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如往常一樣,夏千枝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四處蹭的孟德,看竈臺前俞秋棠忙碌。她很想上去幫忙,但俞秋棠執意要獨自完成,說今天太晚了,這樣會快一些。

俞秋棠打開冰箱,看看裏面的食材,抱歉地轉過頭:“今兒忘記買菜了,都是昨天的。”

“沒事的,做什麽我都吃。”坐享其成怎麽有資格挑三揀四呢。

只見俞秋棠從冰箱中拿出一段小蔥、一根黃瓜、幾根小米辣椒和一盒老豆腐。将食材清洗切塊後,她從竈臺下的抽屜中拿出各色瓶瓶罐罐,開始準備調料。

夏千枝看花了眼。

辣醬,生抽,孜然粉,白糖,燒烤料,還有一種不知名的粉末在一個玻璃小碗中輕輕攪拌,像中世紀的女巫調藥。

沒過多久,一碗神秘的特制醬料便準備好了。

俞秋棠說話算話,做的宵夜相較于外面的商鋪健康不少。說少油少鹽就少油少鹽,往平底鍋上刷油只刷了薄薄一層,醬料也明顯在控制沒敢多鋪。

那忙碌中井然有序的手法,讓夏千枝看得安心。深夜微涼的空氣漸漸變得暖暖的,困倦也漸漸襲來。

迷迷糊糊中,誘人的飄香鑽入鼻尖。

好香,好餓。

“可以吃了。”俞秋棠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再睜眼時,一盤香噴噴的鐵板豆腐與酸辣拌黃瓜擺在了面前的茶幾上。兩道菜上都撒了細碎的蔥花,紅綠搭配,色香味俱全。

夏千枝拿起筷子,實在忍不住了,立刻夾起一片豆腐送入口中。依舊是鮮明的俞秋棠風格,雖然有很明顯的家常味道,但美味程度和國宴廚師不相上下。

這是這麽多年來,她頭一次在淩晨一點吃飯。原來吃宵夜如此快樂,要是不怕長胖能天天吃就好了。

然而,俞秋棠并沒有坐下,還從冰箱裏拿出了兩瓶啤酒。

“說好了自罰三杯。”

這憨憨,還嫌上次醉得不夠徹底嗎。

夏千枝皺眉:“不是不讓你喝酒了嗎?”

“哼哼。”俞秋棠早有預料,沖啤酒上的标簽揚揚下巴。

夏千枝看去,标簽上的幾個大字讓她啞然失笑:無酒精啤酒。

……

那你喝什麽酒啊!圖它苦嗎!

看到身邊人的表情,俞秋棠很認真地解釋道:“據說宵夜要喝啤酒,我就買了兩罐。”

還“據說”,這詞用的真夠俞秋棠的。沒錯,俞秋棠現在成為了一個形容詞。

俞秋棠的手指勾到拉環處,屢次嘗試後卻都打不開,陷入沉思。

看得着急。夏千枝搶過她手裏的啤酒罐,指甲一勾手指一拉,很輕松便打開了。

“謝謝。”俞秋棠不好意思笑笑,接過打開的啤酒喝了一口,從微微蹙起的眉頭可以确定她确實滴酒不沾。

夏千枝的目光不自在地停在俞秋棠的指甲上。既不做美甲也不留指甲,好t的特征啊。

而看着看着,她的思緒飄到了指甲背後的意味上,臉不禁一紅。真的會有那樣一天嗎。

“還合你的口味兒嗎?”俞秋棠問。

夏千枝答:“特別好吃。”是讓人想把你娶回家的程度。

“那放開吃,偶爾吃頓宵夜不影響,不夠我再給你做點兒其它的。”

“不用,夠了。”

酸辣黃瓜的汁也調得完美。不知何時,夏千枝發現自己不僅能吃辣,而且還喜歡上了吃辣。

她咽下一口豆腐:“現在再吃那道宮保雞丁,我一定不會覺得辣了。”

那日北風仍蕭瑟地凜冽着,今日卻已能聽到夏日的蟬鳴,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

“哈哈,那道菜本來就辣。”俞秋棠笑眯眯。

“你說謊。”

“沒有。”

“有。”

俞秋棠立刻蔫了,犯錯似的小聲道:“好吧,我說謊,其實我一直沒覺得宮保雞丁是辣的。”

“……”

一邊喝啤酒一邊吃燒烤風味的鐵板豆腐,夢回高中時代和朋友偷偷吃的路邊燒烤攤的情景。

夏千枝吃得很香,在俞秋棠一臉慈愛的注視下,兩盤菜很快一掃而光。饑餓了許久的胃終于得到滿足,原來吃飽是這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只不過——

明天早上起來一定水腫,她無奈地想,貪嘴的代價啊。

“明天早上我把錄像保存下來。”俞秋棠喝了口酒,突然說。

“嗯?”

