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步走、衆人聲讨

第48章 三步走、衆人聲讨

第一步, 是憤怒。

“蔔大郎!你一大清早折騰什麽呢!?擾了老子的回籠覺!”

蔔大郎正在往黃郎中隔壁的客房裏搬桌凳,那一陣“叮叮咣咣”噪音卻将黃郎中吵醒。

黃郎中裹上外衫,疾步到屋外就劈頭蓋臉把蔔大郎罵了一頓。

蔔大郎趕忙誠惶誠恐道歉。

他實在不想招惹黃郎中, 只因對方似是宿醉,身上還有酒氣。

而黃郎中宿醉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昨夜被虞凝霜怼了之後,後廚“恰好”又送來一壇他最愛的酒,供他借酒消愁,邊喝邊罵虞凝霜,卻又不會大醉。

如今他仍有些模糊的醉眼順着蔔大郎的手臂, 看到了他正搬動的凳子。

黃郎中一怔, 而後更近地湊上來仔細看。

蔔大郎知道他為何如此。

因為這是府中最好的一套紅漆桌凳, 筋骨雅致, 線條凝煉,桌腿嵌滿流光閃爍的螺钿, 連大娘子都不舍得用, 常年在庫房裏蓋着毛氈珍藏。

今日娘子卻特意吩咐他搬到那客房裏去。

随即,蔔大郎便聽黃郎中問:“府裏要來住客?”

蔔大郎甚為緊張, 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在為娘子請來的女醫布置客房。

這些日子, 嚴府裏為了雖迎接這位女醫好一陣忙活, 卻都想方設法瞞住了黃郎中。

只因為娘子早叮囑過——不可讓黃郎中知曉她另請女醫之事,說是怕黃郎中心裏不好受。

多麽心細、多麽善良的娘子啊!

蔔大郎不禁在心裏感嘆,想虞凝霜把事事都考慮到, 十分穩妥。

他極為信任尊敬虞凝霜, 也就沒去細想, 既然想瞞住黃郎中,虞凝霜又為何會特意讓他在今日一大早布置另一間客房?

兩間客房隔牆比鄰, 黃郎中不可能聽不到動靜。

只怕就是想到了這一處自相矛盾,蔔大郎也只會覺得再穩妥的人都會有疏漏,用十個八個理由為虞凝霜開脫。

蔔大郎現在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讓黃郎中看出了端倪,當下緊張不已,磕磕絆絆回話。

可他又不善說謊,愈發顯得可疑。

黃郎中見他如此,更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再三追問,且質問的聲音更急。

蔔大郎雖敬娘子,但是怕郎中,乍被一唬,不小心就禿嚕出一句“是為了新來的郎中……”

“什麽?!”

黃郎中聽了,差點氣得厥過去。

“哪裏來的郎中?姓甚名誰?誰請的?”

可憐的蔔大郎比他高一頭多,仍像小雞崽兒似的待在原地挨呲,被他酒氣噴了一身。

黃郎中雙眼猩紅,耳中都是氣血翻湧的嗡嗡聲。

他就說府中人最近怎麽都神神秘秘的。

尤其是虞凝霜,昨夜居然敢對他那個态度,原來是另有打算!偷偷摸摸就請了別的郎中!

黃郎中氣得頭昏腦漲。

若是能提早知道,他也許還有時間冷靜思考。但是這事情明顯蓄謀已久,府中人皆知,唯獨将他蒙在鼓裏。

知曉之日,已經是對方登堂入室之時。

連蔔大郎都看得出來,黃郎中現在已經氣瘋了。

所以第一步,是憤怒。

是自負之人被挑戰時的憤怒。

第二步,是虛榮。

遠遠地,一直依虞凝霜之令觀察這邊的谷曉星,終于從草叢中現身。

她裝作才看見蔔大郎和黃郎中情狀的樣子,着急忙慌,上來便拽拽蔔大郎衣袖,用恰到好處的音量細聲埋怨。

“蔔大哥,你、你怎麽說了呀!娘子再三吩咐不能讓黃郎中知道……”

“曉星兒。你來得正好。”

