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虞家宴、中秋賜宴

第55章 虞家宴、中秋賜宴

許寶枝被鮮香糊了滿嘴。

真的是“糊”。

恰當的炒制讓那些蟹膏和蟹黃仍保持着粘潤, 毫不客氣地就糊在人嘴唇上。

在許寶枝吃過的好東西中,噴香流油的鹹鴨蛋黃能排上一號,與這蟹粉的質感和樣子都有些像。

但是蟹粉比鹹鴨蛋黃還好吃數倍!

彈滑的細面被浸潤, 随着它們一同入口的,或是絲絲縷縷的清甜蟹肉,或是黏黏糊糊的濃郁蟹膏,或者是她最喜歡的,那有着顆粒感的橙紅蟹黃。

濃厚的蟹粉似是把許寶枝其他感官都封住了,天地之間都只剩下手中的這碗面,甚至都沒聽到虞凝霜在說話。

“這回買的是海蟹, 下回我買些河蟹。趁着鮮肥咱們趕緊多吃幾頓, 你們想怎麽吃?”

“別買了霜娘。吃這一頓就夠了。”

說話的是許寶樹。

他向來較為沉默, 不茍言笑, 但對虞凝霜的寵愛是真心實意的。擔心虞凝霜破費,他這便忙攔着。

“不過是吃幾頓飯, 大舅就怕把我吃窮了?”

“再說了, 這是家宴,也是我的答謝宴。你和大姨兩家幫了鞋履鋪許多, 霜娘我都記得呢。”

虞凝霜這話出自肺腑。

許寶樹和許寶枝兩家在南郊将蒲草供應環節做得井井有條,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了這樣穩定優秀的原料保證,鞋履鋪的生意才越來越好。

而且,虞凝霜有心和他們商量将鞋履鋪做大做強的下一步轉型, 于是便要多留他們幾日。

虞家住不下這些人, 她連客舍都給他們定好了, 還細心地制定了游覽汴京的攻略,正與他們說着哪裏有中秋大集、哪個寺廟辦祈福法事、哪個勾欄的雜耍藝人最值得看雲雲……言說若是想去, 就由虞全勝帶他們一起去。

許寶樹向來是說不過虞凝霜的,只能一邊感念這外甥女的貼心懂事,一邊答應。

“行,都聽霜娘的。”

一道接着一道好菜,衆人吃得盡興。

眼瞧着埋頭苦吃的幾個孩子,虞凝霜好意提醒,“等下還有月餅和飲子,你們可留點兒肚子。”

月餅!

許安立時擡頭。

他最喜歡吃月餅了,或者說,他最喜歡甜食。

今年家裏掙了錢,給他買了一大盒月餅,有紅豆餡兒和花生餡兒的。他當成寶貝一般,每天吃一塊。

此時,他不禁好奇地問,“霜姐姐,是什麽餡兒的月餅啊?”

*——*——*

“綠茶綠豆,真是好搭配,吃起來就清爽。我也去過宮裏幾次曲宴,竟沒有一樣比你這月餅做得好。”

楚雁君咽下最後一口冰皮月餅,毫不掩飾對虞凝霜的誇獎。

虞凝霜見她喜歡,心中十分欣慰,跟着溫聲陪話。

同時她也難免想,連胃口不佳的楚雁君都每種口味吃了一整塊,也就不怪昨日那幾個孩子吃得停不下來。

不止虞家許家的那幾個孩子,此時的嚴澄也是一樣。

他第一次吃到阿嫂做的這麽好吃的冰皮月餅,吃得眼睛都亮了起來。雖默不作聲在一邊坐着,那小嘴卻是吧唧得飛快,宋嬷嬷一個沒看住,嚴澄已經吃了五、六塊。

“福壽郎,可不能再吃了。”

宋嬷嬷趕緊勸,嚴澄的別扭勁兒卻上來。

他死死抱着那食盒,喉中發出小獸護食一樣的警告聲,眼瞧着就要鬧起來——

還是虞凝霜救場。

她拉過嚴澄,耐心給他講那白芸豆做的皮吃多了不好消化,又說若是都吃完了阿兄就沒得吃了,好說歹說,才勸得嚴澄收了手。

看着那幾乎被掃蕩一空的食盒,虞凝霜很不厚道地想,幸好沒給謝輝拿走,要不然都不夠吃。

可她也理解嚴澄的貪嘴,更從小家夥的目光中看出了一點控訴的意思。

多日來相處的默契,甚至讓虞凝霜猜中了嚴澄所想。

“可是怪阿嫂沒和你一起做這月餅?”

嚴澄咬着唇,點點頭。

之前虞凝霜設計各種新品,比如那涼粉和冰碗子,總是和他一起測評的。在後廚裏調整每一樣調料的用量、每一樣食材的擺盤,是嚴澄度過的最快樂的時光。

結果這一次,虞凝霜不聲不響做了這麽好吃的月餅!

虞凝霜被逗笑,心想她也是別無他法。畢竟是靈感忽至,一天之內做好這月餅,沒時間帶着嚴澄。

虞凝霜這般好言好語解釋一番,又說還剩一款冬季月餅,可以和他一起構思。

嚴澄頓時氣消了一半,就聽虞凝霜又道,“而且,阿嫂還需要你幫我畫一套花糕模子紋樣呢,好不好?”