“就是你的開場啊,臺下的領導們一定被你迷得七葷八素的。”俞秋棠垂下眼笑。“我真的好喜歡你的嗓音和你的唱法,好好聽呀。”

她喜歡我……的歌,夏千枝既開心又不開心。

“不會嫌我唱功太差麽?”

俞秋棠一愣:“你唱功哪兒差了,好着呢!不是只有會飙半分鐘高音才叫好唱功;能準确表達出歌曲情緒,每個細節處理都舒服,讓聽者身臨其境就是好唱功。”

看着那一開一合的薄唇,夏千枝開始懷念起它的味道了,在上面瘋狂啃咬的感覺永遠那麽清晰。她心不在焉應和道:“是麽。”

“你可是我最喜歡的歌手,他們一般都叫什麽來着,‘愛豆’?”俞秋棠繼續眉飛色舞。

夏千枝羞得咬牙切齒:“‘愛豆’你個頭。”

俞秋棠眨眨眼,委屈中帶有疑惑。夏小姐怎麽又生氣了?難道我誤解了“愛豆”一詞的含義?她将最後一口無酒精啤酒喝完,憨憨笑笑。

此刻已接近淩晨兩點。

夏千枝主動收起碗筷,打算放到水池邊清洗。

俞秋棠慌忙探身,接過碗筷:“夏小姐,我來就好。”

“你讓我白蹭飯?”

“嗯。”俞秋棠瘋狂點頭。

“……”

是錯覺嗎,怎麽看到這家夥背後伸出一條尾巴,而且還在拼命地搖。

俞秋棠将碗放入水池,利落地打上洗潔精,用洗碗布揉搓:“怎麽能讓你洗碗呢,你平常看上去也不做家務。”

夏千枝眼睛一瞪:“你怕我把碗摔了?”

“……”

“是不是!”

“……”俞秋棠笑笑沒說話。

你是把我想得有多生活不能自理啊!夏千枝氣不打一處來,但自己确實從來不幹家務,竟無法反駁。

于是,她嘗試在另一個話題上找茬:“你為什麽還叫我‘夏小姐’?我們不熟嗎?你叫‘連溪’叫得很順暢嘛。”

俞秋棠愣住了,握着洗碗布的手停住:“對哦……”

夏千枝哼一聲:“現在改口!”

“夏……千枝。”仿佛舌頭打結。

“怎麽叫得這麽猶豫?”

“夏千枝。”語氣變得委屈。

“你的胸腔共鳴呢?”

“夏千枝!”俞秋棠的聲音立刻中氣十足,跟軍訓報數一樣,就差敬禮了。

夏千枝又被逗笑了。她擡手捏捏俞秋棠的臉:“通過啦。”

俞秋棠嘿嘿一笑,繼續洗碗。

洗碗完後,夏千枝去衛生間沖澡洗漱。今日的留宿過于突然,什麽也沒帶。

“你穿我的睡衣吧。”俞秋棠踮腳,從卧室的頂櫃上拿出一套疊好的睡衣。

穿她的睡衣,夏千枝心跳漏了半拍。自從确定喜歡上這人後,這些很正常的舉動聽起來都莫名色情。

看到她的表情,俞秋棠慌忙補上一句:“洗過的,你放心,這個夏天我也沒怎麽穿。”

沒怎麽穿也是穿過,夏千枝接過時,在心裏默默嘀咕。

沖澡完畢,換上這身洗過的睡衣後,夏千枝的鼻子輕輕嗅了兩下,有洗衣液味,有栀子花香水味,還有……俞秋棠身上特殊的味道,她的皮膚也是這個味道的,能一下分辨出來她确實曾穿過。

簡直更色情了。而回憶更加羞恥,那天是怎麽好意思讓俞秋棠穿自己的睡衣的啊!

