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男模

男模

驚異在女孩眼底狠力擦過。

盛欲僵在原地,緩了緩,半分鐘後才意識到譚歸煦還未離去。他正站在那裏,雙眼略含擔憂地觀察她,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 “阿欲你……”

關切的話到嘴邊,又思及女孩是那樣要強的個性,男生抿抿唇,猶豫片刻後到底還是轉了話題,試探開口: “要不要來家裏坐坐”

“那個,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阿欲!”可是又怕女孩誤會,少年緊忙笨嘴拙舌地解釋: “我,我就是想問你,吃晚飯了沒有……”

因為見她似乎舟車勞頓的疲憊樣子。

因為,無論如何,無論從前有多少女孩子在他生命中經過,無論往後經年他還會遇到多少形形色色的姑娘,

盛欲對他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盛欲回過神,淡淡掀睫,不願被人輕易發現自己脆弱的情緒,女孩勉強打起精神,牽起沉重的嘴角,輕聲笑罵他一句: “傻子。”

“我有什麽可多想的。”

譚歸煦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跟着傻樂。

“飯就不吃了。”她擡頭望了眼山頂的別墅,掩下失意,調侃般語氣微諷地叮囑他,

“有機會再見到江峭,記得幫我狠狠揍他一頓。”

“啊……”譚歸煦愣了愣,一臉認真地問她, “可是,我記得你不喜歡這樣的……”

傻小子總是那麽相信盛欲的話。仿佛真的在思考要不要這樣做,自言自語: “以前你倆看上去關系挺好的。”

片刻後,他才猛然意識到什麽,急忙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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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欲,那小子是不是欺負你了!”

女孩只是笑,卻不願再提及與他相關的半個字。

“走了。”盛欲轉身,低頭輕輕嘆了聲,無奈地胡亂抓了把頭發,又忽然轉回來,走近少年幾步,看着他,

“譚歸煦,以後不要什麽人的話都相信。”

冷冬裏,細碎熙光灑女孩細彎漂亮的眉眼。

風過時掠起她的發絲。

她挑起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指着他邊倒退着往後走,似有若無地挑挑眉,告訴他說:

“你需要仰慕的對象,只有你自己。”

譚歸煦眼波驚動一瞬。

從前他一直認為,自己對盛欲是男生對女生的那種喜歡。後來突然發現,他所認為的名為“喜歡”的情感,或許只能被歸類為剎那驚豔而催發的崇拜。

在盛欲離開的這段時間,譚歸煦會時常想起這個驚豔他一整個少年時期的女孩。直到今天,彼此這樣猝不及防地重逢讓他意識到,不論是喜歡或是驚豔。

盛欲對他來說,永遠都是特別的存在。

之後,盛欲朝他揮手轉身。

轉身那刻,女孩眼底光澤一瞬走失,蒼白唇角勾挑的弧度随她轉身的動作,漸然耷下。

“阿欲。”身後,譚歸煦突然叫住她。

盛欲停下腳步,沒回頭。

男生匆匆向前追了一步。又頓住。只有一步。

不能再靠近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不該,再追慕了。

譚歸煦凝望着女孩的背影,那樣孤獨,如此倔強。

以前,她從不會這樣。

也許始終是沒有辦法在女孩面前做到從容,原來還是會緊張。少年緊張到雙手攥握成拳,眉頭皺起,眼眸落染的稀微紅意是在不舍與成全之間徘徊寫照。

當初盛欲走得果決,幹脆,悄無聲息。譚歸煦以為自己與盛欲不會再相見,而從來在她面前表現乖順的他更知道,在女孩那裏,他什麽都不算。

所以沒理由去打擾。

可是。

可是偏偏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時間點,只是與往常并無不同地出門。一出門,惦念在內心深處的女孩被他遇到。

原諒他無法保持冷靜。

他的每一句寒暄根本都是在強作鎮定。

他還有很多話要說。

‘這次還走嗎’

‘什麽時候還會回來’

‘是不是江峭那個混蛋讓你難過了呢’

但。

就算夠單純,就算再遲鈍,譚歸煦都該有所成熟,他要懂得,很多時候很多話被真正扔出來,會使說的人尴尬,會令聽的人反感。

于是,他動了動唇,欲言又止了半晌,手掌卸力松拳時自己也松了口氣,已經快要沖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只是說: “不要不開心,阿欲。”