黃郎中努力平複語氣,讓自己顯得溫和些,“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自打谷曉星入府,他就看上了這鮮嫩的小丫頭,奈何虞凝霜看得緊,他幾乎沒和谷曉星獨處過。

所以此時相見,就算正在氣頭上,他也盡力裝出了溫文爾雅的樣子。

谷曉星面露難色,一雙白淨的小手在衣襟上擰啊擰,看得黃郎中心裏更亂。

半晌,她似終于下定決心,用一句“後廚叫你去扛柴”為借口支走了蔔大郎,随後與黃郎中道,“黃郎中,我告訴您,可您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按照虞凝霜教的,谷曉星一句一句複述,把另請郎中之事真假參半地講述了出來。

谷曉星講得流利,實則心裏很沒底,不知自己演技如何。

其實,因為第一步進行順利,她的戲份已經簡單很多。

——假如蔔大郎沒能将女醫之事暴露出來,就要由她兜底,“一不小心”說漏嘴。

但是,不管她再怎麽演,哪有真正毫不知情的蔔大郎反應真實?

谷曉星不禁想娘子真是神機妙算,蔔大哥确實是仆從裏最害怕黃郎中、也是最憨直之人。

虞凝霜算得準,谷曉星演得也好。

谷曉星對自己演技的擔心,實是杞人憂天。

且不說她曾是歌伎,被迫學會了如何拿捏情态,拿捏的還正是黃郎中這樣腦子不清醒的男人;就單說這些日子在虞凝霜身邊,親歷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這一份耳濡目染,就足夠對付黃郎中。

所以她的總結陳詞說得很真摯。大意就是她覺得虞凝霜不該新尋郎中,因為黃郎中足以勝任此職。

“我、我也曾勸娘子,但我人微言輕,娘子自是不聽的……”

說到現在,黃郎中的腦子已經被清麗的小丫頭塞滿了誇獎,如同塞滿了軟綿綿的棉花似的令他飄飄然,對方也是在此時,忽然塞進來一顆驚雷——

“娘子新找這一個郎中……只是、只是一個村裏來的女醫。”

此言一出,黃郎中震驚得說不出話,竟比得知虞凝霜另尋郎中時還要震驚。

他本來尋思着,既然特意另請,必是比他更好的,還因此懷有一分模糊的心虛。

再不濟,也該是個和他差不多的。

怎麽找了個村醫?!

谷曉星似也和他同仇敵忾,越說越氣憤了。

“居然請了個女醫。學醫哪是女子能做的呀?肯定是比不過您的。說到底,女子就是比不過男子的。”

這話真是說到黃郎中心坎兒裏了,不禁想這個家裏還是有明白人的。

畢竟自從那個虞凝霜嫁進來,各人都變得越來越奇怪,就連阿郎也……

“阿郎呢?”黃郎中問。

他就這麽任他婆娘胡鬧?

“阿郎也在正屋陪着呢,現在那女醫在給大娘子診脈。黃郎中,說實話我真不放心,求您也去看看罷。”

谷曉星神态焦急,語氣細弱,“您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郎中了。”

眼瞧着黃郎中撒腿就往正屋方向走去,谷曉星伫在原地拍拍自己撲通撲通跳的小心肝,而後趕緊跟上。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步成功了。

黃郎中完全被她言語撩撥得失了分寸,竟然真的頭腦發熱去砸場。

所以第二步,是虛榮。

是貪婪之人被奉承時的虛榮。

第三步,是傲慢。

宋嬷嬷守在正屋門口,打起百般精神待命。

娘子安排她在此,以備屋中或有所需,她自然不敢怠慢。

兩個月過去,虞凝霜已經建立起足夠多的威望,收集到足夠多的喜愛,沒有人會質疑她的決定,反而會齊心協力地幫忙。

哪怕她說請來的是一位“村中醫女”,衆人也都願意配合她這一片拳拳孝心,不忍拒絕。

哎,本來也沒指望能治好大娘子……

宋嬷嬷想,不過是盡力一試,順着娘子,好讓她寬心罷了。

宋嬷嬷盡職盡責守着,只等問診中的淩玉章或有些水、藥之類需要。

沒想到先等來的,是怒氣沖沖的黃郎中。

而且他還要進正屋去,直說“怕出什麽纰漏”。

“不行。”

宋嬷嬷立時拒絕,且因不滿黃郎中遣詞造句,她肅聲反問。

“阿郎和娘子都在裏面,能出什麽纰漏?”

