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一日豔陽高照,峰青跑進來說,“巫山巷要舉辦花魁大賽,也給我們下了帖子,邀請咱們的姑娘都去參選。”

那日瓷面狐貍說的時候我就不太明白,今兒正好一問,“什麽是花魁大賽?”

姐姐要說什麽,但也沒張口,倒是映山拿着峰青遞上的帖子細看,邊說,“就是根據樣貌、才藝,男人們給巫山巷的姑娘們投票,選出狀元、榜眼、探花。起先本是客人們的熱鬧,不過酒後鬧騰一陣,後來參與的人越來越多,事也越辦越大。一旦姑娘有了名次,這身價也就上去,所以各花閣伎館也積極參加。前幾年因為巫山巷中選的花魁被她老相好殺死了,連朝廷都給驚動了,派人來調看,最後落成個無頭公案。大夥兒覺得晦氣,就不再辦了,估計今年看着風光好,又重新操持起來了。”

映山說,“要我說肯定是因為咱們那風光萬裏的花車巡游,惹得城裏城外的公子哥們都坐不住了,非要推舉咱們海棠閣的姑娘中狀元不可!”

水華說,“那也是白姐姐的福氣,你不過眼饞心熱的蹭到了罷了!”

映山不服氣,“蹭到了那也是我的風光!”

被大夥這麽一通說,我也覺得熱鬧,“那咱們去報名,争取把狀元、榜眼、探花全部拿下呀。”

文三娘揉了揉手中的帕子,有點遺憾地說,“她們幾個都不是玉子了,難湊這個熱鬧。除非誰有門法術,将她們變回玉子才好呢!那中狀元的信心馬上漲上十倍往上!”

真是不嫌貪心。水華在一旁發愣也不說話,映山看着岩桂說,“岩桂倒是中過花魁,我可沒中過,是不是玉子我也是要趕這個熱鬧!你說是不是?”

說着便拱了下水華,難得她倆能靠在一起,水華接過話,“說起來,整個巫山巷,能與我們競争的也就是牡丹坊了,從前年薔薇嫂子盤下來後,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了一水的漂亮姑娘,來到巫山巷的十個客人,有一半都要先去她們店裏看看,本來之前牡丹坊也就是一層樓,現在都快跟咱們差不多了。”

映山說,“我倒是覺得燕飏家的姑娘都不錯,一個個跟畫像裏走出來的美人似的。”

水華笑着說,“那是因為她家的姑娘都不出門,你見得少,物以稀為貴,你才覺得好。牡丹坊的姑娘們你天天和人家吵架,怎麽會覺得人家好看?”

衆人笑了,映山又頂回去,“就他們牡丹坊一個個像焉了的黃花菜模樣,竟然也那麽多男人喜歡?”

姐姐說,“人家不叫黃花菜,人家叫人比黃花瘦!”

水華說,“牡丹坊的頭牌,外號叫女柳永的。聽說她十四歲剛開始給客人奉茶的時候,就引來萬人空巷,排着隊要去送銀子,只為她手上的一杯茶,還有嘴裏的一句詩。多少男人,連面都沒見着,光聽見詩,就醉了。後來人們只管叫她女柳先生。”

姐姐問,“她是玉子嗎?”

水華點頭說,“正是,所以當時有人說她應該去燕飏家的,這家雖然小,可是三娘極其有錢。去了那,身價也許比現在還要更高些,而且以後如果送去京城,那不是有可能要做一品诰命夫人了?”

岩桂指着映山說,“咱們這裏的員外夫人可要低人一等咯!”

我問,“那她為什麽還待在牡丹坊?”

岩桂解釋,“薔薇嫂子怎麽肯放人,那可是她牡丹坊的搖錢樹!身為玉子,可不讓公子哥進卧房的,但是就算這樣,賺得比其他姑娘都多!”

映山悄悄的說,“聽說京城裏還将玉子分為一等玉子、二等玉子、三等玉子的,只有一等玉子和二等玉子才有資格伺候京城人呢。”

岩桂說,“還是京城裏的人花樣多,連玉子還分個三六九等。”

映山說,“還不是皇宮裏的那些貴族立下的規矩。”然後她轉頭看向水華,“水華,你不就是從京城回來的嗎?”

水華瞬間生氣了,“你聽哪裏來的胡說八道!”然後沖文三娘翻了個白眼,扭頭上樓回了房間。文三娘拉了下映山的手,指責她,“她不愛提那事,你偏偏要說。”

我小聲問,“怎麽了?”