目視着她注定要離去的背影,他只能說:

“我希望……”

他曾癡心貪慕這份眷戀。

可眷戀,如微弱的火終會滅熄,徒留明媚流動的光紋共此緬懷。

“希望你前程似錦,天天開心。”

……

那日得知小蒼嶺被賣掉,盛欲強迫自己為他們的愛情交出的勇氣也仿佛一同被賣光,她沒辦法繼續留下。她不遠萬裏跨越經緯度奔赴這個男人回來的行為,像個笑話。

不管怎樣,小蒼嶺總是特殊的。

那裏留有很多他們的曾經。

曾經的暴雨夜談,曾經的月下擁抱,曾經對彼此最為真摯誠懇的心動,以及包括,他們曾經在初雪裏擁有的第一次歡愉……

所以為什麽要賣掉他們曾經共同的回憶

難道說,那個時候他也放棄過她,放棄過他們之間這段搖搖欲墜的關系,以至于連最後與她有關聯的小蒼嶺也要拱手讓人嗎

可如果是這樣,又為什麽要在五年後去找她。

為什麽直到五年後,才去找回她。

重逢之後,這是盛欲一直盤旋內心已久,無比介意,想問,又沒有勇氣接受答案的疑惑。

“不要多想,盛欲。”

江峭這時候擡手撫上她的臉,指尖碰上她眉尾,慢慢挪移,一點點舒展她緊皺的眉尖,他輕淡彎唇,說,

“你知道的, GUST從來都是頭腦簡單。你離開的那個時候,他非常急于翻盤,而無論是扳倒虹霖或是暗中繼續研制Herm13,都需要一筆不小的本金。”

男人語調低柔, “一無所有,又必須自尋出路的情況下,只能出手小蒼嶺。”

窄橋知道,作為主體人格的他已經快要與GUST融為一體。因此這次不同于七年前。

這次窄橋沒有消失,只是陷入沉睡。

沉睡中的他,同樣可以擁有記憶。

他很清楚地知道, GUST在這五年裏如何從無到有,如何扳倒虹霖,如何黨同伐異,重創站隊虹霖一派的持股董事,逐一擊破,趕盡殺絕,最後徹底粉碎他在【中峯典康】一手遮天的龐大勢力,步步登上首席位。

他也非常明确地記得,

GUST對盛欲是怎樣發了瘋地思念。

思念無孔不入,它會完全不講一點地道理霸據江峭每一分空檔時間,每一秒醉酒時刻,每一天。每一年。

讓他嘗盡【度日如年】這個詞語的終極釋義。

睡不着是在想她,入睡的夢裏還是她。

江峭眯了眯眼,在記憶痛苦的浪湧裏,截流到GUST變賣掉小蒼嶺那日的場景。

他将小蒼嶺賣給了耿兆玉。

連同未來五年內的研發專利,包括承諾三年內成功研制出Herm13最終可适用于臨床醫學的成品。

以此,艱難獲得了耿兆玉的股份支持。

“江大少爺,你的狀态看上去很差。”茶室裏,耿兆玉放下手中的産權讓渡書,瞥了眼江峭,挑眉笑道,

“怎麽沒見到上次那位能說會道的漂亮姑娘”

江峭冷着臉,坐在對面不說話。

“難道…你失戀了”見這位素來桀骜的江家公子也有吃癟的時候,耿兆玉忽然來了興致,又補了句,

“你做錯了什麽,人家姑娘不要你了”

“……”江峭還是悶聲沉默,神色不虞,半晌後忽然拿起茶杯一飲而盡,發誓一般咬緊字音,說,

“我會把她追回來的,一定。”

耿兆玉笑得更開心了,好奇反問: “既然要追,為什麽現在不追”

“現在”江峭擡起眼,掃過女人手中的産權讓渡書,冷嗤地諷笑了聲, “現在追她回來做什麽”

他音線更沉下去, “陪我吃苦麽”

“啧,看不出來江大公子還是個癡情種。”從來以單身即長壽為信條的女人潇灑一笑, “真是讓人震撼。”

江峭懶得多說什麽,起身就要走。

“慢着。”耿兆玉這時在身後叫住他。

江峭不耐地擰起眉,頭也不回地: “還有事”

