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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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屬于杜家勢力範圍下的一家地下賭場,被劃定為VIP區的最裏間雖然并沒有開放營業,卻有人在賭牌。
煙灰缸裏早已被塞滿了煙蒂,一旁的煙盒裏也早就空了大半。
杜卓陽咬住嘴裏的煙,聚精會神地看着手中的牌,右手側的籌碼堆得老高。
“哈哈,我可是又贏了……”對面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排開了一把同花順, “杜少您今兒個手氣還真是不怎麽好,該不會是在故意讓着我這把老骨頭吧”
杜卓陽“啧”一聲,擺了擺手示意再開一局, “您老老當益壯,還好意思恬着臉在這裏欺負我一個後輩……不過,咱能別這麽得意成不”
正說着,外間急匆匆地走進來了一個男人,附耳在杜卓陽耳邊說了兩句。
杜卓陽皺了皺眉,随即便笑着說, “鐘叔,我手底下發生了一點小事兒,得走開一下……讓明杉先陪你玩兒兩把”
說着便拍着剛剛跟他說話的男人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被叫作鐘叔的男人認出來頂替“杜世侄”的這個人是杜卓陽的左右手,放在道上也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再加上現在牌運正佳,把把大贏,因而對他的半道離席倒也不以為意。
杜卓陽走出了房間,來到了位于賭場三樓的一間辦公室裏。已經消失了好幾天的阿基一見到他就立刻起身站立,但是随即又驚訝地問道, “……杜少,您這臉上……”
杜卓陽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不爽地哼了一聲, “……老頭子拎起鎮紙砸出來的……我靠,那玩意兒還是我送給他的呢!被他用得順手極了……”
“不至于吧……”阿基作張口結舌狀,心道難道自己這位老大做出了搶老爹情人的事兒來,這才慘遭了這等辣手毀容
“我也覺得不至于。”杜卓陽又抽出了一支煙,咬在了嘴裏,然後在阿基上前給他點着煙後說, “可是也不知道我那個寶貝姑姑和我老子嚼了什麽舌根,老家夥比她氣得還要一蹦三尺高……服了服了,吹枕邊風都他媽沒見效這麽快的……還別說,說不準我家老頭兒還真喜歡我那姑姑——她老人家都有五十了吧還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
阿基收回打火機,低頭耷肩地後退了一步,心想果然所謂道德底線這種玩意兒放在您身上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不斷刷新的,您敢對自家表弟下手并不代表您老子會對自家胞妹下手,雖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是我堅信杜老爺子真的不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的世間還有親情在啊!
杜卓陽喊了兩聲,見阿基同學都有點神游物外的樣子,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你叫我過來就是發呆給我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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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被他甩了一個趔趄,急忙站直了身子,小聲地把自己這幾天查出來的事情大概說明了一下。
杜卓陽狠狠地抽了一口氣,煙頭處的火星燒過了一大段潔白的煙身,堆積出來的煙灰随着他彈動手指的動作肆無忌憚地灑落在光潔如新的地板上。
