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謝統領、手削藕粉

第42章 謝統領、手削藕粉

吳二打頭陣, 氣勢洶洶到了前堂。

敢來找虞娘子的不自在,這不是和他們吉慶坊軍巡捕鋪全員過不去嗎?

他吼回去,“哪個不長眼的來這兒撒野?”

然而待看清叫門之人, 吳二不由得腿肚子一軟,差點兒劈了叉。

徐力則是直接“撲通”一個滑跪。

緊跟在後的虞凝霜,險些被這兩條突然掉得稀碎碎的鏈子絆倒。

她站定,順着僵直的吳徐二人視線看去,終于看清了伫在門口的銀甲小将。

說是小将,是因為他年歲小,看起來未及弱冠;

那身量卻不小, 頭頂直觸着門框, 又因披着全副铠甲更顯碩壯, 活像一只小狗熊。

他往那兒一站, 雙臂微支,就幾乎将門外般般街景全部遮住, 只餘點點逆光, 攀在銀甲邊緣,似一座金戈鐵馬的雕像。

吳二終于顫顫開口。

“……謝統領!”

對方眯眼看來, 稍稍動作, 身上铠甲便锵然作響, “你認識我?”

“認識。月初大練時見過您。”

吳二忙一邊把不中用的徐力從地上撈起來,一邊低頭磕磕絆絆地回。

而他接下來朝自報家門的方式,讓虞凝霜大致猜到了這位“謝統領”的身份——

“小的、小的二人都是吉慶坊長豐街軍巡捕鋪的, 在乙、乙字班當值。”

謝輝聽了, 一雙圓眼都要豎起來。

“好哇!就聽說吉慶坊的鋪兵們總往這家可疑的飲子鋪跑, 今日竟被小爺我抓個現行!”

可疑的飲子鋪鋪主虞凝霜:???

事态急轉,顧不得自己猜錯是對是錯, 眼見為她出頭之人光速敗退,這回倒是虞凝霜擋在了吳徐二人面前。

“謝統領何出此言?”

她确實不解,便如實發問,又退了半步做出引對方入堂的姿态。

“小女虞姓,嫁于嚴姓,正是此間店主。您有何要事,還請入座相商。”

謝輝聞言詫異,他将虞凝霜打量一番,而後“哼”了一聲,到底緩步進得門來,随手拽開一把椅子坐下。

可憐的竹椅馬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叫。

這椅子雖不值錢,卻是虞凝霜自己一手設計、監工做出的寶貝,因此聽得她分外心疼。

怕這竹椅真散了架,她只得單刀直入,想把這一位不速之客快快打發走。

兩方一問一答,再問再答,謝輝來挑事的原因便清清楚楚顯現出來。

這事兒說來也簡單。

謝輝是上任不久的軍巡捕右統領,城東五十四坊的軍巡捕鋪都由他管轄。

軍巡捕鋪數百步即建一個,每坊便有數個軍巡捕鋪,且其中各班輪值鋪兵衆多,算下來共有大幾千人。

這麽些人,謝輝當然無法個個記住、個個管到。

然而,吉慶坊好幾個軍巡捕鋪的幾十名鋪兵,忽然就總集體光顧一家飲子鋪,還是很顯眼的。

按說,小夥子們紮推去吃吃喝喝,倒也十分尋常。可謝輝分明聽說,他們還在值班之餘動不動幫着那店家去挑水、劈柴,甚至發傳單?

這就十分奇怪了!

謝輝年輕氣盛,那一雙尚清亮的少年眼眸,正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時候。

他既恨奸商賄賂官府,更恨公人們挾勢弄權……于是統管幾千人的統領,就這麽親自殺來讨個說法。

來是來了,可他性子莽,頗有幾分“我不聽我不聽”的架勢。

他氣呼呼地往那一座,多次打斷虞凝霜的解釋。

等虞凝霜好不容易将來龍去脈講清,謝輝又如當初的吳徐二人一樣,對這種罕有的、朝鋪兵們釋放的善意仍是難以相信。

虞凝霜不卑不亢地反問,“難道謝統領認為,鋪兵們的辛勞不值得這點便宜?”