黃郎中猶不死心,又拖拖拉拉磨了幾句嘴皮子,都被宋嬷嬷低聲駁回。

黃郎中也越來越氣。

宋嬷嬷是一衆仆從中最穩重嚴厲的,面對他時也最不假辭色。

換做任何一個別人來,比如好脾氣的蔔婆婆、軟弱的白嬸子,都不至于和他杠這麽長時間,也不至于讓他這麽下不來臺。

偏谷曉星還在一旁拱火。

她似被吓到忽然改了主意,也幫着攔黃郎中,還情真意切地勸。

“黃郎中,您還是走罷,看來您是進不去的。”

不勸還好,這一勸,黃郎中身上殘存那一點酒氣立時上頭。

他知道今日若是進不去這正屋,日後府中就沒有他立足之地了。

于是黃郎中越發高聲争辯起來,終于連屋內的淩玉章都聽到了。

“外面何事吵嚷?”她問,一邊放開楚雁君的手腕,還替她理了理衣袖。

“不知道啊。”虞凝霜一臉無辜地回。

淩玉章無言,她光看虞凝霜這表情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事。

如此,之前虞凝霜特意請求她穿百姓衣衫的原因,也許就可得解——

虞凝霜當時怎麽說的來着?

對了,她說的是“婆母纏綿病榻,愈發多思多慮,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她心裏郁結千百。我實在擔心婆母被您這非凡身份唬住,不如、不如您輕裝前來?”

同時,虞凝霜在嚴府放出的消息也是請了一位“村中女醫”,無人知曉淩玉章真實身份乃是曾侍候太後娘娘、獲賜官家封號的大醫。

淩玉章搖頭笑笑,虧她之前還相信了虞凝霜的說辭。

如今看來,面對這鬼主意滿肚的小妹,她這個老姐姐也只能悉聽遵命了。

因為要觸診,所以楚雁君衣衫盡除躺于榻上。

她自然對這嘈雜極為敏感,下意識拽着被子要遮擋身體,着實受了些驚吓。

同在榻上支撐着她的李嬷嬷也是眉頭緊皺,一邊安慰楚雁君,一邊也問詢着發生何事。

而虞凝霜已經演起來了。

此時嚴铄回避,被隔在屏風之外。

虞凝霜便朝他喊:“夫君,你去外面看看。”

然而,還不等嚴铄動作,只聽一句“和你說不明白!我進去看!”伴着撞門巨響,房門門板霎時支起成尖角,眼看要開——

嚴铄驚愕失色,一時間什麽都顧不得,擡腳就朝着門縫兒狠踹了一腳。

門板複平,對面之人也被這結結實實的一腳隔山打牛,摔倒在地,正“哎呦哎呦!”地叫喊。

嚴铄迅速閃身出門,仔細關緊了房門,才回頭望向地上翻滾的黃郎中。

他的神色凜如寒霜,被這麽一冰,黃郎中激靈着酒醒了一半。

不管是什麽原因,往主家大娘子屋裏闖……世上大概沒有比這更蠻橫無理的撒潑之舉了。

但凡傳出去一星半點兒……然而嚴铄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看着忽然蔫兒下去的黃郎中,終于意識到他只是一個挾恩圖報的小人,一個秀而不實的混子,更重要的是——是一顆随時可能引禍的霹靂火球。

“黃郎中好酒。既然如此,我送二十壇酒到你府上。”

嚴铄語氣毫無起伏道:“你盡管回去喝便是。”

黃郎中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阿郎這是要趕老夫走?!”他難以置信,“大娘子的命可是我救回來的!沒人比我更了解她的病症!”

“你了解什麽了解?”

