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色霜白

二五章 月色霜白

邵逸辰是在送走了劇組前來探望的一幹人員後,見到了杜卓陽的。

石榮友在得知邵逸辰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後,臉上流露出來的喜色明顯到遮都遮掩不住。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慨一般地說道, “幸好這是才開機沒多長時間,安宇拍的戲份還比較少……我會趁着你休息的時間選出新的男配角,然後抓緊時間讓他補拍到進度,争取在你出院後就能立刻把片子接拍下去,好趕上今年的暑期檔。”

邵逸辰聞言便有些黯然了,他已經聽人轉述了顏安宇的傷情——這種程度的受創,沒有小半年的休養恐怕根本無法回複到正常生活中去。

如果說劇組還可以為自己暫停半個月的拍攝任務,那麽無論怎樣都不可能為了顏安宇停下三個月乃至半年的時間等他康複。

盡管看到那個笑起來有着自己影子的男人時,心裏本能的卻有一種排斥一樣的不舒服……但是,他卻并不讨厭這個男人。

吃娛樂圈這碗飯的人太多,削尖腦袋往上爬的,不擇手段的,甘願被潛規則的沒有被潛規則也要制造機會被潛規則的人比比皆是……就是上一世中的自己,幾次事業中的低谷期,到了最後依靠的還不是邵鈞哲的一力支持,才成功地扛了過去

但是想歸想,他還是沒有出言為這位新人争取留在劇組的機會——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有人喊一聲“二少爺”只是出于在言語上的尊敬,抛開了母親兄長不談,還有多少人願意賣一個人情的薄面過來

大概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無情無義了,石榮友嘿嘿地笑了兩聲之後,又說道, “我等下去看看安宇……他,還蠻不錯的。下個戲有合适機會的話,我會留一個角色給他的。”

邵逸辰點了點頭,又對自己拖了劇組的進度向導演表示了一下應有的歉意……雙方都很快地彌合了這次車禍帶來的裂痕,為接下來的繼續合作重溫了彼此間的聯系。

所以,當杜卓陽走進病房的時候,因為剛才的談話而感到有些疲意的邵逸辰正在半合了眼睛靠在床頭休息。

在聽到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後,邵逸辰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束碩大無比的百合花……如此看來,這個男人還真是為本市的鮮花買賣做出了不容置疑和不可磨滅的貢獻。

在和邵鈞哲因為來自同一個人的玫瑰花而大打了一架後,這位已經隐然成為了北國黑道領軍人物的男人又曾有過多次的私下邀約,但是卻被他堅決而又委婉地拒絕了。

——僅僅憑借着一個“杜”姓,是坐不上黑道太子這把交椅的……

Advertisement

這種男人,就像是一柄雙面都開了刃铮然而鳴的利劍,随意地靠近絕對不是一種明智的做法——也許,還是黑色的。

把手裏的花放在一側的桌面上,杜卓陽居然難得地羞澀起來, “……本來想早些來看你的,但是姑姑她一直在守着你……所以,只能在現在趁着她不在的時候,過來一下。”

邵逸辰笑了笑, “……謝謝。”

“喂!”男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開了口道, “和我在一起吧……我不會讓你再出一次這樣的事情。”

邵逸辰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告白狠狠地噎了一下,半天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啊”

杜卓陽站起身來,在寬敞明亮的病房裏來回踱着步子……來回轉悠了兩圈之後,兩步跨到了床前,緊挨着邵逸辰的身邊坐下後,看着他的眼睛說, “……我前兩天,知道你出事的消息以後……”

男人慢慢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 “……有那麽一瞬間,是真的希望你會死在那場車禍裏……”

房間裏一片沉寂,窗外午後的陽光正燦爛,灑落進來的光線幹淨而又明亮。

邵逸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他想,這個男人在表白的時候說出這種話來,究竟出于什麽目的……愛一個人,怎麽會想要他死去呢

他這麽想着,心跳的節奏卻越來越快地不受到自己的控制,在胸腔裏一下下地砸落的感覺太過鮮明,悸動得讓人發慌……

就像是有什麽一直在找尋着的東西在躍動着呼之欲出一樣……

杜卓陽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男人黑色的瞳孔裏有着一種難以形容的柔情, “……我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夠說得明白……我第一次有這種被牽挂住的感覺,這很……奇怪……”