文三娘說,“水華是我從京城回來的路上救回來的人。發現她的時候,下半身都是血。那晚我們給她水喝,她說她是從皇宮中逃出來的人,她當時代替一個玉子進了皇宮,不知在裏面遇到了噩夢一般的事情,她便和其他幾個進宮的玉子一起逃了出來,沒說幾句話就昏倒了。可是過了幾天再問她之前發生的事,她便一口否認自己從皇宮而來,而那之前的往事她也一句都不說,只說是從京城來的。”

姐姐猜測,“想必皇宮是她的陰影之地。”

岩桂不理這個故事,笑着說,“說不定有一天我要嫁到皇宮裏去才好呢!”

映山說,“那海棠閣才是真正的狀元鄉了!那文三娘要做皇上的丈母娘了呀!”

衆人笑作一團,這就是海棠閣,再難堪的往事,最後也成了姑娘們嘴裏的一則笑料。

姐姐打量着海棠閣這眼前當紅的兩位:映山和岩桂,問,“你們都不是玉子了吧?”

文三娘冷笑一聲說,“說得好像白老板第一天來海棠閣一樣,她們呀,都要把男人們磨成針了!”

姐姐讨厭這個玩笑,這不把姑娘們說成了磨刀石,皺了皺眉。映山用胳膊擠兌了文三娘說,“我可不管男人是什麽,反正我就是一塊玲珑剔透的翡翠,有句詩說得好,九裏樓臺牽翡翠,兩行鴛鷺踏真珠!”

岩桂也附和,“看不出來,映山還會念詩呢!看樣子你不中狀元,我都要去京城伸冤了!而且這翡翠越是水潤過的,越是晶瑩透亮。日月精華,才見到女人的好處,新鮮的玉石也不見我們這般溫潤!”

映山捂嘴笑,姐姐笑着說,“就是這個道理!”

文三娘說,“咱們海棠閣裏的玉子,估計也就是豆蔻、白妹妹和珠妹妹了,娉婷還小,先不算。”

我慌張地搖頭說,“我可不行。我連男人是什麽都不知道。”

姐姐小聲在我耳邊說,“自己以前啃過什麽,這會兒都忘了嗎?”

原來是玉米棒子的往事,這都是老黃歷了,想到我就覺得蹄子隐隐作痛,我推搡姐姐說,“姐姐,那不是遭報應了嘛!你還提!”

姐姐拉着我走到文三娘面前,“別把我妹妹吓壞了,她從小就不和男人打交道,說句話都不肯的。還敢去參加花魁大賽?”

我連忙點頭,文三娘笑着說,“就是這樣羞人答答的模樣,才格外讨人喜歡呀。每個姑娘都賓客如雲的,那怎麽稱得上稀罕?”

映山和岩桂擠在一起,笑着說,“看呢,文三娘在寒碜我們呢,嫌棄我們說話太多了。”

回房間後我還在好奇水華的身世,便問姐姐,“這京城,這皇宮到底是什麽地方?”

姐姐搖頭說,“我不知道,也不關心。這人間,越是蜂擁而至的地方,越是邪惡的深淵。”

我提議,“要不要我去水華的夢裏看一看?”

姐姐搖頭說,“不用了,如果皇宮是龍潭虎穴,你若是入夢不能出來,那怎麽辦?而且這畢竟是她的過往,不必太過于糾結了。”

這話一下點醒了我,那一次在南石的夢中,不也是破敗皇宮的模樣,還差點就死了嗎?幸得映霁天相救。我這會兒怎麽又發癢了?該死該死。

到了第二日,巫山書院貼榜文,公布了花魁大賽的規則和截止時間。規則寫得活色生香、逸趣橫生,分為鄉試、會試和殿試。大賽前前後後共一個來月,最終評出狀元、榜眼、探花來。除名次外,還設立狀元鄉一獎,為累計票數最高的花閣,可免花閣中一年稅賦。

又有一篇矯情的序文,講述着花魁大賽的由來。洋洋灑灑的把男人見巫山巷姑娘寫得艱深晦澀、繁文缛節,好像走進巫山巷的每間屋子,先是一個舊朝的屏風擋着,念了幾句詩文,然後繞過屏風,又是一面雕花鏡子遮着,做了幾個對子,終于姑娘舉着扇子走出來,要說上幾句上天入地的情話,再把月亮、各色花再說進去,才能放下扇子,終于目睹姑娘的面貌。