夏千枝看向鏡子中央,寬大的短袖短褲襯托自己的身材愈發嬌小,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學生。這家夥……長得高了不起麽。

北京天氣太幹,需要好好護膚。已經提前跟俞秋棠打好招呼了,就用她的護膚品吧。

拉開洗手池旁的櫃子,其中确實有擦臉油,但只有一瓶。

大寶SOD蜜。

……

什麽玩意!這家夥确定不是活在上個世紀嗎?!

夏千枝很震驚,然而裏裏外外确實只有那一瓶擦臉油。沒辦法,只能用這種樸素的擦臉油了。不過用起來确實很舒爽,不愧是風靡了好幾十年的國民品牌。

仔細想想,那家夥平常從不護膚,皮膚還又嫩又光潔,可見皮膚狀态跟護膚沒什麽直接關系。這樣一來,又有了不少安慰。

今天,俞秋棠沒有要求一起睡,很主動地将另一間房收拾好。客卧的面積明顯小了不少,但同樣整潔,同樣極簡主義,讓人看一眼便心情舒暢。

“請。”

也是,宵夜喝的酒可是無酒精啤酒。

在那張沒有任何溫度的床上躺下時,喝醉的俞秋棠不複存在,夏千枝覺得有些落寞。明天又要回上海了,1200公裏的距離說短也短,說長也長。無緣無故無法靠近的兩個城市,若還是朋友關系,更無法經常見面。

她想到了酒吧裏和俞秋棠大大咧咧互相調侃的連溪和關一哲。真羨慕他們,可以自由和俞秋棠見面,根沒有什麽遙遠的距離阻擋。

而那家夥遲遲沒有開竅的跡象。是啊,俞秋棠确實是不會改變的人,永葆青春,永遠活成同一個樣子。和她第一次見面時與現在,有什麽實質性的區別嗎?

要麽還是硬着頭皮上,自己先告白算了。

主卧前的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一絲暖黃的亮光從門縫透進來。夏千枝困得睜不開眼,半個月以來馬不停蹄的奔忙抽走了她最後一絲力氣。

迷迷糊糊中,闫春桃和俞秋棠面對面說話的情景浮現在眼前。頭一次看到俞秋棠露出那樣的表情,盡管那樣的表情不是對現在的闫春桃,而是對過去的闫春桃展露的。

恍惚間,她突然确信,俞秋棠不喜歡自己,真的就是把自己和連溪他們放到了同一把尺子上。那家夥可從來沒對自己露出過那樣的表情。

要麽,也一輩子不嫁人好了。陪俞秋棠單身到死,唱歌聊天打游戲,老了之後住那家夥隔壁,好像也挺爽。

暖黃的光幻化成大漠黃沙,湧出悲壯的凄涼感。

**

在上飛機前,夏千枝站在登機口前看看日程表,這下可以休息了吧。

“夏老師累壞了吧?”孟夢問。

“還行。”

孟夢笑眯眯地誇道:“你這次完成任務完成得特好,和闫老師一下子把開場撐起來了,上頭表揚大老板了。”

“是嗎?”夏千枝倒沒什麽感覺,只覺得自己按照彩排的指示走了一次場而已。而且還假唱——雖然大型晚會都是假唱吧。

從落地玻璃窗向外看去,今天的北京仍然是大晴天,蔚藍的天萬裏無雲。和上海那鬼天氣一比,還是北京的天讓人活力滿滿。

如果今天是陰天的話,人會垮掉的。

夏千枝問:“OPL之前還有其它工作嗎?”

“沒了。想去旅游嗎?我和萬芳抽空幫你訂。”孟夢很貼心地提供方案。

“不用了,讓我在家宅一個月吧。”

“真的?”

“真的。”

夏千枝嘆了口氣,走到登機口邊。

經過“新時代聲音”的究極折磨,她哪裏都不想去了,只想在家癱着,日日夜夜混吃等死。離OPL暑期賽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正大光明借練習的名義,打游戲打到天昏地暗了。

對了,下周末要去池卿家打麻将,要記在日歷裏面,別到時候忘記了。

打麻将……夏千枝突然想起,已經很久沒看到過Hiro了。從四月起,一向信守承諾的Hiro每次麻将局都推脫不來,像被綁架了一樣從四人組的世界淡去。

一定和池卿鬧矛盾了。可自己和柳宛宛實在太忙了,顧不得調解,而且兩位當事人也閉口不談,就很沒辦法。

坐上飛機後,正要将手機飛行模式時,夏千枝收到了Hiro的一條短信。

這算心有靈犀嗎?

【我下周五去日本。去之前聚一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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