阿基又往後退了一步,約莫着已經處于了一個比較安全的位置,便小心翼翼地提醒說, “杜少,您別忘了……北城金輝區那個快要完工的娛樂城裏,有馮家七成的投資,但是和我們的分成是六-四分;在走私那條線上,馮家也是大頭……”
還剩了一大半的煙被掐滅在沙發的真皮面上,喧騰而起的煙霧裏有一種毛皮焦灼的氣味。
杜卓陽看着白色沙發上被自己摁出來的那個黑點,半天後才說, “……我姑姑那邊,有什麽反應”
“沒什麽反應啊……”阿基皺着眉想了想, “馮家那小妞兒做得并不聰明,邵家不可能不知道的。雖然這個事兒并不是針對辰少爺的,但是依照邵夫人的脾氣,怎麽着都會跟馮家要個說法啊……但是,昨天裏,邵夫人還帶着那妞兒去港島了——據說是放松心情去了。”
杜卓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臉——嘶,那一巴掌還真是疼, “我那倒黴表哥呢”
“也沒什麽大的動作啊,”阿基肯定地說, “從我查這個事兒開始,五天裏頭邵總和那個女人統共吃了三次飯……哦,對了!據說邵總曾經在辰少爺住院的時候甩了自己老婆一巴掌,第二天還是第三天就送了一條鑽石項鏈賠罪,還是親自送到馮家的。”
香煙再一次地被點起來,杜卓陽隐藏在煙霧後的臉顯得有些模糊, “……我對你說,”他聲音不大地說道, “邵鈞哲絕對不是一個能忍的人,瞧瞧他平時一貫的跋扈作風……那女人殺了他姘頭這事兒,他一開始就心知肚明的。我比較好奇的是……他到底想幹什麽”
阿基想了半天,才不大肯定地說, “……生孩子”
“切~生你這種白癡嗎”杜卓陽哼笑了一聲,起身向門外走去, “走吧,再不走鐘三兒那老混蛋就能再贏走我一輛跑車了。”
“那這事兒,”阿基緊趕了兩步, “咱不管了”
“管什麽用什麽管”杜卓陽有些冷意地說, “他有他媽和他哥在那兒撐腰……而且我插一腳進去他會承我什麽情嗎再說了,馮家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動了他們我們就會壞了規矩……但是,”他停住了腳步,嘴邊上的笑容有點殘酷, “他們最好不要出什麽岔子,不然……”
“我明白了。”阿基恍然大悟, “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
杜卓陽突然嘆了口氣,像是想要再說些什麽,但是到了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一句話。
阿基突然覺得,有時候,做這麽一個什麽都不用去操心的跟班,倒也挺美的。
。
邵鈞哲這種人,身邊的朋友永遠都不會比得罪的人多……但是,若是對了他的脾氣,倒是能做到至交好友那一步的。
比如,掌握着天一基金的房書平——盡管外界一直在傳言二人不合。
天一基金取名于“天下之大,唯取其一”的意思,而這個“一”,指的便是投資基金這一方面的“一”。
房書平和邵鈞哲是大學好友,天一基金便是兩個人一起成立的,而當時好幾支股票操作的經典案例便是出自這位房書平的手下。
——對金融數字一樣的敏感,對投資時機一樣的把握得當,為人處事又是一樣的不得罪人到底死不罷休……這樣的兩個人,要麽成為能夠掏心窩子的朋友,要麽成為的就是彼此争鬥到死的敵人。
。
這裏是一個酒吧,最靠裏的包間,在非營業的時間段裏,分外的安靜且少人打擾。
邵鈞哲給房書平扔過去了一個不大的盒子,暗紅色絨面和深金色嵌線的裝飾配合得賞心悅目, “……我家老太太去港島旅游一次,給你帶回來的玩意兒。”
房書平很是開心地當場打開“驗貨”, “那我得好好期待一下,畢竟女王陛下的眼光……啧啧,上好的雞血梅花玉!哪兒搞來這麽正點的……她老人家居然還記得我喜歡收藏玉石,回頭必須要好好謝謝她。”
連推辭都不帶推辭地把東西收好,房書平大為感興趣地問道, “你收到了什麽禮物拿出來顯擺一下快!”
邵鈞哲黑了黑臉, “……你說呢”
“啊哈哈哈我就知道又是什麽都沒有……”男人樂得前仰後合, “我跟你說邵鈞哲我最愛看你這會兒吃癟的樣子,我靠簡直就是大快人心……你回家問問你媽,是不是我才是她親生的你一定是垃圾堆裏撿來的吧!”
邵鈞哲冷笑了一聲, “笑了這麽多年你還沒笑夠,真是低級趣味到了極點。”
“我樂意……”房書平重新拿出來裝梅花玉的那個盒子,湊在唇邊深情地吻了一下, “女王陛下我真愛您請溫柔地S-M我吧!”