這次時間緊迫,虞凝霜沒有另做模具,而是用了常見的花糕模子,做的是海棠花型。

成品的顏值當然還是過得去的,但無功無過,完全可以更好。

尤其不該浪費的是,冰皮月餅那可以做到極致花裏胡哨的特性。

所以虞凝霜準備打一套好看的花模。

這時候,嚴澄的丹青技藝就用上了。

果然,嚴澄聽了這話,立時瞪大了眼睛。

他此時雖然無甚表情,但誰都能看出嚴澄如同歡樂的幼犬一樣蹭到虞凝霜身邊,伸手攥住她的衣袖,仿佛是這就等不及要去畫畫似的。

楚雁君和李嬷嬷将這一幕看在眼裏,不由得相視一笑,心中欣悅難以言表。

男女七歲不同席,嚴澄已經十歲了,在世人眼中虞凝霜也只比他大八歲而已。若是一般叔嫂間,這樣舉動似是不妥。

可嚴澄心智晚熟,虞凝霜更不在乎這些,兩人在嚴府衆人的默默守護中,竟真的如親姐弟一般相處。

虞凝霜摸摸嚴澄的頭,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需征得楚雁君的同意。原來是她明日想帶嚴澄出門,去找家裏的孩子們玩耍。

之前嚴澄去見了虞凝霜一雙弟妹,小家夥們相處愉快。

昨日小雪兒還特意問“福壽郎哥哥怎麽樣了?現在能說話了嗎?”,可見是非常惦記這個玩伴的。

同輩之間的接觸,對于緩解嚴澄的病情效果是最好的。

尤其是有了的成功經驗後,虞凝霜對這點更是深信不疑。

聽說了上回嚴澄去冷飲鋪玩耍一事的楚雁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自然不會拒絕。

但她卻是此時才知虞凝霜的姨舅到來,當即又驚詫又張皇地表示,“霜娘,你怎麽不早說?你家長輩來了,合該清和前去拜見才是。”

虞凝霜只溫柔地笑,說夫君公務繁忙,不願打擾他;又說家裏都是沒見過什麽世面的村民,也怕他們不自在。

楚雁君仍覺太過失禮,又說那便勞煩衆人來嚴府相見即可。

虞凝霜當然不想家人和嚴府有不必要的牽扯,面對楚雁君這個說法,虞凝霜也有應對。

她給楚雁君掖了被角,道,“您吃了寧國夫人的藥,這才剛見好轉,怎敢來攪擾您?”

明明虞凝霜所說,全都合情合理,賢惠又貼心。可楚雁君聽着,總覺得好像哪裏奇怪似的。

她這個兒媳婦,方方面面好得沒處挑理。可總有那麽幾個瞬間,讓楚雁君覺得自己其實離她很遠,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

楚雁君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強求,答應了虞凝霜帶嚴澄出去之事,又道,“能多出去走動走動總是好的,比待在這冷清清的宅院裏強百倍。”

聽了這話,虞凝霜垂了垂眉眼,為她難過起來。

今日是八月十五,佳節正日。

嚴府人丁單薄,滿府病弱,對于各種節日向來沒有太多熱情,不會如其他官宦人家擺筵席、築戲臺那樣歡慶。

但今年府中添了新婦,楚雁君心裏高興,特意囑咐要好好置辦,多多采買。

嚴府便在衆人裝扮下煥然一新,臺榭滿結彩絡,屋檐高挂華燈,就連仆婦們都額外多發一套新衣。

可就算這門面再漂亮,還是掩不住府上的冷清。

這樣家家戶戶團聚的日子,居然只有虞凝霜陪着楚雁君和嚴澄。

因朝廷賜宴,百官赴宴,嚴铄今日不在府上。

據說這宴席步驟繁多,時間拖得很長,人總要到深夜才能回來。

此時,虞凝霜才剛陪着楚雁君和嚴澄拜完家祠,連辰時都沒到,他們豈不是要等嚴铄一整天?

虞凝霜同情楚雁君和嚴澄,不禁埋怨一句,“這宴席夫君就非去不可嗎?”

楚雁君被她逗笑,解釋道,“無故缺席要遭彈劾的,就連你因病缺席,宮裏都會派禦醫來辨真假。”

“這麽嚴格?

比虞凝霜想得還有嚴格。

賜宴不去必被彈劾,若是去了,可能被彈劾的罪名還更多了。

不喝酒是不敬天恩,喝多了則是酒後失儀;聲音稍大些就是言笑喧嘩,多走動幾步則是座次逾越……甚至連身上的玉佩等裝飾不小心掉落,都會被冠上個“儀表不整”的罪名。

“你知道,清和那性子……本是不喜歡宴飲之事的。他也不願去,只是不得不去。”

楚雁君嘆一口氣,“而且對他這樣的低階官員來說,這樣的宴席,規矩多過玩樂,哪裏能真的吃喝呀?等到晚上又要餓着肚子回來了。”

毫無疑問,中秋是一個重要的節日。

但是“中秋賜宴”夾雜在無數其他盛宴中,其實不算重要。

本朝宴飲盛行,最盛大的宴席是官家生辰的聖節大宴、正月祭祖後的飲福宴,以及供君臣宴樂的春秋大宴。

中秋宴因和秋季大宴撞期,所以向來一切從簡,甚至有好幾位帝王是不辦中秋宴的。

而宴席規模越小,低階官員越遭罪。

品級超然的高官們,當然還是和天子同殿。之後層層往下,有在外殿的,有在輔殿的,有在廊下的……

廊下的低階官員,桌上菜品都沒幾樣。

見楚雁君愁緒萬千,虞凝霜心一軟,便道,“母親放心,我給夫君留了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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