女孩不在,他仿佛對誰都沒了好耐性。

“我這人最不愛奪人所好。”耿兆玉慢悠悠走上來,卷起手中的文件書敲了敲他的肩膀,笑音輕散,

“這裏一看就是你們小情侶的定情地。房子跟山頭我都暫時幫你保管了,放心,在你研制出真正的Herm13成品之前,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準進這裏,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江峭偏過頭去看她。

聽到中年女人告誡道:

“為了早日成功追回江夫人,你可要認真搞事業了。”

……

是了,外公說過,江峭做到了她提出的無理要求。

其實盛欲也是在回國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賬戶上一直存有一筆巨額存款,除此之外,還有持續進賬的款項,是來自【歐鷺山莊】的股份分紅。

“這五年…”開口時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早已哽咽,盛欲望着眼前的男人,深深沉了一口氣,

“這五年,你一直在沉睡,對嗎”

她問的是“窄橋”。

女人的聲音帶上了顫抖, “如果你不會再蘇醒, ‘江峭’會變成什麽樣子”

是會永永遠遠變成殘缺一部分的“江峭”,

還是說, “你會…真的消失嗎”

當年她的一句氣話,讓江峭舍棄了一切。

也是她賭氣的一句“你消失吧”,讓江峭的主體人格整整沉睡了五年。年少時的意氣用事,非但險些親手摧毀江峭,也全盤否定了當年她對江峭接二連三的救贖。

他們之間就這樣,平白的錯失掉五年。

“對不起,江峭……”

悶痛在身體裏發出一聲巨大的饋響。

盛欲垂眸落淚。

“不要道歉,盛欲。”江峭卻低聲笑了,

“沒有你,我找不到生存的意義。”

“只有你,唯有你是,我春心搖曳的永恒主題。”

/

盛欲最近在找工作,可是國內的美術行業就業形勢不太好,小廠工資低,大廠雖然收入高,但內卷嚴重,一個人要加兩個人的班。

她索性就先找了舊友,呆在琅溪美院服裝設計系師姐的公司裏打雜。

這些年來,也算是從校園一路摸爬滾打到社會,其中她積累到最有用的經驗就是:停止內耗,該擺就擺。

第一天上班——

盛欲拿着職工卡趕來寰豐大樓,刷卡上到15樓。

電梯門剛剛打開,幾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就圍了過來,手捧鮮花的,一聲令下拍響彩炮的,甚至還有熱情大膽上來主動接過盛欲單肩挎包的。

一陣雄性荷爾蒙的簇擁,将常年埋在畫紙堆裏,缺少男人緣的盛欲沖得七葷八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定坐在新工位上,從人群後面冒出一個唇紅齒白的小男生,為盛欲端上剛泡好的熱咖啡。

“姐姐,請趁熱喝。”他腼腆地笑笑。

盛欲忙雙手接過,回以友好的微笑: “啊…謝謝。”

正當她摸不着頭腦的時候,一道靓麗的纖影在遠處的辦公室門口拍了拍手,大聲控場: “OK, everybody安靜一下。”

循聲望去,看起來三十多歲氣場全開的女人,黑金撞色的輕質感西裝犀利又襯體型。雙臂環胸,直發披肩,兩側碎發都嚴絲合縫打理到耳後。

她的妝容看得出沒有精細打理,低飽和的啞光調增添深邃感,偏偏又大膽地塗出烈火般明豔的紅唇。

像是雨季的沙漠,極為短暫地潮濕和沉默後,伴随一輪昏日攀升,那萬物渴飲後盛綻的生命力,沒有缤紛的色彩,也足以搖撼人心。

夏虞玟踩着10cm的超細高跟,走路如風,從她的辦公室門邊大步流星地走向盛欲。

在盛欲身邊圍成一圈的男模們自覺讓開一條路,無不恭敬地等待老板發話。

“怎麽樣,小盛,今天給你安排的入職歡迎服務,你還喜歡嗎”夏虞玟調侃地笑笑,嗓音帶了些煙熏味道的獨特沙啞。

盛欲迎着她站起身,笑得禮貌又無奈: “夏總,這莫名的熱情真讓我受寵若驚。”

