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霍嘉文的身高在同齡男生中業已十分矚目,何況他才十四歲,比肩霍尋是遲早的事。

千言萬語,只能彙聚成一句“基因優越”。

許覓時本就因為前幾天的事看他不順眼,現在發現身高被個傻不愣登的小崽子完全碾壓,态度能好就見鬼了。

“誰怕了?”被人這樣嘲諷,就是怕也得硬撐着說不是,“該擔心的人是你才對,今天裝模作樣乖得跟只兔子似的,你敢讓老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麽嗎?”

許覓時提醒道:“那你倒是說說我究竟幹了什麽?”

“你……”

霍嘉文驀地怔住,那晚不堪回首的記憶湧上心頭,恍然間發覺他自己才是那個引起事端的導火索。

可一碼歸一碼,他什麽德性他自己心裏清楚。

學習學習不行,逃課唱K打游戲倒是十分在行。

哪像許覓時,表面看起來聽話懂事成績好,長得乖巧又漂亮,一看就是最讨長輩喜歡的那類人。

等這個私生子哪天成了名正言順的霍家人,不說別的,以後這個家還有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都未可知。

想到這裏,霍嘉文頓時抛開了那點微不足道的心虛:“總之,我不歡迎你。”

許覓時:“哦。”

就只是……哦?

霍嘉文看他一臉風輕雲淡,不由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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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霍叔叔似乎挺歡迎我的。”許覓時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瞬間将對方的怒氣值拉滿。

霍嘉文試圖通過叫全名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可一個“許”字剛出口,剛積蓄起來的氣勢就因為魚一般的記憶而轟然倒塌。

“許……”

“許覓時。”他好心提醒道。

氣勢一旦頹然傾倒,便很難再拾起來了。

霍嘉文憤憤看着他,強撐着一口氣嘴硬道:“反正打架那事,你肯定也不希望老霍知道,你不說,我不說,這事就算過去了。”

許覓時完全可以再吓唬吓唬他,但狗急了還會跳牆呢,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沒必要做的太過火。

“當然。”他牽起嘴角,過分漂亮的臉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看上去極具欺騙性,“以後同住一個屋檐下,還得請你多關照呢。”

霍嘉文撇過臉去,不善道:“少來套近乎,這事我還沒答應呢,勸你最好識相點,別妄想不該要的東西。”

臭小鬼,管的還挺寬。

許覓時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張戴着金絲邊眼鏡的冷峻面容。

不該妄想的東西?

如果他偏要呢?

-

晚飯許覓時是在房間吃的。

霍尋收到郵件後就一頭紮進了書房,剩下他和霍嘉文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廳裏實在沒什麽必要,不如讓做飯的趙阿姨替他們分好,各自送到房間裏去。

十點,許覓時洗了個熱水澡,套上睡衣慢悠悠下樓到廚房倒了杯水,仰頭看着二樓門縫裏透出來的光從霍尋的書房變成了卧室。

咕咚、咕咚。

一杯水很快被喝完了。

第一次踏上獵場的小獅子對自己看中的獵物有着極為厚重的興趣。

他在暗中觀察了許久,早已經迫不及待。

他放下水杯,目的明确地走到霍尋房間門口,狀似不經意地低頭扯了扯衣角,随後富有節奏地在門板上敲了幾下。

不一會兒,房門打開,想象中剛結束工作略帶疲憊的男人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露出精壯的上身,額前的頭發挂着搖搖欲墜的水滴,整幅畫面沖擊力十足。

兩人口中呼之欲出的話同時打了個磕巴,又默默咽了回去。

“是小時啊。”霍尋眼中驚訝一閃而過,絲毫不見尴尬,側身将人讓進去,“剛沖了個澡,不知道是你來了,沒吓到吧?”

他一邊說,一邊找出一套相對得體的藏藍色睡衣,借着衣櫃門的隔檔,快速換上。

許覓時戀戀不舍地将目光從男人分明的腹肌線條上撕下來:“沒有,霍叔叔,我來回複您關于轉學的事。”

霍尋合上櫃門,轉身示意他坐下:“你想好了?”

許覓時小心翼翼,坐下時只挨了一點床沿的邊,兩手交握着放在白皙的腿上,點了點頭:“嗯,我同意去興文。”

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事,任霍尋怎麽看,他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是霍叔叔……我想申請住校,可以嗎?”

少年套着一件洗到發白的藍色睡衣,寬松的款式令他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愈發纖細。

可就是這樣一個怯弱安靜的男孩,用最慎微的語氣,說出了平緩而堅定的話。

霍尋有些意外,也很好奇:“我可以知道為什麽嗎?”