謝輝無言以對。

半晌,在尴尬地咳了兩聲之後,他大聲道,“當然值得!”

他又給自己找補了幾句,又象征性地誇了虞凝霜幾句。什麽“講信修睦”,什麽“擁軍體國”,客客氣氣幾頂高帽扣過來。

見他努力裝得老成說這些漂亮話,虞凝霜倒是覺得這孩子很有趣。

如果說剛才他是野外張牙舞爪的小狗熊,現在就是在馬戲團裏,正笨拙學習抛球戲法兒的小狗熊。

天性毛躁,但到底是通人性的。

吳二徐力自然不知道虞凝霜正在心中,将這個在軍巡捕大練上可獨自拖着一石重水囊疾馳的可怕之人,比作馬戲團裏的狗熊……他們只知道誤會解開,自己的腰杆終于直了幾分。

但說實話,他們可一刻也不想在此處和這位頂頭上司多待。

虞凝霜看穿兩人想法,有心解救,幾句得體又自然的話撥動一番,便讓他們先行離開。

謝輝倒是沒有阻攔,只在一旁以肘拄桌,好整以暇看着虞凝霜幫他們把大包小包的吃食裝好。

虞凝霜心細,考慮個人口味不同,除了藕粉,還給他們帶了糖桂花等好幾種配料,又囑咐了一遍藕粉的吃法。

事事說畢,吳徐二人腳一邁,剛準備脫離苦海,卻被謝輝擡手止住。

謝輝用眼神定住二人,頭卻往虞凝霜這邊微偏,只道,“虞掌櫃。咱們話已說清,我也知你是好心。但吃食這東西嘛……真出了事兒就又說不清了。涉及到我手下鋪兵,我不能不多加小心。”

不知他到底何意,虞凝霜聽得鬧心,謝輝終于圖窮匕見。

“這樣,你那什麽藕粉,先給我來一碗。”

他還很理直氣壯,“小爺替他們試試毒!”

虞凝霜:“……”

谷曉星“噗嗤”一聲樂出來。

大概是在鋪子終日與人打交道,又在虞凝霜身邊見了世面,小丫頭已不像之前那樣縮手縮腳,而是甚至敢小聲吐槽。

“哪有上級給下級試毒的?”她踮腳和田忍冬咬耳朵,“我看這一位就是嘴饞了。”

田忍冬趕緊捂住她的嘴。

“曉星兒可別瞎說。咱們剛才去的‘謝家渠’,說不定就是人家的。”

氏族門閥勢大,前朝太宗編《氏族志》以制衡其勢,都沒太制住(1)。

其中幾個大姓綿延千百年,血脈姻親盤根錯節,子孫門徒累世冠冕。

“謝”姓就是其中之一。

以田忍冬在這汴京奔波多年的經驗,謝姓的官員大都出身矜貴,實是不可直視之人。

可虞凝霜看眼前的少年人,知他只是一個任性的富家子而已。

她勸自己,算了,讓他如了意,趕緊離開吧。

虞凝霜便擠出個笑臉應下,因這藕粉需要用現燒的沸水沖開,這便要去後廚做來。

誰知謝輝又叫住她。

“東西都拿來,就在這兒沖。”

他語氣仍很盛氣淩人,神色卻莫名心虛,滾圓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躲躲閃閃地逛蕩。

“小爺要親眼看着,免得你耍什麽手段。”

不是,這人有病吧?