黃郎中心有不甘的吵嚷,被終于忍無可忍的淩玉章打斷。

她自屋中緩緩走出,氣勢萬千,手中舉着一本醫案冊子。

“這是你記錄的?”

黃郎中脖子一梗,“正是!有什麽問題?”

淩玉章被氣笑了,“問題可多着了!”

都不用虞凝霜再費心告狀,那醫案冊子簡直就是黃郎中自爆的證據。

淩玉章邊翻邊問,将一條一條質問鐵錘似的砸向黃郎中。

“楚大娘子肝病最重,而肝病最怕一個‘淤’字。她氣滞血瘀,以致腹部鼓脹,又致時時暈眩。診治第一要義應是活血化淤。為何藥方中此類藥材不僅沒有被重用,反而僅僅維持在平常劑量?”

“她情況嚴重,若是輔以穴位敷貼和經絡推拿緩解瘀堵,效果必将事半功倍,你為何沒做?”

“病人氣短血虛,理應氣血雙補,多進滋養飲食。只不過需要再加健脾之藥,小心調整以促進腸胃運化而已,怎可籠而統之地直接禁了葷鮮?”

黃郎中磕磕巴巴,一條也答不出來。

淩玉章所說雖多是術語,可已聽得聲響、全數趕到的嚴府仆從們,還是大致聽明白了。

“就是說,黃郎中根本沒有用心醫治……”武三娘抓着蔔婆婆直問,“而是就那麽吊着大娘子的病嗎?”

“聽着是這個意思,他光顧着自己省事兒了!還整日裝出憂愁的樣子,總說這病有多難治,說多虧又他,否則大娘子都撐不下去。””

白嬸子急得跺腳,“造孽啊,說不定大娘子的病就是被越拖越糟的,本來有治好的機會啊!”

衆人絮絮議論讓黃郎中羞憤交加,明明是平時對他畢恭畢敬的一群人,現在竟将他圍起來看笑話。

他唯有将這滿腔怒火朝淩玉章噴去。

黃郎中一骨碌爬起來,指着淩玉章便罵,“你懂什麽?只會瞎說八道!”

“無禮!”

桔梗馬上攔在淩玉章身前,氣得聲音顫抖。

“你是何人?敢這般與我家大娘子說話?”

“什麽大娘子,老虔婆一個。”

黃郎中嗤笑着拍拍衣襟,又将淩玉章上上下下打量。

不過一介女流之輩……若是衣裝得體,他可能還留些顧慮。可眼前之人分明荊釵布裙的,身上一點首飾光亮也無,他當然是想罵就罵。

所以第三步,是傲慢。

它和前兩步其實截然不同。

無論是憤怒還是虛榮,都需以他人為引,需要被激怒,被誇贊,被攻擊,被崇拜。

可是傲慢,只需他自己一個,就可将自己毀滅。

就如同現在,從桔梗口中得知淩玉章真實身份的黃郎中,已經重新癱在地上白眼半翻,渾身抽搐,眼看着要被自己吓抽過去了。

所以他剛剛辱罵了寧國夫人?

陪伴太後娘娘多年的知己?

朝廷的二品诰命夫人?

黃郎中最後一絲還算清明的神志,用在死死盯住谷曉星,幾乎是機械性地詢問。

“你、你不是說她是一個村中女醫嗎?”

谷曉星被吓得直往虞凝霜身後躲,而虞凝霜向前一步,俯視着黃郎中好心好意地解釋。

“沒說錯啊,淩大娘子的确是村中女醫呢。”

且讓他死個明白,虞凝霜語氣中是說不出的愉快。

“只不過啊,那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她老人家之後就進宮伴駕了。”

黃郎中終于被“進宮伴駕”這四個字吓昏過去。

他最後見到的,是虞凝霜挂着冰冷笑意的臉。

恍惚間,他想起第一次見虞凝霜就是在這正屋。

當時她被他說了一句就嬌嬌弱弱地哭了……現在,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想明白之前,他已經堕入了黑暗,褲子上倒是漸漸多了一些黃漬。

