬥太難了,草稿裏永遠是:打了幾下,暴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