這回虞凝霜笑臉都維持不住了。

要不是怕吳徐二人受到牽連,她的袖子已然甩到謝輝臉上。

她深呼吸忍下,示意衆人稍安勿躁,自己在後廚和前堂來來回回,将各樣物什搬來。

謝輝饒有興致地看,好奇的眼神在那些炊具和食材,以及虞凝霜之間轉來轉去。

他之所以鬧這麽一出,是因為虞凝霜所說的藕粉,以及其沖調方式,對北地生長的謝輝來說,着實新奇得很。

謝輝父母早亡,自小被伯父伯母收于膝下,百般回護珍愛。除了郊外幾個馬場、幾座小山,他從沒出過這汴京城。

他數次提出想外出游歷,家中非但不允,待被他反複央求得惱了,幹脆疏通關節讓他當了這統領官。

于是謝輝年僅十七,英年早官。

而且這個官職并不是虛職。

京城處處錦繡,無論是密集的民居,還是高聳的官邸,都暗藏着同樣嚴峻的祝融之患。

華宗陛下在時,那場幾乎将大半個京城燒成灰燼的大火,還時不時閃現在汴京人的夢魇中。

因此本朝嚴防火事,軍巡捕鋪管理嚴格、操練頻繁,身為統領官的謝輝就這麽被職責拴得牢牢的。

他自是從小錦衣玉食,可于各地風土人情、特産美食知之甚少。

所以越聽虞凝霜和吳徐二人囑咐,他就越感興趣,直愣愣看着她張羅一切直到最後。

這最後登場的就是主角——被虞凝霜不情不願又小心翼翼地捧出的一個小罐。

裏面是虞凝霜親手做的藕粉。

之前做的芋頭澱粉,雖然确實極為費時費力,還費人,可用處頗多,效果頗好。

按着這個方法,虞凝霜就帶領家裏仆婦們做了綠豆澱粉和土豆澱粉,以後都有大用。

同理,又搗騰了這些藕粉出來。

虞凝霜舀了一勺藕粉至碗底。

既然說是藕粉,謝輝便以為必然是雪白、細膩的粉。

然而呈現在他眼前的,卻與他所想大相徑庭。

那藕粉不是雪白的,而是淡淡的灰粉色;也不甚細膩,甚至滿滿摻雜着極小的片狀,像是撕得細碎的紙屑。

謝輝不知,那奇妙的顏色是充分氧化所致;

奇妙的形态則是手工刮制的結果。

做藕粉,用的那一個動詞是十分精妙的“刮”或是“削”,總之都是要徒手将沉澱凝固的藕粉漿子一點點刮開,慢工出細活。這個過程還挺解壓的,讓人上瘾,後來幾個仆婦都搶着做。

如今,那藕粉被加了一勺涼開水化開,成了沉在碗底的淡色漿子,薄薄的,泛灰色,又好似因不與水完全相融,而呈一種上下翻飛的渾濁。

謝輝皺了皺眉。

“就這?”他問,聲如銅鐘,塞滿了詫異。

這、這有什麽值得特意送給人打牙祭的?

“你們要給牆刮膩子啊?”

碗中之物明明看起來一點也不吸引人,真的就像次品的刮牆膩子,灰了吧唧的。

就算說得好聽些,也只像是寡淡的米漿子,還是陳米做的那種。

“謝統領請稍等,還沒做完。”

虞凝霜耐着性子安撫兩句,一手拿起長鳴的銅壺往碗中注水。纖細的水龍乘着滾滾熱氣,穩而綿長地激在藕粉漿子裏;虞凝霜另一只手,則以勺快速同方向攪拌,片息不停。

這什麽花裏胡哨的。

謝輝在心中埋怨。

就如時人愛鬥茶,他被伯母押着去參加的大大小小的風雅茶會……那些人用金爐銀壺,用星曜盞、月華炭,折騰一兩個時辰,居然只為了小小一杯茶,然後還要再品評、互相恭維、吟詩作對一兩個時辰。

謝輝一向覺得那些步驟繁瑣又枯燥,毫無意義,可笑至極。

如今見虞凝霜所為,心想這家冷飲鋪原來也是個花架子。

可就在下一瞬,無比神奇的變化在他眼前上演。

那本來又稀又薄的藕粉漿子,忽然……忽然就泛起黏着的膠質來!而且随着虞凝霜不停的攪拌,這種變化越加明顯。

藕粉漿子吸了水,一點點無聲而堅定地膨脹起來。

謝輝不知不覺間已經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移地看。

這簡直像一個謝輝從未見過的戲法兒。

他眼瞧着那藕粉的質地越來越厚、越來越稠,直到攪拌旋轉時的波紋都能清晰留下。而且那種生粉的渾濁感盡數消失,一丁點白色也無,藕粉已經全部被水溶解。那碗裏晶瑩剔透,像是一灘融化的、軟乎乎的水晶。

甚至連顏色都發生了變化。

按理說,那藕粉加了這麽多水,顏色應該變得更淡才是。

可事實正好相反,随着沸水對其的熟化,生藕粉那種黯淡的、灰撲撲的灰粉色逐漸褪去,居然漾出一波的緋色來。

那顏色雖然不深,卻自有一股明麗氣息,如同豆蔻少女的臉頰,令人見之心喜。

對謝輝來說,更是見之有趣。

“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他端過那碗細細看,興致不減,“再沖一碗我看看!”