因為對方穿着高跟鞋,盛欲的視角比夏虞玟略矮下幾公分。

但她今天的穿着也十分得體,雪紡面料的純白襯衫,搭配下身淺黃色魚尾裙,小腿側微微開衩,鑲铐窄荷葉邊,褶皺收得寬松均勻,看上去光潔又舒适,足蹬一雙奶白裹踝絨面小靴子。

沒有夏虞玟女老板的氣場,卻有幾份爛漫藝術家的氣質。

“嗨,叫學姐就行,我們這行沒那麽多規矩。宋睿都跟我說了,你就先在我這兒幹,保準你舒舒服服的。”夏虞玟對盛欲一臉神秘兮兮。

雖然是公司老板,對學妹卻沒什麽架子。

盛欲如夢初醒,連忙問: “對了學姐,安排給我的崗位是‘現場經理人’,我沒有這方面經驗,還請安排一位前輩帶帶我。”

夏虞玟聽到這兒,直接打了個響指, “啧”地一聲說: “不用,我這些小模特看着年輕,但都有幾年的拍攝經驗了。你的任務就是在攝影棚裏管管道具,跑跑場地就行。”

盛欲掃視一眼周圍看着自己的男模們,湊近夏虞玟,放輕聲音問: “學姐,我初來乍到就這麽摸魚,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夏虞玟挑眉,反偏頭對着一衆男模特,而放大了音量, “你們不歡迎盛姐來公司摸魚嗎”

“歡迎——!”

一個個都是看眼色起哄的能手,異口同聲喊出來。

在模特行業,女模的商務要比男模容易接,因此很多經濟公司都以女性模特為主,但夏虞玟卻反其道而行之,只發展男模板塊。

甚至在這方面做得很出色,北灣市但凡有需要男模特的工作,七成都會委托給夏虞玟的“可夏工作室”,可見夏老板的眼光毒辣,手段高明。

看着公司氛圍這麽輕松,盛欲有種“來對地方”的預感。

不過她還是沒忍住,在中午和夏虞玟一起吃飯時,戲笑着偷偷問了一嘴: “學姐,不過你每天上班真的不會有一種‘女帝選妃’的感覺嗎”

誰知道夏虞玟嚴肅地放下筷子,沉吟道:

“誰說不是呢”

說完她倆都沒忍住笑出聲來。

夏虞玟用胳膊肘碰了下盛欲,仗義執言: “既然來了就是姐妹,必須有你一份。”

盛欲擡起左手,粉鑽戒指光色耀亮,她故作無奈說: “可惜我英年早婚。”

以夏虞玟的見識,當然看得出這顆粉鑽的不菲價值,但她不care。

此刻,她如同一個女王姐,攬着盛欲的肩膀,吐露出金句: “家常菜營養,但下館子更香。”

-

晚上下班時,盛欲在樓下辨認許久,才敢确定車牌號為【灣S。Y0213】的漆光黑色布加迪。

駕駛座上是她的老公,江峭。

0213,是她的生日。

純黑風衣,露出一截深藍領帶,紐扣嚴謹地系到最頂端一顆,與冷白膚色的脖頸相襯,側影臨摹那一輪皎然清輝的深遠美感。

盛欲邁開步子小跑上去,接近的時間裏,他也恰好回眸看見了她。

江峭凝着她挑笑,恰好吐盡最後一口煙。

盛欲拉開車門,新鮮又驚奇: “又換新車啦”

雖然知道江峭登頂生物醫藥界的階梯,成為腦醫學世家的掌權人,但盛欲還是對江峭的有錢程度無法想象。

外公鄧正恒算是這方面的資深泰鬥,想當年也是當仁不讓地坐上了琅溪分院院長位置,按照這層關系,盛欲也勉強算是在醫學世家長大。

可那是【中峯典康】啊!

