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蘇醒

二四章 蘇醒

提到馮家,盡管在淵源上來說它并算不得什麽名族望門,但是輪到資産財富,在整個北國都是能夠排得上號的——馮家的發家源于上個世紀一場金融風暴中的股市崩盤:在這場大股災中,有無數的富豪一夜破産負債累累,更有不少人從高樓上一躍身亡;卻還有一小部分人,逆着股市的狂跌而上,靠着投機鑽營,拿了別人家的性命錢狠發了一筆橫財。

馮家,就是後者。

當年股市堪堪止住下跌的趨勢時,是馮家隐藏在幕後,聯合了國外風險基金下重手砸買大盤跌,直接造成了股市當期的再次崩盤。

金融風暴過去以後,馮家的資産膨脹了好幾倍,在華國的金融界一時煊赫無比。

到了這一代,馮家一門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許是幾代才出了這麽一個姑娘,教養得極為嬌縱……按照馮家大哥的話來說,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馮家, “天下之大,随着她的勁兒折騰!”。

所以,馮淩嘉挨那一巴掌,大概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被打了。

捂住右臉臉頰半天沒反應過來,一向嬌氣慣了的女孩子立刻紅了眼睛, “……邵鈞哲!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好心來看弟弟,你你你……”

邵鈞哲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字都不願意和她多說。

馮淩嘉低聲地抽泣起來,細弱的哭聲在空曠的醫院走廊裏顯得可憐無比,用了名牌睫毛膏精心刷過的根根翹密的睫毛上挂着大大的淚珠。

邵夫人皺着眉閉了閉眼睛,從座椅上站起身來,腰背挺得筆直。

她走到馮淩嘉面前,拍了拍這位未過門的媳婦的肩膀,輕聲說, “逸辰還在手術室裏急救,人還沒死絕呢……你做人大嫂的從現在就開始哭哭啼啼的,不怕招來晦氣嗎”

馮淩嘉順勢倒入邵夫人的懷裏,渾身都在顫抖,語不成句地說, “……我……逸辰他……怎麽會這樣……不是這樣的……”

邵夫人斂着眉,任由馮淩嘉伏在自己懷裏嘤嘤地哭泣,半天後才說, “誰知道呢……該誰知道,誰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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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勘查事故現場的人員已經趕了回來,連紙面報告都未曾來得及形成,就趕着時間前來給花了大筆錢的雇主彙報了。

“……車子在擦過彎道路口之後,由于車門被……”

“我只要聽結果,不要過程。”邵鈞哲還沒等對方展開描述,就禮貌全無地截斷了他的話, “撞到了哪裏可能的傷亡情況事故的責任人”

“按照車轍印跡判斷,豐田車原本是會直直地撞入保姆車的後車廂的——但是駕駛者在沖下彎道之後,在撞上的前幾秒的時間裏,用力地左擰了方向盤,導致直接相撞的部位偏轉到了豐田車的副駕駛座和保姆車的駕駛座……這從現場的‘S’型車轍就能清楚地判斷出來。”

邵鈞哲慢慢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雖然劇組裏早已有人言稱什麽“傷勢并不太重”,但是……要怎樣做,才能放得下心去

代表着正在手術中的紅燈熄滅了下來,專門來告知手術結果的醫師帶着一臉的疲倦走了出來,語帶凝重地說, “已經送入了加護病房。只是傷者的情況确實不太好……”

邵夫人晃了兩晃,被兒子一把攬在了懷裏。

“……顱前窩線性骨折,鎖骨骨折,第一二肋骨骨折,支氣管破裂……”簡簡單單的幾個詞組被輕易地說出來,卻在即刻間煞白了女人的臉色。

邵鈞哲撐住在自己懷裏無力下去的母親,頭腦裏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要撐起來身邊這個女人的全部脆弱……

“……好在手術的過程比較順利。”醫生點了點頭, “他的同伴就比較幸運了,只是輕微地腦震蕩,可能會有一些惡心,嘔吐的後遺症……”

邵鈞哲猛地擡起頭來,有些結巴地問道, “你是說……不不不……你等一下再說……”

醫生奇怪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 “送來的兩位傷者一位傷勢嚴重,一位傷勢比較輕……難道值班護士沒有告訴你……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投訴她的失職。”