變化只在須臾之間,他剛才沒看清,這回一定要聚精會神仔細看!

虞凝霜卻不準備慣着他。

她是開飲子鋪的,又不是雜耍藝人;食物是用來珍惜品味的,又不是拿來玩弄的。

且看這謝統領,只是驕縱,卻也不像那仗勢欺人的主兒,心中便不怕他。

虞凝霜只将那碗藕粉又搶過來,往上加着配料。

“您先将這碗吃了再說。藕粉趁熱吃最好。”

謝輝本要繼續擡杠,可只見虞凝霜将各色配料排在桌上,随後素手一翻,往那藕粉上撒了一把幹桂花。

它們像是燦然的小火星,濺射出去,一下子将溫潤潤的藕粉點亮了。

謝輝咽了咽口水,把話也咽了下去。

虞凝霜還在利落地往裏加配料,一邊還問謝輝。

“花生吃嗎?”

“吃。”

“芝麻呢?”

“吃。”

“要淋玫瑰鹵子、金杏鹵子還是桂花蜜?”

“桂花蜜,多加一些。”

馬上,一碗配料搭配得宜的藕粉就被送到了謝輝手裏。

他也不嫌燙,匆匆吹了兩下就猛舀一勺送入口中。

五彩缤紛的香氣霎時盈滿口腔,大腦都被斑斓的光暈充斥。

藕粉仍很燙,那些熱氣便把幹桂花中被封印的香魂盡數蒸出來,令人唇齒生香。

而這些熱氣,卻又不足以沾染那些堅果。

因為濃厚的膠質藕粉足以托起配料,除了少數自願墜入藕粉溫暖的懷抱,絕大多數的配料只輕巧地嵌在表面。

尤其是那些被炒過的堅果們,核桃碎、花生瓣和芝麻,沒有被過多水汽侵蝕,仍保有剛出炒鍋似的香脆。

幹且韌的小小桂花,酥又脆的各種堅果,還有好幾樣果脯果幹,每一樣單拎出來已足夠好吃,偏偏此時又完美綜合到了一起……

謝輝幾乎要被自己貪心選擇的這些配料迷住了味蕾。

可是他再稍微一回味,就發現,味道最淡的藕粉本身,才是最出彩的。

藕那一種天然的甜味,在被制成藕粉之後得以保留并提升。這種香氣不濃烈,卻充滿了自然的清新。

它讓人想起碧綠盈波的荷葉,想起嫩粉滴露的荷花,想起赤腳走在荷塘裏時,一步一步踏出的淡淡土地芬芳。

尤其是這種奇妙的口感。

謝輝連着吃下好幾口,确定自己從沒吃過這種口感的食物。

似糊非糊,似凍非凍,又黏又滑,又潤又薄。

它仿佛是沒有實體的,舌頭根本抓不住它,更留不住它。

可它又确确實實存在,一不留神就徑直滑下,用自己的溫熱和細潤,将渾身都滋養得暖乎乎的。

“不錯。”嘴裏含着一口藕粉,謝輝有些口齒不清,倒是不吝誇獎,“還真不錯。”

被好幾個人盯着自己吃,其中兩個還是自己部下……這場面多少有些尴尬。

可謝輝本來也不是那種講究排場和面子的人,這便捧起碗,仰起脖,劃拉着勺子吃得飛快。

吃到現在,謝輝所有的嗅覺和味覺感官,都已經被這一碗恬淡的藕粉全部占領了。

藕粉的細膩滑嫩仍然存在,然而與此同時,堅果的酥脆和果脯的軟糯也随之而來,不同口感交相輝映,讓人在咀嚼間感受到不同的食材,每一口都是豐富的美味。

謝輝吃完,将碗一放,只朝虞凝霜道,“再來一碗!”