江峭可是在被架空的學生時期,還能買下一座山頭,以及滿山頭跑車的角色。

現在他成為一把手,不知道財力會有多可怕。

想到自己作為中峯典康老板娘的含金量,盛欲就想笑。

江峭看着盛欲時不時變幻的臉色,就知道她心裏又有奇怪的想法了。

他沒問,只是從杯槽中拎起一杯奶茶放進她手裏。

“不是換新車了,寶寶,是我很久前就準備好的婚車,想着等你回來就寫給你。”

江峭伸手摸了摸盛欲的頭發,探過身幫她扣安全帶。

盛欲吸了口奶茶。

白煙赤霞,三分糖,溫熱,是她喜歡的口味。

原來當了大老板的江峭,戒掉了玩車的愛好,除去給老婆準備的婚車,就只有一輛公司用的商務車。

來接老婆下班也會帶奶茶。

倒是很有種“返璞歸真”的溫馨幸福感。

安全帶鎖扣發出“啪嗒”一聲響。

盛欲恍過神來,才發覺身上的男人卻并未離開,反而前傾一點點抵近,稍稍用力壓緊她,視線自她的雙眸滑落在她紅軟泛亮的唇,逼得他眼色隐微發黯。

就在盛欲以為這個吻會即刻落下的時候,江峭用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缱绻告訴她: “幸好你回來了,它才有意義。”

纏綿悱恻的吻伴随那一聲輕柔嘆息墜在她唇上。

“現在,它是你的了。”他啞得不行,妄圖借這個吻将自己渡化,供奉給她, “我也是。”

盛欲将将張唇,尚未吞吐出的字詞便被江峭重新喂回去。他的唇覆上來,柔軟略燙,浸染些許青檸薄荷的冷調香,輾轉入她的口腔,厮纏與摩擦帶來刺激的快意,迫使她不得不探出舌尖,探索他的濕熱,委頓在他的引惑下。

一切變得迷亂之前,盛欲的感官演變得格外敏感。似乎隐約聽到車前方有人聲傳來,微微睜眸,餘光瞥到的場景印證了她的預感——一群男模從公司大樓裏結伴走出。

“有,有人……”盛欲很快變得顫抖,手指撫上江峭質感硬挺的風衣肩脊,忍不住破碎央求, “老公…別,這裏不行,回家再……”

唇瓣分離,混合了車裏粘膩甘甜的味道,在舌尖勾絲晶亮。

江峭懶洋洋睜開眼,看着她低啞笑了聲。

額前碎發都被定型做成背梳造型,清晰露出比例優越的額頭,銀絲眼鏡換成更成熟的款式。

同樣是背頭,現在的他,絲毫不見當年蹲在機車面前玩電焊時那般狂放不羁,反而一身冷冽可靠的熟男氣場。

“看我做什麽”江峭被她盯得腿腹一陣異樣,作勢又湊過去。

盛欲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尖尖,掰過來又轉過去仔細看,好奇地琢磨着: “你說你這是融合了嗎我怎麽看不出來呢你現在看上去就是窄橋唉, GUST體現在哪裏”

江峭好笑地握住她作亂的手,讓她替自己摘下眼睛,眸光低垂,幽灼地撩撥在她開衩的裙裾,那裏露出一截瑩白的腿。擡眼,笑起來: “回家就知道體現在哪裏了,老婆。”

“現在就體現出來了好嗎!”盛欲驚叫一聲,趕緊捂好腿,打了一下江峭。

窄橋才不會說這麽騷的話呢!

車子啓動,他們像所有普通夫妻那樣,聽着電臺播送的歌曲,聊着白天的工作。

江峭講他上午開會的趣事,見了什麽人,接受了兩場采訪,下午接受了哪些修複腦部神經的治療,晚上推掉了幾場應酬,又問盛欲第一天上班感覺怎樣。

盛欲淺淺回憶了一下,今天确實沒幹什麽活,一整天都在翻閱公司各位模特的商務畫冊,解他們每個人不同的風格,以便後續加入拍攝現場的工作時,能快速适應他們的節奏。

想到這裏,她突然靈光一現,來了興致,看向江峭: “今天我看了好多攝影集,突然發現我們還沒有拍結婚照呢!學姐的公司正好有專業攝影團隊,我們可以付費請他們拍。公司也有多次接過情侶主題商單的模特,可以指導我們兩個不愛拍照的人。”

江峭卻沒立刻回答,而是思索片刻說: “從挪威回來後我把所有的行程都共享給你了,寶寶,你幫我看看最近一周哪天有空。”

