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短短幾句話,霍嘉文憑借自己豐富的想象力,腦補出了一出狗血大戲。
在霍嘉文的推測中,老霍和許覓時的媽媽是年輕時的初戀,因為家庭條件相差甚遠,被他阿爺棒打鴛鴦,最終無奈分手。
但兩人誰也沒想到,許覓時這個時候已經悄然來到了世界上。
母親的天性使然,許媽媽選擇生下這個孩子,獨自撫養他長大。而毫不知情的霍尋卻和剛回國的青梅蔣樂汐重新認識,逐漸從失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們組建家庭,共同孕育了一個兒子,雖然早早離婚了,但并不妨礙霍嘉文為他媽媽安排救贖者的身份。
紅玫瑰與白玫瑰。
白月光和朱砂痣。
這就是霍嘉文想象裏他們的故事。
可就在剛才,他得知白月光已經去世了。
難怪……
難怪老霍不打一聲招呼把人接回來,無微不至比對親兒子還親。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釋,霍嘉文恍然大悟的同時,對許覓時的的觀感又複雜了幾分。
兩人說話耽誤了一會兒功夫,因此姍姍來遲。
霍尋訝異于他們之間的平和,因而忘了詢問霍嘉文來遲的緣由,倒是順嘴誇了句他的軍訓服挺有精神。
霍嘉文霎時忘了先前所有不愉快,一路飄飄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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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間沒有隔夜仇,大抵如是。
相較于情緒來去匆匆的霍嘉文,許覓時就顯得消沉了許多,整個人沉浸在某種情緒裏,轉頭看了一路的風景。
霍嘉文的話不可避免地令他想到了十年前某些不願回憶的事情。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行色匆匆的醫生和護士,警察,律師。
當年只有七歲的孩子一夕間迎來了人生的巨變。
“霍叔叔,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深夜時分,霍尋又一次主動做起了知心叔叔,同樣的開場白,今夜聽起來似乎多了幾分寂寥。
霍尋心裏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游刃有餘:“今天過的怎麽樣?同學好相處嗎?”
“挺好的。”許覓時說了個模棱兩可不出錯的答案。
“那就好。”
以前霍尋覺得照顧一個還沒斷奶的孩子是世界上最艱難痛苦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發現,揣摩一個青春期心思敏感孩子的想法,比揣摩堪比老狐貍的競争對手的想法還要令人頭疼。
對話到此好像已經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但霍尋對他的關心卻比想象中還要多。
霍尋:“是不是今天霍嘉文和你說了什麽?”
話音落下,許覓時倏地擡起頭,感嘆于他的敏銳:“他沒說什麽,是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許覓時口中以前的事霍尋聽老爺子說起過,回憶不算美好,确切來說,應該稱之為一場噩夢。
時間仿佛在此停滞。
嗒、嗒。
秒針旋轉走過兩格,霍尋低頭看個眼手表,一手指了指表盤說:“或許這樣問有些唐突,但……方便把你的星空借我十五分鐘嗎?”
……
十年前,許覓時剛剛上小學,許父的公司正處于最艱難的時期,夫妻二人忙得腳不沾地,很久之前答應兒子的游樂場之行也遲遲沒有實現。
許覓時還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周五,爸爸媽媽早上剛和他保證過傍晚會一起來接他放學。
可是直到天黑,所有同學都回了家,他等的人也沒有來。
天上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班主任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打通,不禁開始替他感到着急。
可再急也只能安慰許覓時,應該是爸爸媽媽太忙了。
但他知道并不是這樣。
爸爸媽媽從來不會忘記和他的約定,就算不能來,家裏還有司機保姆。
不管怎麽樣,也不該什麽消息都沒有。
就在這時,電話響起,班主任如釋重負,忙不疊接起電話,随後神情逐漸凝重,拉着許覓時在雨裏狂奔起來。
當時年僅七歲的許覓時不懂發生了什麽,只是很害怕,心裏想着:
快啊、再快點!
……
他們拼盡全力趕到了醫院,總是九點就準時睡覺的許覓時第一次沒有乖乖聽話。
七歲的孩子已經懂得了什麽是生死,他怕乖乖聽話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
三樓露臺的朗夜星空下,聽完故事的霍尋久久不曾言語。
找到傾訴對象的許覓時卻覺得,心裏堵着的那口氣随着訴說慢慢地消散了。
那些午夜夢回,不願回想的記憶,其實他從來沒有忘卻。
“你最後見到他們了嗎?”