男人說着話,手下的力道卻在一點點地加大, “……在有人告訴我,你出了車禍的時候……我第一個瞬間想到的是:如果你就這麽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有這種受制于人的感情了……但是,聽到你安然無恙的消息時,卻一下子覺得自己變得……變得很幸福起來……”

邵逸辰慢慢地拉下杜卓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傷愈未好的左手軟軟的有些使不上力道,但是卻輕而易舉地拉下了男人的手, “……随便地就說出來這樣的話來太不負責了,”他笑了笑,唇角揚起的弧度禮貌着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這會讓我覺得比較困……”

話說到這裏就沒能繼續下去。

男人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推壓了下去,精準地鉗制在左臂傷口處的手掌在第一時間裏,成功地制止住了對方的全部掙紮……然後,咬了上去。

左臂受傷後還未愈合的地方被人狠力地捏住,那種直接攪動到傷口裏面的疼痛是一種鮮明的赤-裸-裸的幹疼,在讓邵逸辰失去反抗力氣的同時,更是難以自禁地張口呼痛——

……完全陌生的氣息,帶着煙草的苦澀和薄荷味的清涼……

……利齒用力地咬過嘴唇,舌尖貪婪地舔吻過來,追住不斷退縮的同伴又吸又吮……

邵逸辰覺得自己的意識被硬生生地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被前臂上的銳痛刺激到神經纖維的末端都痙攣着疼縮在一起,一部分以一種被強迫和被侮辱的姿勢任由同性輕薄……

這種疼痛和屈辱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很快逼得他眼角都泛紅起來……彌漫上來的水霧與其說出于傷痛,更不如說出自于氣憤。

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要甩這個男人一巴掌,狠狠地。

就在邵逸辰以為自己到了忍耐的邊緣,要拼着咬傷自己的代價也要給這個男人一個反擊時,壓制在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

他反射性地立刻伸手去擦被吻過的唇,這才發現拉開自己這位表哥是的随煲湯的母親一起回家的袁叔。

“啪”地一聲脆響,邵夫人狠狠地甩了自己這位侄子一個耳光——不管是從力度還是狠度上來說,在邵家大少爺曾經挨過的那麽多次打中,都沒有任何一次可以與之相比拟的。

猝不及防地被甩了這麽一個巴掌,杜卓陽的左臉上立刻浮現出了幾道清晰的指痕。這個男人的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混雜着惡毒的狠厲,卻在看到自己姑母那張冷若寒霜的臉悻悻地低下了頭。

邵夫人許是氣得恨了,連往日裏被保持得一成不變的儀态都顧不上了,掄起手中的手包就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

杜卓陽有心想要躲避兩下,而且還迫于對長輩必須要遵守的敬重沒有還手——混黑道的,手足相殘都不算得了什麽,但是上下輩之間的界限卻很是分明,這個是出來混必須要遵守的規矩。

何況,抓住他肩膀的袁姓管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地很是無害,但是一身功夫便是他老子也是曾經稱贊過的。

于是,在不敢也不能躲避的情況下,他被邵夫人掄了個七零八落……

不要小看護崽子的母獅子……比如說,現在的邵夫人。

節節敗退的杜卓陽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争取到,就被邵夫人抽起一旁的花束連人帶花地轟了出去,狼狽無比。

微微喘着氣,吩咐袁叔關上門,邵夫人氣勢不減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了蒼白了臉色斜靠在床頭上的兒子。

白色的病號服上是鮮豔的紅色,從左臂的上側一直暈染到肘部後,依然有着一種淋漓的猙獰……

邵夫人丢下手中的拎包,冷着臉去按動床頭上的召喚鈴,然後一邊拿出細絲絹帕去擦兒子額上的細汗,一邊冷聲地說, “老袁,直接去找這個病房的負責人,告訴他從今兒起,我們自己派人來照顧二少爺……既然花了錢請來的護工一點作用都不管,該放進來不該放進來的人全給我一窩蜂地屋裏塞,那幹脆一個都不要!”

袁叔後退了半步,回答道, “夫人……請恕我直言:恐怕能攔得住杜少爺的,沒幾個人。”

盡管邵逸辰再三地表示自己無事外加軟言安慰,邵夫人仍然氣怒不止。

她看着醫生重新給兒子換好了藥之後,再看着兒子喝下自己親手煲好的湯。接着便站起身來,對始終站在一旁的管家說, “打電話讓鈞哲過來陪逸辰……然後我要在半個小時後和我二哥面談一下,你去安排好。”

她忍了又忍,到了最後仍然咬着牙地罵了一句, “……什麽混賬玩意兒!”