盛欲聞言照做,立即興奮地打開他的日程表。

……看着她就笑不出來了,這鬼人別說最近一周了,就是最近一個月,不是滿日程就是要加班。

“江總行程好滿,就不能騰出些時間陪我拍個紀念照嗎”她忍不住嘟囔。

江峭趁着等紅綠燈的空檔,接過日程飛速掃了眼,語氣認真: “最近的行程都沒法推掉,寶寶,等過完這段時間,晚些時候我找假期帶你旅游,請團隊旅拍,你想拍多少套就拍多少套,可以嗎”

盛欲撅撅嘴,沉默半晌,勉強說好。

但江峭很快就明白了,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說的‘好’,不一定就是好。并且她總有辦法,在‘不好’的事情上扳回他一城。

比如剛一到家。

盛欲就被江峭壓在沙發上親吻。她的白襯衫還挂在身上,內衣卻早已被扯走,人魚裙側被順着開口撕裂。

從裙裏鑽出來,江峭直接單手将人抱上一旁的按摩椅,将她一側肩上的襯衣領随手拽下。他的唇有些濕亮,追移在女人白皙優美的脖頸,制造出細細密密的碎小淤痕。每個吻痕都烙有他的唇形,更浸有她的味道。

盛欲的嗚咽過分動聽。

江峭被她叫得眼尾見了紅,嗓線啞得不成樣子,邊親她,邊求她: “老婆,今晚我們試試這裏,好不好”

已經爽過一次的女人,思維反應變得遲鈍,直到襯衫也被撕爛,稀微涼意擦掠過肩胛骨,渾身驚顫讓她從飄飄然的欣快裏抽離回來,緩了緩,她往下看了一眼。

才發現江峭說的“這裏”。

——是這張按摩椅。

很誘人的提議。

光是想想,已經讓她難以自禁了。

但是,她才不要滿足他。

“想做啊”盛欲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眉眼挑笑,下一瞬趁男人不防一把推開他的身子,像一尾歡游嬉水過無痕的,狡猾的魚,從他身下溜走,報複他說,

“晚些時候,等我有檔期再說吧。”

……

工作熟悉幾天,盛欲已經完全解公司的運作方式。今天她終于第一次出外勤跟車前往拍攝現場了。

這是一個小衆中性服裝品牌的邀約,取景地在中心公園的河邊草地。

似乎是夏虞玟有意培養,一輛大型保姆車內同時趕往工作地的,有四位模特,卻只配了盛欲一個經紀人。

不過跑場地的活,盛欲從前跟着導師東奔西走打點畫展,早就練就了一身在現場忙而不亂的本事。

到達場地,前期清場和布置動作都有先行工作組完成了,盛欲守候在房車外,等四個孩子陸續做好裝造,看他們開始第一套服裝的拍攝。

她抓緊這短暫的休息時間,整理心情做好準備,因為她知道,拍攝節奏會逐漸加快,中場間隔就是她全力以赴的工作時間。

果然——

“第一場結束,快換第二套!!”

甲方制作人一聲令下,站在C位的衛盟首當其沖,叫了聲“盛姐,上!”然後直接邊往房車跑,邊脫掉外套和鞋子,抛扔在一邊。

衛盟是公司資歷最深的模特之一,以“厭世臉”着稱,這次也是承擔造型套數最多的,房車無疑優先讓他使用。

盛欲心領神會,第一時間把他落下的衣物撿起來,歸還給甲方服裝管理。

河岸邊寸頭的肖思堯下一套是赤裸上身拍攝,雖然不需要換服裝,但拍攝要求在河邊淺灘水泊。

時值冬天,他必須提前适應水溫。

肖思堯朝盛欲招手求助,被盛欲準确接收。

她很細心地帶了幹淨的厚實毛毯過去。

肖思堯蹲下身平擡雙臂,盛欲按照他說的方法捧水往他上身潑。

“這水真冷,你适應兩分鐘就先裹上毛毯吧。”盛欲感覺捧水的手都被冰得生疼。

肖思堯自己也在掬水拍到脖子上,牙齒都在顫抖,還是咬牙堅持: “沒事盛姐。一會兒拍攝我得直接躺進水裏。”

“啊!這麽冷的天會感冒吧!”盛欲趕緊把暖毯抖開,披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肖思堯讓水在身上呆了會兒,才裹緊毯子,安慰盛欲: “我身體素質不錯,也會冬泳,才接這個拍攝任務的。比起我, Zico他才是帶病上陣呢。”