“見到了。”許覓時說話的口吻很平靜,“不過他們沒能堅持太久,游樂場當然也沒能去成。”
“但我想,他們一定很努力地在堅持,至少,再看你最後一眼。”霍尋說。
許覓時早已悄然紅了眼,他的爸爸媽媽也正如霍尋所說的那樣,全心全意地為他考慮着。
許氏公司的境遇并沒有宋業興最後看到的那麽糟糕,如果不是危機即将度過,他爸爸不會說出全家一起去游樂場這樣的承諾。
只要度過十八歲的生日,許覓時将會從信托基金那裏獲得他父親的巨額遺産,包括如今改名為TIME的許氏集團30%的股份。
——夫妻兩人持股加起來超過51%,是許爸爸擔心兒子将來成為衆矢之的,委托律師在他死後将其中21%賣給了合适的人。
所以巨額遺産是真的,高額撫養費也是真的。
只是大多數人缺少足夠的耐心,只盯着眼前的利益,因為一條魚,錯失了整片大海。
一張紙巾被默默遞到許覓時面前,霍尋善解人意地仰頭望着夜空,假裝沒看見。
許覓時一邊擦眼淚,一邊懊惱地想,今天真是糗大了。
接着便聽霍尋問他:“游樂場,還想去嗎?”
-
從三樓下來時,霍尋在樓梯口意外撞見了自家兒子。
準确的說,是他被霍嘉文撞見。
霍嘉文正處在竄個子的年紀,飯量大餓得快,加上今天一開學就去烈日下訓了一天,才回來沒多久就開始到處覓食。
沒想到當場抓到老霍偷偷上去和某人交流感情。
“你上去幹嘛了?”他眯起眼睛審視人的時候,看起來和霍尋更像了。
按照霍尋的一貫作風,此時應該不屑地冷哼一聲,拿出我是你爹的嚣張态度,叫他有多遠滾多遠。
但詭異的是,霍尋竟然認真回答了。
“明天要早起,看看小時睡了沒。”說着看了眼霍嘉文手裏捧着提着的一堆東西,欲言又止,“……你也早點睡。”
男人大步流星回了自己房間,留霍嘉文獨自愣在原地,滿頭問號。
老霍今天吃錯什麽藥了?
等第二天一起上車去學校的時候,霍嘉文更迷惑了。
吃錯藥的很可能不僅僅是老霍,還有許覓時。
笑着和他說“早上好”也就算了,給他帶牛奶算怎麽回事?
實際上,許覓時只是不小心多拿了一瓶,加上心情好,連帶着看霍嘉文也順眼了不少。
只不過,小屁孩好像還不太習慣?
許覓時又往前伸了伸手:“到底要不要?”
不要他可收回去送同桌了。
“要!”
怎麽不要?反正都是他爸花的錢!
霍嘉文一把奪過,學許覓時別別扭扭地看了一路風景,同時暗自慶幸,幸好今天老霍不在。
許覓時可沒想那麽多,解決掉多餘的牛奶,便安心上學去了。
新同桌一看就是個學習的料,許覓時坐下的時候,他剛剛翻過一頁演算的稿紙。
“早。”俞一卓頭也不轉地打招呼。
許覓時很滿意這樣的交流方式,也回了句“早”。
兩人各做各的事,七點二十一到,不經商量默契十足地拿出英語書,蓋上了下面的數學習題冊。
三十分鐘後,新同桌往上托了托他的眼鏡,說:“企鵝還是VX?”
許覓時報了串數字。
“學弟,又來找你哥啊?”
拜霍嘉文和他爹一樣招搖的長相所賜,高三3班的同學還記得他,自然而然覺得他是來找許覓時這個“哥哥”的。
“什麽玩意?”霍嘉文一臉懵,“我找魚一桌。”
“俞一卓?”
聽到新同桌的名字,許覓時不由循聲看了過去,俞一卓更不用說。
于是霍嘉文便看到這樣一副景象——
他從小到大好吃好喝供着的,關鍵時刻能救他狗命的好朋友,和他那疑似同父異母的哥哥,以幾乎無差別的轉身角度,從窗邊的位置齊齊望着他。
霍嘉文反應了一會兒,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許覓時頭也不回:“找你的?”
昨天晚上住在數學老師辦公室的俞一卓點了點頭:“見笑了。”
緣分着實是件奇妙的事。
總之,在這奇妙的巧合之中,最難受別扭的就是霍嘉文了。
許覓時該做什麽做什麽,偶爾看霍嘉文渾身難受的模樣找找樂子,覺得轉到興文來的日子,似乎還不錯?
轉眼到了周六,霍嘉文防賊似的避着他連夜把同桌拐跑了,但許覓時壓根無所謂。
剛好,他正準備把霍嘉文他爹拐跑。
許覓時穿了身藍白水墨漸變襯衣,衣角随意地塞進褲子裏,打眼看去,幹淨又清爽,好似炎炎夏日裏一場清涼的雨。
他對着鏡子滿意地點點頭,踩着輕快的步伐去二樓敲響了霍尋的房門:“霍叔叔,好了嗎?”
好巧不巧,霍尋也穿了一身襯衣,不似平時西裝下的板正,但比起輕快跳脫的許覓時,還是顯得穩重不少。
只是黑白水墨的紮染風格,如果不細看,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像刻意的情侶裝。
霍尋還抓在門把手上的左手緊了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剛剛何旭的那通電話。
聽說霍尋要帶許覓時去游樂場的安排後,何旭對他說了三個字。
“你完了。”
你在可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