許覓時緊張地攥住手指,仰頭望着霍尋欲言又止。

看着這樣的少年,霍尋的心不自覺變得柔軟起來。

他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球,唯一的兒子霍嘉文也是個不省心的。像許覓時這樣的漂亮男孩他年輕時見過很多,但那時候渾身是刺,眼睛朝着天,下巴朝着地,壓根不會照顧人。

等那段瘋狂的歲月日漸遠去,搖身一變成了霍總的霍尋眼前除了頭疼的工作,就只有令人更加頭疼的兒子,根本柔軟不起來。

許覓時到來的時機剛剛好。

經過沉澱後的醪糟入口時細膩綿軟,酒香內斂,可酒勁卻更甚。

霍尋便是這樣一碗沉澱過的醪糟。

收斂了一身鋒芒,衣冠楚楚,溫和謙遜,有着意想不到的細心。

就像現在,他幾乎立刻就能察覺出許覓時心裏有話要說,只是礙于某些人或事,不知該如何開口。

“是有什麽顧慮嗎?”霍尋随手将椅子拉到身邊,在同樣的高度位置直視他的眼睛。

許覓時張了張口,往房門的方向瞟了一眼:“我……”

他只說了這一個字,霍尋卻仿佛能夠讀心一般,問道:“跟霍嘉文有關?”

許覓時默默摳着手指,沒有說話。

這副反應落在霍尋眼裏,等同于默認。

“他去找過你了。”霍尋食指緩緩敲擊着椅子的木制扶手,說得極為肯定。

“跟他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許覓時否認道,“還有一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等解決完戶口的問題,遲早是要離開的,申請住校,也好早點習慣一個人生活。”

少年沉着的分析令霍尋感到有些意外,心中憐憫和贊嘆交織着,最終保持了緘默。

這是一個失去雙親四處輾轉的孩子,面對尚不熟悉的人和環境,自然而然展現出的自我保護的想法。

究其原因,是許覓時認為霍家并不是一個能夠讓他長久停留的地方。

他是過客,而非歸人。

霍尋至今為止都只是在履行老爺子的要求,并且已經做得足夠好,那點微不足道的憐憫不能促使他做出任何保證。

所以他也只能搬出霍老爺子,為難道:“我如果答應你,改天老爺子來找我要人可怎麽辦?到時候他肯定會說是我沒把人照顧好,小時才不願意留在家裏的,那我豈不是很冤。”

許覓時一早就知道此路大概率是行不通的,因此住校的想法并不堅定,霍尋這邊給了臺階,他便适時做出了猶豫的表情。

“就當是為了給老爺子一個交代,幫幫你可憐的霍叔叔吧。”霍尋不正經道,“你也不想看霍叔叔一把年紀了還要挨老子的打吧?”

這番話說出來,任誰也無法輕易拒絕。

許覓時被逗笑了,抿着唇憋住笑意:“霍爺爺怎麽會打人呢?”

霍尋見他展顏,也跟着笑起來:“怎麽不會,這件事沒人比我更有發言權。”

那豈不是說明他以前沒少挨打?

許覓時看着眼前談笑自如的男人,一時想象不出霍尋年少時是何等張狂模樣。

不過……

他喜歡。

為了不讓霍叔叔挨打,許覓時最終“勉為其難”地答應在霍家繼續住下去,準備起身告別時,忽然扭扭捏捏地紅了臉,

“霍叔叔,我……我能借下衛生間嗎?”

霍尋一愣,瞥見少年別扭的坐姿,會心一笑:“請便。”

許覓時一陣風似的鑽進了衛生間,留下一個略顯窘迫的背影。

但意外地,有些可愛。

不知過了多久,裏頭傳來嘩嘩的水聲,緊接着哐當一陣響。

一個小小的衛生間,愣是折騰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

霍尋長腿一邁,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拍了拍門:“發生什麽事了?”

水流聲還在繼續,而且聽起來狀況不小。

許覓時悶悶的聲音隔着衛生間的磨砂玻璃門傳了出來:“我好像……把水龍頭弄壞了。”

霍尋:“……開門。”

門緩緩打開,洗手臺果然水花四濺,一片狼藉,瓶瓶罐罐滾了一地,還碎了幾瓶玻璃材質東西。

少年則渾身濕透,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臉上滿是做錯了事的心虛模樣。

霍尋輕蹙眉頭,将人從裏面拉出來,留下一句“等着”,急匆匆下了樓。

事發突然,又正值深夜,霍尋關了總閥将水流止住,等明天一早起來再行處理。

回到房間後,許覓時仍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

他身上的睡衣早已濕得不能再濕,因為料子的緣故,緊貼着皮膚的地方若隐若現,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

拖鞋大約是混亂中掉在了衛生間裏面,瑩白的腳趾不安地抓着地板,乖乖等候發落,好不可憐。

“對不起。”許覓時低頭認錯。

面對這樣的少年,霍尋實在生不起氣來。

就在他已經準備問對方有沒有受傷時,少年微微紅着眼,小聲問道:“那些東西……很貴嗎?”

霍尋愕然,怎麽也想不到少年首先關心的會是錢問題。

“放心,不會讓你賠錢的。”

許覓時聽了這話并不見有多高興,反而把頭垂得更低了。

這一低,讓他注意到了自己窘态,一股熱氣湧上頭頂,整張臉瞬間紅透。

霍尋剛洗完澡,沒戴眼鏡,也沒注意太多,此時順着許覓時四處亂飄的視線鎖定了被水打濕的單薄睡褲下十分顯眼的深色布料,不由默默別開了眼。

“我去替你找件幹淨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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