“什麽他生病了”

盛欲猛地回頭,看到後腦綁着小短辮的Zico穿着品牌方的流蘇上衣,站在風裏,捂嘴咳嗽不止。

下一場沒他,他就傻傻站在原地等待第三場的拍攝任務。

要說那件衣服有什麽禦寒作用。

那可能在冷風吹來時,整齊的流蘇飄搖,還能往衣服裏扇點額外的冷氣。

Zico有馬來血統,長相是幹淨和乖順那一卦。

本着人文主義關懷精神,盛欲沖過去把保溫杯塞進他手裏,還把自己的大號羽絨服脫下來給他。

Zico連連擺手說: “不行不行,姐姐,我不能穿你的衣服。”

“那你的外套呢”盛欲不解。

她記得今天出公司門的時候,一行五人都裹得像粽子。

“落在公司車裏了……”他弱弱回答。

“……”

公司的車不會全程等待,只負責接送,現在車已經開走了。

“那你先穿着,感冒了更要注意保暖,一會兒拍攝再還我……”

“姐!!救命!”

她話完沒說還,後面簡易雨棚中就穿來一聲嚎叫。

申沄從藍色塑料布後探出頭,委屈巴巴地望向盛欲。

盛欲拍拍Zico的臂膀表示安撫,轉身又跑向塑料棚。

“姐!姐啊——救我。”申沄是個話唠,這麽一小會兒功夫都停不住嘴。

盛欲嘆氣: “叫魂啊說事!”

“這個篷布沒裝好,掉下來了!人家不想換衣服的時候被看光嘛。”

申沄甩了甩頭,揚動烏黑煥亮的及腰長發。

作為一個男生,喜歡保養自己的長發,長相也有些陰柔美感,可以說申沄是最符合甲方拍攝理念的模特了。

“換衣服是吧我幫你舉着,你快點。”盛欲接過他手裏的棚布,拉開高高舉起。

密閉空間的房車衛盟還在用,其他模特必須快速适應各種換衣服的環境。

申沄也沒再啰嗦,他開始細碎迅速的換衣動作。

不愧是職業素養最高的模特公司成員,盛欲的手還沒開始酸痛,簾布就被申沄從裏面接過去取下了。

他換了套新中式寬袖衫,長發用一根簪子随手挽起,露出骨相分明的臉,通身裝扮簡約中又有設計感。

此時衛盟也換上全新裝束下車來,第二場拍攝很快就順利展開。

……

與此同一刻,上午十點二十分整。

【中峯典康】集團總部

第三會議室

科研B組組長Dr。

于剛剛發完言,一分鐘前,完美闡述了小組下一個研究方向: [基于Herm13一二代失敗品的副作用對生物基因鏈産生的影響],贏得了滿場掌聲。

但,一分鐘後——

他在下臺時,居然忘記關閉多媒體的手機同屏投射。

在會議桌的遮擋下偷偷刷起微博。

【同城】

“中央公園這邊有模特拍攝诶,四個帥哥我的天!圍觀的我大飽眼福。順帶提一嘴,他們的小助理是美女。”

“【短時熱度上升】我的腦子裏已經演完一部團寵文了。”

“胡說,明明是GB文,美女和她的四個小嬌夫。”

會議室霎時間陷入一片死寂。

江峭坐在全息投影屏正對面的主位,緩慢掀起眼皮,視線冷恹恹地凝定在屏幕上,不露聲色,情緒平靜懶淡。

偏偏交完彙報的差的于組長毫無察覺,嘴快咧上太陽穴了,一邊傻樂一邊手指還在這個話題組裏往下翻。

大屏幕上顯示出更多高清圖文。

“任勞任怨為厭世哥撿鞋。”

“與板寸頭硬漢甜蜜戲水。”

“她脫衣服給年下小奶狗的動作好帥!”

“論爹系操心美女和長發美男的适配度。”

在場所有人都在小心偷觑老板的臉色,同時在心裏為這位沒心沒肺的于組長祈禱默哀。

——至于江峭。

他仍然坐在視角最好的主位觀賞席,無比清楚地冷眼看着,他年輕漂亮的妻子與四個男生分別互動的合照。

良久,江峭指尖輕推眼鏡,彎唇冷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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