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返還
【番外】返還
“昨晚,你也是這樣乖巧地對待那個我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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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爾,耳邊落下女人的一聲輕音哧笑。江峭從她腿上收起目光,偏頭,凝住她,從床尾一點點緩慢爬上來。
扯起唇,眯眼質問她: “笑”
女人懶倦半靠在床頭,雙手環着胸,擡起腿,一腳蹬在男人光裸緊實的胸口處,制止他進一步靠近,語氣挑釁: “怎麽,你又失憶了”
“不記得昨晚我是怎麽對你的了”
她壓緊腳尖的踩力,彎起嘴角: “但你昨晚是怎麽對我的,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是麽。”江峭垂斂視線,瞥了眼胸膛上女人的腳,并不介意,反而伸手捉住她的腳踝,拇指打着圈摩挲在她腳腕內側,笑得玩味, “那你說說,我都是怎麽對你的,嗯”
“……”等等。
“江峭。”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直起身子湊向他, “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已經不那麽排斥另一個人格了。”
至少他剛剛将【窄橋】稱作, “另一個我”。
她眨了眨睫, “你是不是快……”
“嗯,快了。”江峭知道她想問什麽。
他快要融合了。
江峭低低地自嘲一笑, “看來窄橋對你還是那麽知無不言啊,秧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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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你就算切換人格也不需要特定的契機了,對嗎”盛欲的足尖在他胸膛上漸漸下移,歪頭看着他。
畢竟,他這次從窄橋切換到GUST,并沒有需要他們所之前探讨的那些機制。例如酒精,發燒或是什麽她的傷口之類。
江峭聽出她話裏有話,笑嗤了聲: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盛欲的腳趾抵在他的小腹上,沒顧忌地徘徊輕踩, “你現在是不是能做到自主控制對外人格了呢”
換句話說,他現在可以随時,随心意切換。
“什麽意思”江峭扣住她作亂的腳背。
他沒反駁。
盛欲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放窄橋出來。”她在模仿江峭前一秒的行為,腳趾輕輕蠕動,在男人溫熱的掌心淺微畫圈, “我有話要問。”
有話要問,也有話要說。
原本是想留在昨晚的。
但是昨晚太混亂了,窄橋也表現得太瘋了。
江峭壓低眉,施力捉緊她的腳,一把将人拽近自己,聲色聽上去有點不高興: “問我不行”
啧,鬧脾氣了還。
男人真麻煩。
“不行。”盛欲擡手扶住他的肩。
“為什麽不行”
“因為你不老實!”
“我不老實”江峭都被她氣樂了, “我怎麽不老實我不老實他窄橋就老實了麽他要是老實就不會有我這個人格的存在。別忘了秧秧,我可是他的內心寫照——”
“你換不換”盛欲出聲打斷他。
“不換。”
“我再問一次,你換還是不換”
“我不——”
盛欲從他掌中抽回腳,伸手掰正他的臉,眼眸眯起來,尾音下壓,情緒莫辨地叫他的名字: “江峭。”
“……”
他不爽到爆炸。
但,還是要聽老婆話。
“嘁。”江峭氣哼了聲,低下眸,沒再說話。
知道他在妥協了,盛欲湊過去“啵”了下他的唇,擡手使壞般故意揉亂他蓬松茂密的黑發,毫不吝啬地給他一個甜棗,表揚他說: “老公真乖。”
反手箍住女人的手腕,江峭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後當他再次掀擡眼,盛欲看得出,那已經是另一個他了。
“盛欲,你叫我。”他嗓音溫沉,替她将臉側發絲別去耳後,捏起女人的下颚注視她, “是想問什麽”
真,真的就這麽切換了……
雖然見識過無數次他人格轉換的場景,但,眼睜睜目睹這個過程,她還是難免覺得過于奇幻地不真實。
盛欲咬住唇,對上他的雙眸。
男人的眼神很亮,如深湖般表面波光柔暖,也映透着下層更深澀的暗。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判斷好像失誤了。
無論是窄橋或是GUST,在盛欲眼裏,從來都只是江峭的不同狀态罷了。就好比,有些人會在醉酒後缺乏戒備,從而更容易釋放自我。而如GUST所言,窄橋從來對她知無不言,或許在GUST那裏無法輕易得到的答案,在他這裏就可以。
可是她忘了,窄橋的“坦誠”總有代價相随。
她也忘了,從前只需要應對兩個人格的其中之一,現在需要應對是即将合二為一的江峭。既有窄橋的占有心計,也有Gust的淩傲不羁。
她一個人要怎麽應付呢
