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巫山書院的名次幾天也沒什麽大的變動,姐姐忽上忽下地像個雜耍的猴,女柳先生倒是穩固,不是狀元就是榜眼,青鎖姑娘一會兒列在探花之位,有時候又被映山給替了下去,有時候又換成映月樓甚至是寒煙館、冷樹堂的姑娘,差別在于,如果一時敗給映山,她毫無怨言,不過偶然路上碰到翻個白眼說上幾句風涼話。如果是那冷風窖的幾位姑娘上了位,她便馬不停蹄地沖到人家門前破口大罵,諸如倒貼、背地裏勾當之類的話。

姐姐倚在窗邊看着海棠樹笑着說,“你們都不用去看榜,每日看看青鎖姑娘去罵了誰,就知道今天是怎樣的情形。”

我不甘,“姐姐,這牡丹坊知道你喜歡青林,這麽心懷不軌地做出這麽些動作來。你也不收拾她一下,你是怕琉璃光嗎?”

姐姐說,“我雖然怕琉璃光,但并不認為薔薇嫂子知道青林的淵源,你沒聽文三娘聽來的風言嗎,她都快把青林府上的家底給掏空了。這麽一個欺軟怕硬的人,怎麽敢這麽對琉璃光的弟子?她做的那些手腳,不過是讨厭我罷了。一個婦人的小肚雞腸能起多大的氣候?”

我問,“青林下凡歷練一番,興許這薔薇嫂子正是他的劫數呢?”

姐姐冷笑聲說,“那這劫數未免也太俗了。”

我又問,“那你該怎麽辦呢?眼看這花魁大賽也快結束了,牡丹坊前前後後鬧出了這麽多動靜,還有別的花閣,也是花樣百出的鬧。只有咱們,弄得跟兩袖清風的清水衙門似的。”

姐姐笑着說,“再容我想兩天,最後保證一擊!”

這人間算是把姐姐的耐心和性子都給磨平了,換做以前在崆峒山,哪裏出了什麽事,直接飛過去擺平,倒是現在,墨跡地像是這江南濃糯的天氣一般。

又是一日下午,幾個人發懶,坐在門口嗑起了瓜子,不知嬉鬧了多久,看到一頂粉紅的轎子向這邊走來。映山笑着說,“喲,這下熱鬧了,有的嘴皮子鬥了,說不定還能打一架呢。”

這話只讓人精疲力盡,我心想還有完沒完,這巫山巷一出出的鬧劇,比戲臺子搭得還快些,便問,“這是怎麽說?”

岩桂看了眼,靠近說,“這是清客的轎子。”

這巫山巷的人名花紅柳綠應接不暇,我隐約記得這人之前在海棠閣,突然間居然忘了,“清客是誰?”

映山覺得好笑,“珠姑娘前幾日還提到了她,今兒居然又忘了。那時候文三娘下獄,不就是拜她所賜嘛,得虧珠姑娘你當時還恨得牙癢癢,巴不得馬上沖去顧府把她給撕了呢。”

我問,“那此刻,她來幹嘛呢?”

映山和岩桂整齊地搖搖頭,三個人眼巴巴地坐着,靜待好戲一場,本以為轎子會落在海棠閣門口,結果停在巫山書院,轎子上走下一個文靜清雅的小姐,像是飽讀詩書還未出閣的小姐,鵝蛋般一臉的嬌嫩,她放下二十兩銀子說,“這銀子都是買牡丹坊女柳先生的票,落款就留我家老爺的名字。”

映山站起身說,“姑娘們,咱們找茬去了!”

我沒想到這個遭人唾棄的清客竟這副模樣,岩桂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在我耳邊悄悄地說,“珠姑娘你別被她這副純潔樣子給騙了,她啃過的男人比你啃過的麻辣兔頭都多。”

吓得我一哆嗦。

說完拉着我跟着映山上前,清客感到這邊的敵意,也不躲事,看着映山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怎麽了?顧府沒飯吃,跑來巫山巷要飯了嗎?”

清客譏笑一聲,嘴角延伸至耳根露出一臉狐媚,這個表情一下打破了她全部的清純,确實都是假象,她說,“沒看我是來替我家老爺給女柳先生投票的嗎?這麽久沒見,映山姐姐的耳朵都不好使了。要是老了做不動了,不用死皮賴臉地賴在海棠閣,也難為人家來了個新老板還要親自上陣,給你們貼補家用換裹裆布呢?”