“使勁兒點親,”邵鈞哲的唇角彎了起來,眼裏不懷好意的笑意越來越濃, “這盒子被我家波寶兒舔了好幾個來回。”
“波……波……嘔……”房書平臉色都變了,立刻沖了出去尋找洗手間。
等到臉色蒼白的男人回來之後,正看到自己的多年好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嘴裏倒着伏特加。
“借酒消愁”房書平毫不給面子地說, “別這麽矯情啊,你老媽都不待見你好多年了,習慣也早該習慣了……早幹嘛去了”
邵鈞哲拿起手裏的杯子對着頭頂上天花板的燈光打量, “……我弟弟前段時間出事兒你知道吧”
“我只知道他在那個劇組出事兒,好像還是和你有點兒關系的一個小明星。”房書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聯, “……殃及池魚了還是你那沒過門的媳婦兒折騰的”
邵鈞哲微微點了一下頭,把杯子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得得得……”房書平一把奪走他的杯子, “大哥你悠着點兒,我是來和你談事情的,不是看你喝酒的。要知道,我一分鐘可是幾百萬上下的!”
“咣”的一聲,邵鈞哲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酒瓶都跳了兩跳。咬了牙半天後,才低聲說, “……我實在忍不下去……”
“忍不下去也得忍,”房書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已經下手了這麽長時間,你要是敢給我‘小不忍而亂大謀’……別的不說,天一就能被這個侵吞案直接拖垮!”
邵鈞哲倚在了靠座上,揚起了臉繼續看天花板,喉結上下抽動了兩下, “……我當時,就應該扛住我媽的壓力……後面的事兒,就都不會發生了。”
房書平有些黯然,但是卻也只是重重嘆出一口氣。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了。
邵鈞哲收拾了一下情緒,才再次平靜地開口說話, “書平,你說……會不會由于太過思念一個人導致總是把另外一個人認作他這種現象的出現。”
“會,但是不可能。”房書平幹脆地說, “……上次和你一起上報紙的什麽藝人你還是算了吧,邵鈞哲。蘇慕彥他已經死了,你比誰知道的都清楚,不是嗎找一個僞劣品待在身邊就那麽爽”
“不是他。”邵鈞哲深深地皺起了眉, “……我覺得,我有必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了。”
“又看你再把人家打一頓”房書平哈哈大笑, “那還是找上次那位吧。”
邵鈞哲沒有理會他毫不掩飾的嘲笑,眉間的緊皺一點都沒有放松, “我是說真的。我……我總是把他當作慕彥:說話的口氣,平時的小動作,走路的姿勢,笑起來的樣子……到處都是他,無論怎樣擺脫不掉……可是,又不是他。”
“你需要放松一下,哥們兒。”房書平被邵鈞哲嚴肅的模樣弄得笑不起來了, “我知道你對慕彥的死一直釋懷不下,但是他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是事實……”
“不不不,你不懂的。”邵鈞哲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他給我的感覺……”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部位, “……全是刻在這裏的……”
“我快要瘋了。”邵鈞哲一字一字地說。
房書平沉默了一會後,才說, “你應該看看一年前自己的照片,和現在的你判若兩人。邵鈞哲,你必須從慕彥的死裏走出來……不然,你會跟着馮家一起倒下的。”
邵鈞哲扯起唇角笑了笑,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笑容有着一種灰白系的色調, “你放心,不會讓你賠進去一分錢的……我不會倒在他們前面的。”
房書平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被邵鈞哲岔開了話題……重新回到公事談話上的男人一點看不出來剛才的頹廢和絕望,只剩下對各項數據和事态形勢的嚴密分析。
“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了,”房書平收起了自己的手提電腦, “我這邊兒已經吞下了他們15%的股權……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邵鈞哲點了點頭,拎起自己的外套站起身來, “我先走,你等下再走……回頭再讓你手下的分析師寫一篇批評邵氏的稿子,別在最後出了什麽岔子。”
房書平懶洋洋地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卻在男人走出雅間之後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毛——
世界上,真有一個人完全相似于另一個人嗎
還是說,友人只是思念過度
不過,那個“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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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站錯了CP隊伍的讀者大人們,可以找廢材作者哭訴撒潑打滾下爪子撓……><
還有,謝謝冰見親在文下對于醫學上知識的普及,好多字字呢=3=
還還有,大家認真的留言和長評……=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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