噫,太難看了……

虞凝霜剛要別開眼,嚴铄已經擋在她身前。

“別看。”他說。

“我才不看。”虞凝霜嫌棄地撇嘴,喚來蔔大郎和嚴府另一個叫“牛滿子”的力士,讓他們趕緊送黃郎中回去“休息”。

于是兩個力士一個攥黃郎中雙手,一個擡其雙腿,将這昏死的人擡豬似的擡走了,姿勢非常熟練。

待到了客房附近,兩人想起黃郎中在府上作威作福的種種,以及他居然敢耽誤大娘子病情……

新仇舊恨一起算,兩人實在氣不過,四目一對,又默契地把黃郎中打了一頓。

黃郎中剛要蘇醒,還沒看清狀況,就被自己尿騷味的衣擺蒙住頭,重重遭了一通亂拳,這下徹底暈過去了。

虞凝霜這邊則是神清氣爽。

想她匆匆忙忙嫁進嚴府,心裏多少有忐忑。以為會被婆母立規矩,結果婆母對她千依百寵;

以為小叔會年少叛逆,結果小叔和她相處融洽;

以為會被管事、仆婦們刁難欺瞞,結果大家都好得很,還對她敬愛有加。

萬萬沒想到,只在黃郎中這顆老幫菜絆了一跤。

現在她終于把他拔起來了!只等他醒來再清算清算,就可以将他扔到垃圾堆裏。

淩玉章又給楚雁君開了新藥方,制定了詳細的治療計劃,甚至答應會幫嚴澄看看。

宮中女醫,皆精通婦科,且一般也涉獵兒科,實是因為這兩類人群是那禁宮中最主要的住客。

嚴澄本來就在虞凝霜的引導下逐漸開朗起來,若是再能得到系統的治療,康複的可能便會大大加大。

虞凝霜只覺得五髒六腑濁氣盡消,眼前萬象一新,連屋門口的地磚都比往常要清亮好看。

就在她恨不得高歌一曲《好日子》之時,忽聽嚴铄嘆了一口氣。

他揉着額角,低聲道,“你安排了這麽一出,起碼應事先告知于我。”

“安排什麽?告知什麽?”

虞凝霜睜着清澈的眼睛裝傻,“夫君是指黃郎中之事?可我今日一大早醒了就往這正屋來了,根本見都沒見他。”

嚴铄繼續揉着額角,他揉得用力,以至于那指肚褪了血色,露出脆弱的瑩白來。

确實,虞凝霜是沒有親自下場,可是一切都按照她所想進行。

她今日此舉,是讓楚雁君也入了局,嚴铄心中對此難免存有芥蒂。

母親和弟弟是嚴铄的底線,一被觸碰就是連心之痛。因此他自己都驚訝,此時他真正糾結的,并非虞凝霜以母親為餌,而是她未讓自己知曉。

虞凝霜似是看穿了他所想,索性也不裝了,只慨然嘆道。

“你擔心母親病症,只因黃郎中救過母親一次便将他視作救命稻草,可會真的舍棄?”

嚴铄默默無語,知虞凝霜所問直指要害。

如果虞凝霜沒有劍走偏鋒地用這狠招、損招,如果黃郎中沒在衆目睽睽下犯大錯,就算再請來十個八個比黃郎中強百倍的郎中,嚴铄大概還是會想留着他,如同留一個好運的念想。

但是虞凝霜讨厭這種暧昧不明。

生病了就找郎中治啊!一個治不好就換下一個,不可這樣耽于過去。

她真是不明白,嚴铄這人看起來冷心冷情的,實際上居然算是優柔寡斷的。

她在心裏搖頭嘆氣,不予置評。

今日一切順利,但是到底把楚雁君也算計進去了。雖然她覺得能根治病症、好好活下去自然比所謂名聲重要一百倍,可她無法要求所有人都如她這般想。

所以面對嚴铄,虞凝霜未嘗沒有心虛。

總是要給他一點補償的嘛。

還有配合她表演的淩玉章,也要盛情犒勞。

“夫君,玉章姐。”

虞凝霜便喚,喚得一個比一個甜,眨着眼引他們往後廚去。

“走,我給你們準備了一桌好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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