“嗯怎麽不說話”江峭見到她明顯糾結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屈指輕柔刮蹭了下她的鼻尖,
“還是說,你希望我自己猜,猜猜看有什麽事情是你不願意親口問GUST,需要我來代替他回答的呢”
“小蒼嶺。”盛欲不想再猶豫。
他們親密至此,而她也不打算再離開,何況面對江峭,她沒有必要躊躇不決地遮掩不是嗎
于是盛欲直白明了地問他:
“小蒼嶺,你…為什麽要賣掉它”
江峭似乎并不驚訝她的問題。只是, GUST說的沒有錯。窄橋,也未必就是老實的。
“賣掉小蒼嶺是在你出國之後的事情。”
江峭稀微靜默了片刻,下拉眸光,凝視她的眼神裏落有一點思索,而後将問題反抛回去給她, “那麽,你為什麽會知道”
天才的聰明在于,
從驚疑到恍悟只需要一句話從開頭到結尾的時間。
男人的眸光驀地變亮,下出結論: “你回來過,是麽”
盛欲臉頰發燙,沒有否認。
沒錯,她回來過。
“什麽時候”江峭近乎确定地問她, “這五年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出國留學的第一年。”過了良久,她說。
……
盛欲出國留學的第一年寒假。
那年俄羅斯暴雪。
她收到一封來自外公的親筆信。
信中,外公說明了GUST初來琅溪時,是他以婚姻為前提,作為放出股份給GUST人格的條件。信上還說道:
“當時我并不知道他患有人格分裂,這是我最重大的錯誤,秧秧,希望你能原諒我。”
……
“雖然他答應了這個條件,但從那以後,他再沒有為股份找過我一次,甚至在向你求婚後,去說服常年不歸國的耿兆玉,就是為了不接受我的股權。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待你。”
“你們兩情相悅,我也好把公司事業全權交還給江家,這是我心中最優等的結果,但唯獨沒有問你願不願意。”
“這是我的錯誤,我們的錯誤,對不起秧秧。”
随信封一同漂洋過海郵寄而來的,還有一張卡通畫。陳舊泛黃的紙張,一個男性小人,正站在一個星雲球體上,雙臂張開,展露向往滿意的笑容。
“別哭,別難過,你爸爸是移民去別的星球了。”
青澀生疏的安慰口吻。
幹淨憂郁的白衣少年。
那日雙眼哭紅着,永遠失去爸爸的她。
盛欲怔愣地望着這張紙,遙遠的聲音似乎穿隔時年來到她耳邊。眼淚滴落,和當年模糊的淚跡重疊。
小心翼翼收起畫,盛欲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抓起手機,訂回國的機票。
可是暴雪前夕,聖彼得堡取消了所有直達國內的航班。等不及轉機,盛欲随手收了幾件衣服,出門在寒風裏等了半小時,才攔下一輛出租,跨市直奔莫斯科機場。
她要回國。
回國去找江峭。
看在外公的面子上,她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八小時車程趕到莫斯科,連夜坐上最後一班回國的飛機,又是八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下飛機後已經是第二天中午。連口喘氣的時間都沒留,熬了一個大通宵的女孩馬不停蹄地立刻打車去往小蒼嶺。
一路回程心切,人都到了小蒼嶺,卻偏偏莫名生了怯意。
初離別得太過決絕,她不确定……
不确定這是在給江峭機會,還是在給她自己機會。
也不确定這個機會是否會被珍惜。
曾經說一不二的女孩,此刻風塵仆仆地背着包站在山腳下,淩亂的發絲顯現猶豫婉轉的美。
“阿欲!”身後有男生在喚她。
盛欲猛地欣然轉身——
才想起來,江峭從不這樣稱呼她。
竟然是譚歸煦。
才短短一年,就讓人生出時過境遷的感覺。
說起來,盛欲也沒那麽讨厭譚歸煦,他如果不是毫無自我盲目跟從盛欲的話,還是個清爽讨喜的人。
盛欲掩去失落,跟他打招呼。
曾經各種名牌服飾都往身上堆砌的譚歸煦,如今在珠寶設計系提升了品味,上半身襯衛疊穿,下搭一條垂墜感很好的褲子。顯得陽光又有精神。
但他一開口,就知道還是那個傻小子沒變: “聽說你去俄羅斯留學了阿欲!沒想到還能遇見你!”
怎麽說也是見到同學,盛欲笑起來,回應: “是啊,這次回來拿點東西,今後……應該很長時間不會再回來了。”
譚歸煦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閃過不舍心疼,最終只是有些淡淡遺憾地詢問: “你瘦了不少,阿欲。是國外生活不順利嗎”
“我一切都好啊,怎麽這樣問”盛欲愣了下,勉強笑笑。
“嗯……”譚歸煦算是坦率,直言說, “你看起來,沒有從前那麽開心灑脫了。”
是啊,灑脫的人怎麽會傻傻留戀在小蒼嶺,希望能碰見江峭呢
明明如此不現實的事情。
看到盛欲沉默,譚歸煦移開眼,去看山頂那幢精致恢宏的別墅,猜到原委, “你是來找江峭的吧”
盛欲回答得磕磕絆絆: “不是,我,我和他…也不是特地來找他的。”
譚歸煦隐約能猜出來盛欲和江峭的關系,但作為朋友,不希望盛欲在空地上徘徊,他給她保留了體面,說:
“這座山早就被他賣掉了,不管是不是特意,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裏找他了,去別處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