看樣子雖然她不在巫山巷,一點消息都沒漏。

映山也不示弱,“喲,這麽多天沒見,想來顧家上上下下的夥計可夠操勞的,這把你折騰的,這小臉都幹成了絲瓜絡,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嫁給顧公子嗎?不知道的還以為顧家的男人們都要你來伺候呢。”

岩桂也在旁邊打幫腔,“映山你別瞎說,當初清客在海棠閣不就主打物美價廉嗎?一個賞花之夜賣了三次吧,最後居然還被顧公子托了底,怪不得人家說顧公子心善如佛呢,只不過娶回了家,入了洞房,也該知道這玉子的成色多少吧?怪不得聽說進門後的第二天,就被拉去洗馬廄了呢。”

清客的臉青一下紫一下,似乎又礙着自己顧家五姨娘的身份不好發作,急得直跺腳,說,“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下流胚子,自己讨不到一個好歸宿,這會讓又嫉妒我起來了!我即使在顧府再辛勞,那也是主子的命,不像你們,不過是伺候男人的奴才罷了!”

映山說,“喲,這海棠閣出去的利嘴這會兒也被人箍住了嘴巴是嗎?連句替我撓癢癢的髒話都罵不出來了呀!我們還說,顧公子這個浪蕩的男人,娶到你這裏,也有五房妻妾了,怎麽也該收收心,畢竟都花錢從海棠閣買回家,不用也是浪費,日子過長點,肯定比來巫山巷逛着便宜嘛,又要賭博又要喝酒的,能在女人這省一項就是一項。誰承想,這顧公子來這巫山巷的次數倒是越來越多了,今兒一見倒明白過來,這一張絲瓜絡的臉,除了放在家裏刷碗,也沒其他的用途了,所以要經常跑出來,不回家便不必見到。日複一日,這顧公子肯在巫山巷花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家裏背靠着衙門真是好,不過是東牆補西牆的活計罷了。”

本來前面的話還讓清客挂不住臉,到了最後這句話反而倒給她長了臉,清客轉頭給旁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點點頭,從腰上的口袋裏拿出一包銀子,清客繼續說,“做了姨娘不說別的,有點好處就是我們拿銀子來看你們熱鬧,就跟耍猴似的,我們扔一錠銀子,你們就翻個跟頭,再扔一錠銀子,你們就要跳火圈了,即便是不小心把自己衣服燒幹淨了,也得舔着臉給客官鼓掌呢。我不在乎他去哪,管他去牡丹坊、海棠閣,甚至是映月樓、寒煙館,反正打賞你們多少銀子,你們就要奉上多少伺候,不是麽?我不過在家裏落個清閑,喝喝茶種種花,反正賠笑賣乖的又不是我咯。”

我聽着覺得有趣,不像那一日的黃夫人,沒兩句話就被巫山巷的姑娘給說得啞口無言,成了個木葫蘆。這清客果真就是從此地鯉魚跳龍門上位的厲害女人,一句話也饒不過。

清客邊說邊接過那包銀子,又在巫山書院門口的計票大人眼下放下說,“我替我家老爺再給女柳先生花十兩銀子。她值這些銀子,不像有些人,摸上去連洗腳布都不如。”

說着轉身上了轎子,這一通話把映山和岩桂氣得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要不是峰青和娉婷馬上趕過來拉住,非要打出個你死我活才罷休。

映山一下把脾氣灑在峰青身上,“你個賤骨頭!這魂也被那臭婊子勾走了嗎?拉住我,你今晚就能上了她的床,讓她伺候你嗎?”

直接一腳踢在峰青膝蓋上,疼得他嗷嗷叫。娉婷趕緊替峰青解釋,“是白姐姐看你們吵架,讓我們過來看着點,千萬別打起來,不然她又使一計,你倒是背後有個王員外替你說話,可是岩桂姐姐和珠姑娘不是要跟着你受委屈嗎?”

映山雖然生氣,可是娉婷的話在理,又回了海棠閣,好好休息一陣,到了傍晚,姐姐終于露面,讓喬婆去準備好吃的點心,又給映山岩桂說了些寬慰的話。這麽一來二去的,衆人也都好了。

我還是有些疑惑,便問姐姐,“為什麽這個顧公子要讓清客來給女柳先生投票呢?”

姐姐說,“看來顧家有其他的事,想借着這花魁大賽給他家老爺長臉。”

“可是就算她花了三十兩銀子,也不一定保證讓女柳先生中選啊,不過今兒砸下去的銀子,明天撈個狀元倒是有可能的。”

姐姐笑着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現在投票已有十餘天,已然衆人皆知,女柳先生又是熱門人選,今兒派清客來投票,本就吸引眼球,再讓女柳先生明日爬上了狀元之位,顧公子這三十兩銀子的名聲可就要傳遍了整個南安城了。”

映山說,“不過也是,他背靠着衙門,縱然家裏富貴,也不過是空名頭,始終沒有實在權力,城裏原有的勢力劃分、禮面往來也都沒有他的份,如果借着女柳先生的名頭,讓他家也添了賓客,再結交些京城來往有名有姓的大人,這銀子不但不白花,還是賺了。”

我感嘆句,“想不到這花魁大賽不光是男人們的樂趣,還是仕途場的精細算盤。”