被這麽一提,邵鈞哲才想起來在自己剛到醫院的時候,的确有一個記不清長相的護士叽叽喳喳地追趕着自己非要說些什麽話……但是,當時的他滿心都充斥了焦躁和不安,連聽都沒聽就讓人直接帶到了急救室。

“那……”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是……我……”

“原來外界的傳言是真的啊,”醫生摸着下巴笑了笑說, “邵總和旗下的藝人果然關系匪淺……深情守護在急救室外面這種事情,該是多麽感人啊。”

邵夫人一把推開了話都不會說的大兒子,整了整袖口處本就不存在的皺折,溫言問道, “我想問一下您,我兒子現在的狀況還好嗎”

“‘簡昱’先生現在差不多該醒了……對了,這位帥哥除了在額上有輕微的擦傷之外,左前臂上也被蹭了好幾道大口子,另外可能因為腦震蕩後頭疼的後遺症出現對着母親撒嬌的狀況——哦,還好,他傷到的不是右手,所以請記得幫我讨要一張簽名。”醫生眨了眨眼睛,笑着說, “知道夫人您財大氣粗,所以少爺的病房被安排在了VIP區……以及,您不會吝啬于塞紅包的吧”

邵夫人儀态萬方地伸出了右手,忠心耿耿的管家大人早已遞上來了一張空白支票上來, “謝謝您。”

邵鈞哲張口結舌,看到自己的母親在醫生的示意下正要轉身離去,才找回了自己的語言功能, “……逸辰他,沒事兒”

“沒出息!”邵夫人回答說。

早就止住了小聲抽泣的馮淩嘉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毫無關聯的外人,別說一句話,連一個表情都插不進去……她站在旁邊,雙手的手指絞得死緊,內心裏的驚惶卻沒有因為邵逸辰安然無事的消息減弱一分一毫。

——她深深地覺得,自己這次說不定……也許真的做錯了什麽……

其實,醫生的說辭還是往了寬慰的方向組織語言的。

事實上,雖然當時在後車廂裏休息的邵逸辰雖然沒有被那輛跑車直接撞上,但是保姆車的整個車頭在高速的作用下被撞擊得整個都變了形……破碎的玻璃伴随着巨大的轟鳴聲四濺碎開,突遭異變的情境之下,他只來得及用雙手抱住頭做出了非常勉強的規避姿勢。

車子被撞擊和氣浪狠狠地沖翻過去,被砸壞的座椅擠壓在車門上并不是令人愉悅的體驗……胸口處被砸得生疼,也許上次刀傷中受創的肋骨會再次開裂……

留在邵逸辰最後印象裏是的車內洶湧而起的黑煙和東西燃燒糊焦後的刺鼻嗆味兒……他在車子整個翻過去的過程中甩到了車門上,後腦勺重重地磕在了閉合嚴緊的車窗上。

白唯瘋了一樣地把他從車子裏拖出來的時候,就說了兩個字: “天啊”。

——昏迷過去的男人半身都是鮮血,一塊玻璃碎片恰好割破了他的上臂動脈。

但是,所幸是的,這也是他渾身上下最重的傷處。

邵夫人慢慢地推開病房的大門。窗外的雪花已經飄了起來……一片白的襯托得病房裏分外亮堂。

她看着病床上安靜睡顏的兒子,一步都沒有再往前邁進——就好像是,再往前一步,一切都成了虛景一樣的不真實。

過了很久以後,她才舒出了一直壓在心裏的那口悶氣,然後輕輕地走到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拉過邵逸辰的手指,一根根地在掌心裏撫平。

在來的路上,主治醫生已經簡要地描述了他的所有的傷情,其中最嚴重的便是失血過多。

邵夫人耐心地一遍遍喚着兒子的名字,輕柔地一遍遍理順他散落在枕頭上的發絲……時間越久,心裏的遷怒之意卻是越來越烈。

有誰能承受得住接連兩次失去愛子的恐慌,折磨和絕望

邵逸辰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陣頭疼不适中找到自己的意識的。

他動了動自己的指尖,覺得四肢裏的生命力在慢慢重聚在一起;緩緩地睜開眼睛:視野中還是一片白茫茫的模糊,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守在自己身邊的人。

邵鈞哲慢慢地伸出手去,半道裏又急急地收回,輕咳了兩聲後,才問道, “認得我是誰嗎”

