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玉門關外,契丹人的軍隊一身黑甲如墨色的潮水一般奔湧而至,地面發出了轟轟的馬蹄聲如沉沉的響雷,牛角號吹響,騎兵們策馬揚鞭再次加快了速度。
破敗的城牆裏守城的戰士将弓拉滿,等到那些騎軍進入了射程之內便齊齊放箭。
初時守軍站有一定優勢,然而手持盾牌的騎軍前仆後繼,如同殺之不盡的黑蟻一點一點的向前,最終還是突破了防線,第一架城梯終于架上了城頭,很快第二,第三架也搭了上來。
守軍取牆中石頭往下砸去,被砸中的契丹人腦子爆開血與腦漿濺到了牆上,沒過多久本就灰黑的城牆上染了新紅。可就算如此,仍舊有契丹人爬到了牆內,近身肉搏守軍遠不是他們的對手,有人突破之後陸陸續續越來越多的人踏了上來。
城牆上弓箭手受阻,越來越多的契丹人沖到了跟前,後面的攻城車随着大軍緩緩前行,越來越近。
兩軍交戰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支軍隊正悄悄從側翼繞過靠近契丹大軍主帥所處大營。等中前路的大軍與最後的部隊拉開了距離之後,一支支箭頭燃燒着的弓箭朝着他們射去。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最後的那些契丹人大亂,馬兒見火受驚不受控制的亂跑了起來。可就算如此,很快契丹的将士發現了那支偷襲的隊伍。衆人騎着馬沖了過去。
火箭不斷的在射,等人近身之後一半的軍士棄了弓箭改用長刀,人有拿了早早準備好的鎖馬繩将最前沖過來的敵人絆倒,等上頭的人一落地便舉刀砍下。
然而,兩軍人數相差實在過大,契丹有人死去軍士亦有人倒下,斷手的沒頭的齊齊倒在地上不分敵我。
一刀,兩刀,拼殺的人已經聽不到其他,血噴在了臉上迷了看清前路的眼,腰間吃痛铠甲被劃開了一片。刀斜刺又砍中了對方的脖子,她來不及摸去新濺上臉的血,提刀向前直直沖去。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倒下,人越來越少,然而敵人卻似殺之不盡一般不見後退。
再撐一撐,腦子裏只有這樣的一個念頭,嘶手上又中一刀,接着是腿人就這麽跪下了,腦後被什麽重重的一擊,她回轉過身擡手用盡最後的力氣揮了一下,眼睛已經發黑。
撕殺聲還在,遠處突然火光沖天,隐隐的傳來了敵人的鳴金之聲。
她搖搖欲墜嘴角卻揚了起來,恍惚間似人有接近,她卻舉不起刀了。
“六郎……六郎……”
眼猛地睜開,手已成爪伸了出去,反手扣住指下是人纖細的脖子。
夏六郎剛要用力,眼卻對上了那被掐了脖子的人,那雙瞪得老大滿是驚恐的眼。
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連忙四下去看手卻沒松,入目床帳帷幔還有佳人,是了,她已不再身處殺場,這兒是皇城天子腳下公主府邸深宅之內,哪有什麽敵軍,哪有什麽刀劍,緊繃着的心弦緩緩放松,再對上那人的眼,黑亮的星眸已起了霧氣,夏六郎心頭一驚忙松開了手。
“咳咳咳。”襄陽被放開後,總算能順暢的透出氣,喉嚨像有異物卡着嗆得她連連的咳嗽。
夏六郎見她這樣忙伸了手去扶,那小人只顧着咳嗽也沒理會,她拿手輕輕給她拍背,“你慢慢吸氣試試。”
襄陽咳了一陣人漸漸緩了過來,很是聽話地依言放慢了呼吸,好一會才舒服了些,她擡眼與夏六郎的目光對上,身體本能的就是一縮還抖了一抖。
夏六郎見她這樣立馬明白了原由,她默默在心中苦笑,又有那麽一些慶幸,也虧得她昨天夜裏沒有把劍和匕首一同帶過來,不然,這會兒怕是已經闖下了大禍,“抱歉,我做了噩夢,剛才并不是有意要傷你的。”
襄陽聽了這話想到剛才發生的事仍是有點後怕,可怕歸怕她仍舊輕聲道:“我沒事。”
夏六郎豈會看不出來這人的勉強,“抱歉。”她又道了一聲歉。
“不不怪你,是我驚着你了。”襄陽伸手摸了摸脖子:“我見你掙紮知道你是魇着了,就想叫醒你的,我倒是忘了不能那樣叫醒做噩夢的人的。”她小聲解釋。
“哪能怪你。”聽她這樣說夏六郎越發的愧疚了起來,言罷她湊過去了些:“脖子可是覺得痛?我幫你瞧瞧吧。”
襄陽朝她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這才收了手伸直了脖子。
夏六郎朝她脖子看,那雪白的脖頸上隐隐幾個紅點正是手指的印子,她伸了手指在那處輕輕一摸,哪知她手剛觸碰到那小人就縮了脖子,倒不像是因為害怕。随即便聽到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是怕你,就是有點怕痛。”
聽了這話夏六郎只能收回了手,她轉身直接下床幾步走到了她放東西的櫃子,開門翻找了一下就拿了一盒藥膏,折返過來重又坐回了床上:“這是活血的藥膏,我剛才手重怕是要有淤青,我給你擦一些藥,這樣能好的快一些。”她說完眼兒定定的看向那人。