岩桂說,“要我說,如果能請到燕飏家的羅茵娘子,那才是真本事。”

我說,“你們都說燕飏家獨一無二,可我看她家可沒牡丹坊的熱鬧。”

岩桂解釋說,“燕飏家雖說是茶館,那也只是在巫山巷這麽說,她家和京城第一妓院西子樓是同一個老板。所以燕飏家的姑娘的賞花之夜永遠都不在南安城,而是要送去京城的。她家的姑娘,基本上早就被京城的官家們預定了。”

我明白過來,“巫山巷所謂只奉茶的姑娘,不過是留着身子送去京城接待男賓。”

映山摟着我的手,笑着說,“珠姑娘終于明白了!”又說,“可我聽說是原來燕飏家的老板去了京城,開了西子樓,把燕飏家盤給了現在的老板。”

岩桂笑着說,“打聽得那麽清楚幹嘛!難不成你還要趕去京城,去京城第一花閣西子樓賣藝唱小曲?”

映山哼了一聲,說,“別以為京城的姑娘就一定在人之上,我要是去了,定是要比她們比下去的!”

我拉着映山說,“你看人家王員外,在京城什麽女人沒見過,不還是對咱們映山情有獨鐘嘛!”

姐姐這會兒也從房間裏出來,捏了一把映山的臉,“你們看映山的票數那麽高,可不是王員外的銀子堆出來的嘛!”

映山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說,“我也氣死了,他這些銀子送給我不好,幹嘛要送去巫山書院,都叫衙門賺去了!”

我說,“私自給你,誰能知道王員外家財萬貫?這巫山巷裏誰不知道你映山的票是他砸出來的?所以你位列前三,還不是以玉子的身份上榜,他臉上自然更有光些!”

岩桂附和說,“就是!只怕王員外花了這麽多銀子,要在映山身上讨回來咯!”

映山笑着說,“那我也是不怕的,賺了這麽多年男人的銀子,王員外可是最輕松的!”

開始衆人一頓亂笑,我雖然聽不太懂,可是跟着笑總沒錯。文三娘一把捏住映山的嘴說,“你這張嘴巴趕緊給我閉上,這閨房裏的事也是亂說的!還好這裏都是自己人不給你傳出去,這要讓王員外知道了,扒了你的皮扔到河裏去!”

映山捂着臉覺得有點委屈,倒是岩桂在她旁邊替她揉揉說,“文三娘這話倒不假,之前巫山巷也是有過的事,牡丹坊在那薔薇嫂子來之前,不也出過一條人命嘛?”

說着我看着文三娘仿佛又憔悴幾分的臉,好像很久沒有認真打量過她,臉上算是爬了十幾條皺紋出來,想必是這些不安分的女人天天惹她煩心,便說,“三娘,最近什麽事讓你這麽煩憂,你再操勞就成老婆婆了。”

聽到老字,文三娘馬上摸了摸臉說,“沒睡好。”

我問,“怎麽沒睡好呢?”

“還不是那個伍姑娘,這幾日又一陣鬧騰,不知道聽了哪裏的風言風語,好像是關于她爹娘的下落,只要她現身,就能将她那犯事的爹給放了,于是鬧了好幾日,非要去官府自投羅網。海棠閣的賓客也有官差來往,說她爹娘是京城的罪犯,哪裏輪得到南安城來審判。好話歹話都告訴她,昨晚我和喬婆又是勸又是拉的,鬧到天亮才罷休。所以今兒的妝也遮不住我這番操心了。”

映山說,“她還是太天真,她多大能耐,人家見她一面就放人了?真是夠傻的。但咱們藏着這麽一個人是不是也是隐患,不然哪一天官府找上門了,那文三娘不又得下大獄了?”

文三娘用力在她背上拍了下說,“你就不能盼我點好!但凡這人在海棠閣的消息露出去了,我先扒了你們的皮!”

岩桂說,“她要是再鬧騰、再不聽話就打,再不老實找幾個結實的男人,直接把她先辦了。”說完又看着峰青問,“賞給你,你要不要啊?”

峰青如同吓了哆嗦一般,搖頭說,“我可不管這後院的事。”

映山看着我說,“我也看不懂白姐姐這葫蘆裏賣了什麽藥,想必是要将這伍姑娘培養成明年的狀元來吧?”

說完又扭頭看着紫來暖煙等人,“聽到了吧,你們要是不努力,明兒這風頭可都要被這路邊撿來的人搶了去,到時候看是你們可憐還是她可憐!”

這話做實吓到了她們,趕緊上樓練琵琶的練琵琶,吊嗓子的吊嗓子。

我心中暗罵,該死!怎麽把這個人給忘了。要是最後她壞了青林和姐姐的事,只怕要被姐姐拉回天界扒皮抽筋,熬成一鍋豬骨湯,分給天上的神仙喝掉了。

于是趕緊給紫來使個眼色,讓她随我去後院一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