選票由南安府統一印制,在巫山書院及各伎館、胭脂坊、賭坊、茶座等地售賣,起先售價為一百文一張,名稱為“花魁票”。所有的花魁票都送至巫山書院再統計。每日辰時一輪唱票,戌時鎖票。并設置告密箱,可随時揭發舞弊事件。

規矩剛下,整個巫山巷就熱鬧翻了,各個花閣都關門開會讨論策略,既要保證自己花閣中有人中選,又不能內鬥起來,被自己花閣中的姑娘分散了票。

姐姐說,“這些當官的,沒時間耗着,就愛定規矩,又是狀元,又是狀元鄉的,這些當官的也不怕姑娘和三娘們打起來。”

我說,“是不是有可能狀元不在狀元鄉的?”

文三娘說,“當然有可能。所以各家的三娘們都要操心,是狀元重要,還是狀元鄉重要。”

我說,“咱們牡丹閣狀元是要的,狀元鄉也是要的。”

姐姐捶我一下說,“想不到你這麽争強好勝,這幾百年算是小看你了。我看其他人都不中用,派你去争這功名好了!”

我自認慫,“我不行。”

文三娘說,“可是咱們這樓姑娘也少,狀元鄉估計難拿到,而且映山、水華、岩桂三位都有自己的熟客,在巫山巷,各自也有各自的票倉,要想拿更多的票,要有新人最好了。以前豆蔻就是清客帶着的,現在幹脆讓水華帶着好了。”

水華搖頭說,“豆蔻還太小,男人也沒見過幾個,更別提伺候了,不小心說錯了話被人打死了不白搭嘛,這會兒她也不頂用。”

姐姐問文三娘,“這姑娘一般去哪裏找?”

文三娘說,“一般都有人販子從後院的河送來賣,就是要等,有時候一個姑娘要給好幾家看過,你就要出高價來買。再小一點的姑娘就便宜些,也容易買些,但是要花功夫精力培養,而且有時候也看不出未來出落的模樣,也難。”

姐姐想了想說,“現在咱們這樓大了,是缺姑娘,倒不是說非要争個狀元鄉,可是如果等人販子來賣,也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而且我也聽說過這些人販子,個個鬼頭精一般,眼珠轉一轉,至少一萬個點子出來。有時一個姑娘賣給三四家地方,說不定還有各種糾紛官司在裏面,都是數不盡的麻煩。”

映山不知道從哪裏擠來,說,“就是。我聽說最近城外出了個地方,可以買好些姑娘。”

我問,“在哪裏?”

“聽說叫百合驿站。我也是聽峰青說的,消息從京城傳來的,花閣的三娘們還有些大戶人家,這兩天都去這地方挑選姑娘,不過主要都是十歲左右的姑娘,還沒落出模樣,年長點的也有,一個個都是杏臉桃腮、靈巧碧玉的精致模樣!”

姐姐好奇起來,托着個下巴說,“我倒是想去看一看。”又看了眼文三娘,問,“要不要一起去?”

文三娘搖搖頭說,“年紀小的我可看不出來誰好誰壞,我要有那眼光,也不會養出清客這個白眼狼來了。”

于是姐姐拉着我,又帶上峰青,一起去看這個所謂的百合驿站,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驿站,還有這路過往來的車輛行馬,姐姐問峰青,“這人都在哪裏?”

峰青也摸不清楚,想必傳聞聽得的也是一半的消息,他上前問了幾個喂馬的馬夫,直到搭上一個獨眼馬夫,點了點頭,伸出掌心攤在峰青面前。

姐姐遞上一串文錢給峰青,峰青又給了他。他揣進口袋然後說,“跟我走。”

沿着馬道走了半盞茶的時間,來到一個破舊的馬廄。側邊開了一扇門,馬夫帶着我們一路走下去,原來下面還有個地下室,裏面還有兩三個房間,來到其中一個房間裏,雖然昏暗,但是各人的臉還是看得清。烏泱泱的都是姑娘們,姐姐剛進門,牡丹坊的薔薇嫂子也後腳跟上來。

我湊在姐姐耳邊說,“估計她也聽說了消息,趕過來搶人來了。”

姐姐哼了一聲,輕蔑地看了眼她說,“她又沒有法力,看得出哪個姑娘未來能長出個好姿色呀。”

這場面倒讓我想到了幾百年前在婆婆引路的地窖,兩個媒婆為我和姐姐打起來來的時光,這會兒相似的場景,倒覺得幾分趣味,不知道今兒會有什麽奇妙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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