他傲嬌地仰着臉,眼中那種“我再吃一碗,總可以再看你沖泡了罷?”的小心思清晰可見。

吃就吃吧,左右不是浪費食物,虞凝霜就又給他沖了一碗。

這回謝輝自己饒有興致地加配料。他每一種都問,每一種都加,最後滿滿當當幾乎加出一座小山尖兒來。

見謝輝這“我全都要”的幼稚做法,虞凝霜不禁哭笑不得。

謝輝則又美滋滋吃上了。

他雖官職顯赫,但是明顯赤誠少年心性,并不吓人,衆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虞凝霜則更自在,趁着那水仍沸騰,她又沖了數碗藕粉,招呼衆人來吃。

衆人戰戰兢兢拿了碗,挨個去謝輝所坐的桌邊加配料。見他全然專注于藕粉只管自己吃,衆人手腳方敢再活動一些。

尤其是徐力,顫悠悠的手去夠花生碟,沒夠到,還是謝輝順手遞給了他。

徐力連連道謝差點把碗摔了。謝輝只是擺擺手,埋頭繼續吃。

徐力扭身回來,激動地壓低聲音和吳二說,“二、二哥,咱們這也算是和謝統領同桌吃飯了罷!”

吳二重重點頭,“怎麽不算呢?”

謝統領雖然年輕,但是身手非凡。自從在大練上見過他的風采,吳二就對這位小将十分敬仰。

只可惜,他們敬仰的這位謝統領還是太年輕了,到底任性。

他居然想把這些藕粉全部買走。

虞凝霜為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而驚訝,但她馬上反應過來,婉言回絕。

“實不相瞞,藕粉只有這一罐。既已說了送與吳大哥和徐大哥,小女便不可食言。”

謝輝卻不放棄,“我出十兩銀子買這藕粉,你賺了銀錢,再拿些別的送他們,豈不是皆大歡喜?”

身處話題中心的吳徐二人,一聲不敢吱。

虞凝霜仍是搖頭。

錢她自然願意掙,可錢她怎麽都能掙;她不願的是自己的心意被這忽然蹦出來的人左右。

和其他各種粉相比,藕粉價格更高昂,做法更繁複,産量也更少。

虞凝霜做完這一罐,着實歇了兩天。

別說登堂正式售賣了,她自己吃都是精打細算省着吃,只有早起時沖泡一碗,開啓一整天的惬意。

如果不是頗有交情的吳徐二人,她都不舍得送呢。

她看這謝統領不過是一時起意,說不定藕粉買回去就丢到庫房去生蟲子了!

虞凝霜怎麽會願意精心制作的食物被他随意買走?

“禮物易得,心意難得。小女真心給軍巡捕鋪各位送些吃食,您若是橫摻這麽一腳,倒是奪人之美了。”

虞凝霜既然重點提起軍巡捕鋪,謝輝難免讪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再加上虞凝霜語氣和神色中都有些淡淡的鄙視,看他如同看一個搶小孩兒糖吃的糟老頭……

謝輝自己也知自己這要求不太地道,聽着虞凝霜義正辭嚴的淩淩之音,臉頰漸漸浮起羞色。只不過因為他膚色偏黑,看不太出來。

但謝輝又真的很想買那藕粉。

他從未吃過這麽有趣的東西,想與伯父伯母一起分享。

可那兩位絕不會來這市井小鋪,虞凝霜又說這藕粉得趁熱吃……謝輝用不太靈光的腦袋想來想去,還是只有争取将藕粉買來這一條路。

他頂着一張黑紅黑紅的臉,又和虞凝霜磨叽了幾句,語氣也越來越誠懇。

現在,他又像是動物園裏讨食的狗熊了,毛茸茸的手臂比比劃劃的。

看起來還怪可憐的。

但是虞凝霜立場堅定,堅決不賣。

她剛要再次嚴詞拒絕,門口又進來一人。

待看清來人,虞凝霜不禁苦笑。

她這鋪子,今日還真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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