邵逸辰一瞬間覺得在車禍中被撞到腦袋的也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兄長。

雖然出事的時候,他有想過是不是這一撞就把自己和真正的邵家二少爺又撞回來了……但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這樣想着,他還是扯出了一個微笑,嗓音還帶着點沙啞地說, “……鈞哲。”

邵鈞哲一下就愣在了那裏,半天後,才又低低地問道, “……你……你是誰”

邵逸辰心裏一驚,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被這個男人看出了端倪,一時間竟是不是怎麽回答了。

就在這時,剛剛推門走進來的主任醫師笑着插入到了兩個人之間這種膠着在一起的氛圍中, “邵總,您放心,在我之前對您說的那些腦震蕩的後遺症中,意識障礙或者近期遺忘症都只是概率性的發生事件,而且一般都是對事發當時和受傷經過回憶不能。那種完全喪失記憶的情況,在我看來,出現的條件還是比較苛刻的。”

邵逸辰錯開了和邵鈞哲對視的目光,也壓住了剛才在嗓子裏出現的半句話。

醫生走上前來,溫和地問道, “還能記得是在哪兒受傷的嗎……受傷的經過可以回憶起來嗎……除了頭疼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不适症狀”

邵逸辰一一地回答着,在回答的間隙裏看了邵鈞哲一眼。

……男人面無表情的臉上,總有一種絕望的影子。

邵鈞哲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出了病房。

在反手關上了病房的門之後,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走廊……明亮的玻璃透出明亮的光線,明明是亮堂的環境,卻有一種壓抑着人窒息的感覺。

——醫院這種地方,果然是無論來過多少次,都無法在這裏感到輕松。

他突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的深刻,以至于讓他覺得就像是從血液和心髒中透露出來的一種名叫“絕望”的激素,在飛快地破壞着身體的各項機能。

——自己,果然從開始到最後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背叛者麽

——最先背着他去談婚約是自己的,隐約知道了陰謀的真相卻沉默着加以放任的仍然是自己,出了事之後連個公道都不能為他讨回到了最後還不得不去履行訂婚的承諾的還是自己……

——到了現在,原本發了誓地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維持這段思念和維系回憶……卻對另一個男人有了一種不可告人的隐秘奢求的,還是自己。

而這個男人,是自己同一個父母有着相同的血脈的親生弟弟。

至于自欺欺人的把這段感情和之前的愛人一廂情願地聯系起來,更是沒有底限到了極點的人渣才會有的想法吧

其實,最該問“你是誰”的,也是自己吧

……邵鈞哲,你是誰

邵逸辰出車禍的事情被保密的很好,在場的記者回去刊發的報道也都是語焉不詳地聲稱《極速傳說》劇組出現意外事故,男配角受傷不輕。至于有關邵逸辰的事情,只字未報。

但是這種消息,也只是未暴露在公衆面前罷了……如果有心想要知道的人,還是能發現不少端倪的。

杜卓陽明天要和人在高爾夫球場上談事兒,所以當手下人來通報有關邵逸辰車禍的消息的時候,他正在球場上練手。

三言兩語地弄清楚了整個事件的經過,這位外表世家紳士內裏流氓土匪的男人維持着揚杆的動作愣了半天,然後狠狠地揮杆擊出……

一杆子就把小白球抽得不見影子了。

“杜少,您這都算得上把球打丢了吧”阿基把脖子伸到發酸地看了半天後,才啧啧地拍馬屁道。

杜卓陽根本沒看自己擊球的方向,他不顧形象地拄着球杆一臉木然地呆了半天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阿基,我現在……”

他停住了話語,臉上的表情有一種近乎扭曲的奇怪,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一點點我表哥那時的選擇和感覺。”

阿基“啊”一聲,不敢确定這聲“表哥”到底喊得是誰。等到他再想細問的時候,懷裏就被扔過來了一支球杆和一只手套。

轉身大跨步離去的杜卓陽一邊往嘴裏咬煙,一邊有點含糊地說, “查!給老子查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這事兒,沒這麽簡單!”

阿基抱着手套和球杆有些無措:……您光讓查,查什麽是查您表哥還是查您表弟您不說我怎麽知道呢您的“這事兒”和我理解的“這事兒”它是一回事嗎……喂喂,不要走得太快你還丢了一大堆球具給我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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