襄陽這會兒倒是老實,她閉上了眼仰起了脖子,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夏六郎被她這模樣弄得一愣。
“你快些吧。”襄陽久久不見對方動靜小聲催了下。
“哦,好。”夏六郎便用手挖了一塊藥,一只手輕輕托起了眼前這人的下巴,“我會輕些的,不過,還是要揉上一揉這樣藥力才進的快些,你別怕很快的。”說完她的指就按上了那幾處青淤的地方。見她果如自己所料的那般縮了下脖子,于是,她輕聲道:“我給你吹吹,你忍着點。”說完就往那兒吹氣。
襄陽只覺得一股子熱氣吹了過來,她的脖子本是有些痛的,可熱氣吹來後又有些發癢,她能感覺到脖子上手的摩擦,然後淡淡的藥味沖進了鼻子,心思一下就分散了開來,那痛的感覺倒是減了不少,她偷着睜了眼,這才發現她與夏六郎的臉挨得很近,近得都能感覺得到她的呼吸,不知怎地她臉就熱了起來。
夏六郎認真的給人上藥,她心中有愧手上動作便越發的小心,時不時吹一吹又問痛不痛,久不見她回應,轉過頭就對上了那雙睜着的眼。她當即也是一愣,失神之間手上的力又重了一分。
“哎喲。”襄陽吃痛立馬叫了起來。
“抱歉。”夏六郎忙收回了心神,她松開手人往後了一些拉開距離:“已經差不多了,要不你自己再揉揉吧。”
于是,襄陽拿手按到了脖子上。
“你稍用力點揉,太輕效果會不好的,”夏六郎看着她忍不住多叮囑了一聲:“這個藥很管用的。只要揉好了,很快能恢複的。”
襄陽被她這樣一說,也只能咬咬牙用力揉了起來,好在,自己揉的感覺與別人下手要差了不少,她倒不覺得太痛。
夏六郎就坐在那兒看她,等這小人把手收了,她這才猶豫地說道:“這脖子上的印子,怕是要過幾天才能消,一會兒等丫頭們進來,要怎麽說?”公主脖子上無端端出這麽幾個印子,又在這樣難擋的地方,房裏只有她二人,這府裏頭也不是沒有貴妃派來的人,這事真要傳揚出去可不是小事。
“很嚴重?”襄陽見她這樣說忙從床上下來,她拖着鞋往妝臺走,拿了鏡子去瞧,銅鏡模糊照不清楚,她又跑到了外間走到水盆旁,伸頭一照她瞪了眼,脖子上那幾塊印好不明顯,她自是知道那人想的是什麽,回轉過頭見外頭的光越來越亮,心思轉了轉忙又走了回去,翻箱倒櫃的找出了一條長絲巾,在脖子上繞了幾圈:“你看看能全擋住不?”
夏六郎也已走了出來,她見她将絲巾把脖子遮得嚴實,也明白了她的心意,卻有些不确定地問道:“擋倒是能擋,只是眼下這季還不是戴這個的時候,這樣能行嗎?”
“沒事,你只管看看能不能全擋住。”襄陽調整着絲巾道:“我自有法子糊弄過去的。”
夏六郎見她很有把握的樣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多謝幫我遮掩。”
“我都說了這事不能怪你,用不着謝我。”襄陽不在意的應了聲,話才出口又起了小心思,于是她不等那人再說急着又道:“你要是真覺得欠我一個人情,那以後,我若是遇上什麽事,你能不能答應幫我?”
“行。”夏六郎一口答應這回很是爽快。
襄陽見她應得爽快又有些不信,她說道:“我這可是說真的,你也不問問會是哪些事?就這麽答應了?我信得過你,你答應了到時可不能反悔的。”
夏六郎叫她這樣一說還真的認真地考慮了起來。
襄陽瞧她似有反悔的樣子,忙又說道:“還是別想了你都已經答應了。”
“……”
“就這麽定了。”襄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轉念又覺得将來的事大,若是這人眼下被自己催着答應,事到臨頭的時候又反悔反而不好,于是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好好想吧。”
夏六郎見她這樣倒覺得有些好笑,“放心,我即答應了你,就不會後悔的,你也不像是個心惡的人,将來若是遇上有需要我幫你的事,我定當義不容辭。
“那咱們擊掌為誓。”襄陽擡起了手。
夏六郎見她如此認真,便輕輕在她掌上一拍:“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兩人就此擊了掌。
襄陽得了她這一句話,心裏又定了些她臉上重新帶了笑:“好了,咱們快收拾一下吧,再拖下去,回頭她們都要自己跑來了。”
夏六郎點點頭,兩人又各自忙碌了起來。
等全都弄好了,這才把人叫了進來。
果然,那些丫頭婆子們一進來就全看到了公主脖子上戴着的絲巾,她們心中好奇卻誰都不敢問,還是懷瑜膽子大,等公主洗漱好坐在妝臺前,她小聲問道:“公主,您怎地這樣的天戴了這絲巾?”
“你不用管,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襄陽的聲音比平日要大一些:“你一個沒嫁的丫頭,多問這個幹嘛。”她這話讓旁邊的那些人也都聽到了,于是,幾個懂些人事的互相對看了一眼,再又偷瞧瞧在邊上的驸馬,臉上就帶上了別有深意的笑來。
夏六郎站在一旁留意着衆人的神情,見她們會錯了識悄悄松了一口氣,只是……她看了看襄陽,心底生出了一絲疑問。