邵逸辰并不知道自己這位母親對邵鈞哲說了什麽,但是邵總采取的作法非常的直接和不加掩飾……他直接抽調了公司總部的保安全天候地守在了邵逸辰所在的病房外面,唯一準許進入的除了醫生和護士之外,便只有自己的母親——連自己都隔絕在外。

當然,後半句是邵逸辰自己猜測的……因為在他住院的一周時間裏,除了在剛剛醒來的時候,再也沒有看到過自己這位“哥哥”。

在這種被人緊迫盯視到幾乎成了監管的環境下,邵逸辰極大地發揮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傷口愈合的程度讓那個拿到了他簽名的醫生都表揚不已——不過,也可能這種表揚是出于追星的心理也并不一定。

在臨出院前,邵逸辰特意去看了一下仍然沒有脫離昏迷的顏安宇。

“他現在處于昏迷的狀态比較好。”陪同醫生解釋道, “這個男孩子比較幸運,顱骨單純線形骨折,并沒有出現腦損傷,硬腦膜外血腫這些棘手的病症也沒有出現;第二肋骨骨折,但是也沒有出現胸內髒器損傷或者心髒損傷……本院的腦外科國內排名前五,胸外科正好有友好醫院的專家前來交流坐診。應該很快就能康複。”

邵逸辰隔着玻璃隔牆看了裏面的顏安宇很長一段時間:他的頭發因為要做手術的原因已經全部剃光,整個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地,只有身邊的各個儀器上跳動的數字還在表明着生命力這種東西的确存在在他的身體裏。

把頭抵在玻璃上,邵逸辰在心裏對那個現在還一切感知都全無的男人承諾:不論如何,我會給你一個真相。

就像是對着自己承諾一樣。

在回到家以後,邵逸辰用了大量時間安撫和陪伴自己的母親,再三保證了自己以後一定會為了她也會注意自己這條小命的。

在他回家的第二天,他自醫院回來後,第一次地看到了邵鈞哲。

一臉疲态的男人喊了母親到樓上的書房詳談——這簡直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知道對于邵鈞哲來說,和自己的母親一起待到一刻鐘以上,就意味着争吵的再次醞釀或者再次升級。

差不多快要一個小時後,邵夫人才從二樓上下來。

從她臉上的神情中,絲毫猜測不出之前談話的內容乃至方向,只知道這位心情抑郁了多日的女人終于在近日來,頭一次地不用小兒子多加開導便能流露出輕松的笑容來了。

當夜,邵鈞哲是留在家中住宿的。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回憶中曾經的場景像是疾馳的火車一樣接續成了長長的鏈條在腦海裏不斷碾壓過去……

窗外,月色霜白。

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的情況,并不是邵鈞哲第一次的經歷。他的睡眠狀況一直都不太好,事業上的壓力和感情上的沉重,壓得他整個人的神經都有些岌岌可危。

門外傳來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

邵鈞哲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身來……時間這麽晚了,傭人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房間整理;而和那個女人之間,該談的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談好了。

他坐在床上看着門,表情嚴肅的像是要簽署什麽重要會議文件……過了一會兒後,才翻身下床,赤着腳地去開門。

門被打開後,邵逸辰看着給自己開門的男人,微笑着問, “我可以……進去嗎”

男人側開了半個身子,讓他進入自己的房間。

坐在書桌前的轉椅上,邵逸辰低着頭把視線聚焦在自己搭在一起的十指上……從男人的視角看過去,下巴的弧線和後頸處露出的一點點曲線都有一種錯亂着時空的重疊感。

把十個手指輪換着輕點一遍相對着的指尖,邵逸辰擡起頭看着邵鈞哲,輕聲地問道, “下午的時候……你和媽,是不是在說車禍的事情”

男人挑了挑眉,沒有默認但是也沒有否定。

把交叉在一起的十指拿開,邵逸辰雙手按住椅子扶手,微微側了一點臉地去看邵鈞哲, “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他這個動作做得太過自然,就像是曾經的愛人無數次做過的動作一樣……等到邵鈞哲從方才的心神蕩漾中回神過來,自己已經在那把椅子面前半蹲下了身子,雙手按住了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雙手,掌心貼合在手背——就像是從來沒有分離開來一樣。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

抱歉更新晚了……實在是擠出來的更新><……

有關醫學,實在不是我的強項,如果出現了什麽纰漏,還請讀者大人們不要吝于批評指教哦^^

謝謝大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